参加工作十九年来，我一共在学校里住过九年。那些曾经住过的学校宿舍，那些简单而充实的日子，已经定格成我教师生涯中最美的画册。
2001年，我刚参加工作时分到了乡里的一所村小——五星小学。当时学校老师只有十来个，女老师包括我两个。每到放学后，那些男老师们就骑上摩托车一溜烟地回家了，而比我年长的女老师也被老公接走了。那时的学校，还没有门卫一说，于是我就成了义务的护校者。学校有着一幢两层的教学楼，而我们老师住的却是旁边极小的五六十年代修的老教室改成的宿舍。宿舍的前墙是青砖，另外三面却是土墙。记得我住的房间是一间大教室从中隔开，分成的两间小宿舍之一。开学时，父亲送我去上班，为我买了一辆新自行车。于是小宿舍的前间我用来放自行车及一些生活用品，后间就放了一张床和一张破旧的课桌。房里没有柜子，我仅有的衣服都装在一个纸箱子里，每天晚上我都是趴在一张学生用的连体课桌上备课的。房子四面透风，极不隔音。有几次，几个调皮的六年级学生用石块砸我房间里那摇摇欲坠的玻璃，吓得我晚上总睡不着觉。所幸宿舍背后就是村子里的一个小卖部，晚上常有人通宵达旦地打麻将，虽然讨厌那喧闹而嘈杂的声音，但那整晚透射过来的耀眼的灯光也陪伴着我度过了一个个心惊胆颤的夜晚。
有一次，我教的一个一年级小女生被妈妈批评不按时完成作业，妈妈无奈地说：“你再不写好，就让你去陪史老师过夜，让史老师教你写。”孩子马上嚎啕大哭，不满地说：“我不去，要陪你要爸爸去陪，我要和你睡。”此话一传出，一度让我看到家长都觉得颇为尴尬。
住校的日子也有着无限的趣味的，有好多次，学校里五六年级的女生轮流来陪我。那些女孩子们单纯而可爱，和她们在一起，我们会聊天、讲故事，夜晚因此而变得那么的温暖和惬意。孩子们也会在放学后来找我玩，他们总是给我带来家里的各种好吃的，桃子、李子、葡萄、桔子，柿子……他们是把我当成了他们的大姐姐了。家长们也会变着法儿给我改善生活，今天这家给我送点做好的饭，明天那家给我送几个煮熟的糍粑……那时在他们单纯的心里，是没有讨好老师的想法的，只是觉得我一个小姑娘呆在偌大的学校里，多少有点同情我的意思吧！有一次，一个学生过生日，家里来了很多客人，家长也把我叫去吃饭了。结果，另外一个小朋友的碗和勺子掉在了教室里。来接她的奶奶很生气地责问他碗和勺子哪去了，谁料他竟然支支吾吾地说：“史老师拿着它们去吃酒了。”现在回想起来，还让我忍俊不禁，而当年不懂事的孩子，现在早已经大学毕业了。
周末的时候，我和孩子们还要在一起排练节目，校长说最年轻的老师就是你，你不上谁上呀？于是，我又成了导演。我们常常是排练一整天，中午自己在学校里做中饭。孩子们从家里带来了鸡蛋，我还要和他们一起做几个小菜。做菜倒不是难事，困难的是烧火。学校用的是那种给很多孩子做饭的大灶，所以很难生火。我们想尽办法，有的孩子用书使劲扇风；有的把头伸进灶里去用力吹；有的四处去捡拾树叶生火。一顿饭下来，总会有几个人脸成了花脸，也会有几个人被突然燃起来的火苗烧掉几根头发和眉毛。
这样的日子过了一年后，我去了镇上的中学。中学和小学差不多，虽然新修了教学楼，但老师住的宿舍也还是过去的中学教室，大家一排住着。只是住在学校里的老师比较多，房子也稍好一点，不再四面透风了。但美中不足的是厕所离宿舍很远，而且位置偏僻。每到晚上，我都要打着手电筒，提心吊胆地走进那低矮的地方，然后风一般地狂奔而回，似乎后面有一只大手已经悄无声息地伸了过来。宿舍的后面是一排高大的樟树，据说是和这所学校一起成长起来的。我双手已经不能抱住它们粗壮的树干了，它们茂密的树叶将房子紧紧罩住，所以它们带给我们的除了长年树叶掉落瓦片上引起的屋顶漏雨和夏日的阴凉以外，还有无数的毛毛虫和一种屁股是黄色犹如蚂蚁大小的虫。有时候，一觉醒来，会觉得脸上、身上有些痒，用手一抓，就会流下水来，水流到哪里，就会痒到哪里。被这样的虫子爬过，没个十天半月好不了。那时，如果在学校看到哪个老师脸上长了一块疤或是额头上多了几条好笑的痕迹，大家都见怪不怪，还会互相打趣是不是被什么人抓了。
中学老师的生活虽然紧张，但是也有闲暇时的乐趣。因为很多老师都是一家子住在学校里的，所以宿舍区很是热闹。学校有一大片荒地，被老师们开垦成了菜地，我也分到了其中的一小块。我种上了辣椒、西红柿、长豆角等时令蔬菜，周末的时候，自己开开小灶，不用买菜了。冬天的时候，我们会围在一起烤火，柴就是学校的枯枝落叶和废弃的桌椅等。边烤火时还可以边烤红薯吃哦，这红薯当然是老师们自己种的啦！那些以校为家的日子因此充满了情趣，虽然天刚亮就要起来上早自习，（因为学生都是住在学校里的，没有走读生，早上起得特别早。）虽然半夜里还在上晚自习，（农村中学要想考上一中，只能起早摸黑地学习）但是因为家就在校园里，所以觉得生活忙而有序、有滋有味。
现在，我已经在城里工作了，家也安在了离学校不远的小区，虽然那些住在学校里的日子也一去不复返了，但每当我想起的时候，它们还是那样历历在目。
文：湖南省长沙市芙蓉区大同古汉城小学 史高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