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丨稻花香里话桑田

2018-12-11 15:12:11 [来源:新湖南客户端] [责编:刘瀚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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稻花香里话桑田

文丨胡雅婷

我砍过柴喂过猪插过秧苗收过稻谷;打着赤脚用竹篓在河中捉鱼;背着柴刀在山中爬树;与父亲一道推着粮送村部;在大树上唱山歌、踩塌枯枝险些坠落;在四合院中的牌位面前思过,我很久没有临幸过它们,它们只在我的骨头里血液里时常悉悉索索。

这种感觉在昨日抵达双江口镇稻花香里农耕文化园时急剧上升。一些熟悉的或似曾相识的感觉成了怪异的光圈,随我深入园区之后,一点一点清晰起来。

沩江在这里一分为二,故名双江口,稻花香里农耕文化园在这广阔的沩水之畔。远远看见蓝天白云下耸立着一顶斗笠塔,上书“江山如此多娇”。洁白的云朵时有变幻,以各种造型在它头上或盘旋或狂舞或疾驰而去,白鹭则眷恋于它,久久徘徊。

青瓦白墙,硕大的椭圆里有个黑色的繁体“园”字,“园”字镂空的部分透出股股农耕的气息,令人无限想象。进得园中,便到了号称亚洲第一高的斗笠塔下。沿着它挺拔、英俊的身姿,湖湘农耕文化长廊这幅历史画卷呈360度逐一展开。它是伸展的;是自由的;是由简到繁的;是不知不觉的,也是蓬勃的。

设计师图文物并茂地用一条长廊呈现了上万年的农耕文化历程,恰如一部厚重磅礴的歌诀从远古吟咏而来。从一万多年前的炎帝开始驯化野生稻,到今天稻米成为餐桌上的主食,稻作农业经历了漫长的发展过程。到东汉西秦时期,耕作方式还相对粗放,北方的稻作文化向南影响,在江南水乡得以推广。

到宋代,农业生产技术出现历史性突破,发明了许多新的农具,今天农耕文化长廊悬挂的摆放的工具就来自那些先民们的智慧,如无坚不催的梨刀、扬谷的风车、灌溉用的水车、防雨的蓑衣、捕鱼的竹篓等。自从宋朝从越南引进优质水稻品种“占城稻”之后,稻文化代表了农耕文化的中心主脉,有道是“民以食为天”,水稻真正担当起了承载中华文明的重任。至此,中国古代王朝的经济重心便正式从黄河流域转移到了长江流域,才有后面的“湖广熟,天下足”的民谚。

池塘碧绿,土砖茅草房与翠竹倒影其间,天空与云朵随意地挤进来,青苔在各个角落开着小心思,多少年后,它们会向来者道出一位深爱泥土味的女子曾打这里驻足凝思。在整齐的木板长廊上叩响足音,每一块都露出沉重的底色。

比沩江更近一些的是白玉河。它从园中贯穿而过,高笋、荷花、垂柳层次分明,各有天地。黑色的大风车静静地立在河边,乌篷船停泊在那里,它们不着急的样子,迈出光阴缓慢的脚步。采莲人唱着渔歌将人间的良药洁白的莲肉与碧绿的莲心运往镇上。大片的稻田里,禾苗还没有长满水面。向日葵把头压得很低,在田埂上东倒西歪。稻草编织的耕者、牛、犁,以及各种动物散落在四处。一对鸭子扑打着翅膀,耕者的犁刀深深地开进了泥土。垂钓的人戴斗笠,握鱼杆,目不转睛。

沿着乡村小路,可以抵达一个个村落。神农书院、天工童趣坊就在其中,除了宽敞的国学堂,一字排开的手工DY室开工童趣坊,真是萌萌哒,小板凳,绿课桌、草帽树开启了孩子们农耕文化的启蒙之旅。还有一些群落房子,是园区的客房。每一栋客房有小围墙、栅栏,围出小小的天地,精致清新。

整整一圈游下来,还有水上漂、植物迷宫、泥娃娃乐园、农耕采摘、五项全能、等十余项游玩项目,令人应接不暇并深感惬意。

然而,我立于田边久久不能开怀。

今年春天,湖南多地实行了土地休耕政策。千百年来耕种的土地忽然之间结出有毒的大米,令“湖广熟,天下足”顿失颜色。不知从何时候开始,我们需要大量的粮食,而超肥才丰产,过度农药才丰产。随着各种矿山的开采与新型垃圾、污水的产生,步步紧逼并侵占土地、河流,甚至地下水。

新型的机械耕作替代了古老的人力耕作,劳动力密集型改为了稀疏型,越来越多的农民不用耕种,不懂耕种。

人们在长久的劳作中,以农业服务和农民自身娱乐为中心形成了农耕文化。集合儒家文化,各类宗教文化为一体,包括语言,戏剧,民歌,风俗及各类祭祀活动等,然而,某些部分已离我们远去。

北周庾信亦有诗为证:“兴文盛礼乐,偃武息民黎。”体现了文化在衣食温饱解决之后的重要意义。

农耕文明的地域多样性、民族多元性、历史传承性和乡土民间性,是中华文化之所以绵延不断、长盛不衰的重要原因。以农业为生存根基的中国,必然产生尚农、重农的社会共识。民本思想与集权政治相互冲突、相互依存。民众安居乐业,社会才能正常运转,家国社稷才得保全。

在园中游历时,我极力寻找粮仓,然不得其踪(但愿是我没有寻着)。农耕文化怎能少得了粮仓?记得儿时在农村,家家户户都有自家的粮仓,不论谷多谷少,人们先建粮仓,将谷物以外的农产品也可以陈放在粮仓内,若遇上丰收年,粮仓满负,一家人的来年便安然怡乐,心头自会踏实。

曾走访多处农家,粮仓早已成为历史,只有在偏远山区尚有修建粮仓的传承,建造粮仓还得请人看好日子动工,好日子造的粮仓防腐防虫防鼠防盗,且能丰收。在各个乡镇,人们图简单方便,一般吃一袋买一袋,人多的家里会一次性买多一些。按中国人口增长轨迹来看,六七十年代是猛增期,家家有粮仓,意味着为国家储备了粮食,而有着十几亿人口的今天,民间的粮仓却在大幅度减少。相对而言,国储备有没有增加?不得而知。

似听得辛弃疾站在高耸入云的斗笠塔上吟诵“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逐年在改变的土地流转于国家、土地与农民的好处在哪里?尚待我们推敲与论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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