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墙大山里的风花雪月

文丨胡雅婷

黑幕里射出几条长长的探照灯，一路往龙泉峡谷纵深，七八台车在我身后逶迤，用隆隆之声打破了大山的寂静。

到山之巅看星辉，听云涛。

在某个夜晚，来到城墙大山上扎营。

灰的、白的山兔在路边啃草，见我们靠近，撒腿就跑，胆大的瞪着红眼睛与我们对视，直到认为我们非从它所在的位置开过去，它才纵身一跃，扑往林子去了，几乎要与车轮相贴。

同伴们一边打着口哨，一边按响汽笛，谷底的蛙声停了，蟋蟀安静了，一批批翅膀扑动的声音从这面山坡扑向另一面山坡。水泥路只修到了城大林场，接下来崎岖不平的山路令驾驶者与乘车者大呼过瘾。在星光的指引下，我们来到了一脚踩宁乡、安化与桃江三县的景点“五龙伴圣”。

天空辽阔，星河里游走着街灯，像尘世的每一个人都小心翼翼地拎着心灯。然而，我们又像它们，看起来离得很近，实际上相距遥远。

崇山峻岭披上月色，每一座山峰有着别样的秘密，这些男男女女风姿各异。蹬天湖边最高的那一峰似曾相识，花草树木与众山峰都踮着脚尖仰望她，湖面如镜，她安静地抬着峨嵋，裙摆一甩，云雾沸腾。

另一侧情景绝然不同。星星撒落到人间，在各个沟壑中眨着眼睛，与天边的星际相连，随着夜的深入，它们慢慢地闭上眼睛一起等待黎明。万籁俱寂，我们钻进帐篷，听自己的心跳声在高山上回应诸天神佛。此情此景比起在冬夜聆听冰冻的声音，各有滋味。

深冬的城墙大山是孤寂的。人们很少进入这里，动物们有的远足，有的冬眠，有的食而不闹。远望雪峰山滔滔而来，寒风卷着浓雾在山窝里打着转，随着夜的到来，雾气一层一层往竹枝上涂抹，凌晨时分，冰凌携带竹叶从高空坠落，先是偶尔落之，再是纷至沓来，坠落时扑向树枝、灌木丛、干腐的笋叶与苔藓，时轻时重，若有若无。时而像三五女子细嚼家常;时而似夫妻共进佳话;时而如幼子朗朗而读;时而像千军万马踏将而来……

没过多久，山尖突然“啪”的一声，像谁鸣放了一枚爆竹，紧接着“噼里啪啦”一枚又一枚，由远而近，像腾空的礼花在迎接新生儿的到来;像哪户人家点燃万子鞭炮要开始洞房;又像哀乐之后放响的那一串哀鸣……

不知不觉进入梦乡，被鸟鸣声吵醒时，朝霞已从山缝中挤了出来，云雾把山峰压得很低，先是露出稀疏的脑袋，随着我们的呼喊，霞光更亮了，一转眼又多了几张脸蛋在云中微笑，再过会儿，一个个或英俊或秀美的身影随流动的云层摇摆，直到太阳爬上山顶有两三个人高，山群才呼朋引伴般向我们奔来。

定睛一看，竹子倾倒一大片，留下些母竹俯身在那里。

此时，我们才看清“五龙伴圣”。五个山峦紧紧围绕着灵佑禅师洁白的佛身，他安详静默地屹立于此。当年，他在会昌五年，因武宗李炎“毁寺逐僧”，只得把密印寺僧众遣散，自己也裹头充农民，隐于此山峡中。直到大中元年，裴休将他迎出，再回沩山重整寺宇。

对面的五猴嬉戏，山后的僧者听云皆惟妙惟肖，那些在林中若隐若现的石头更令人想像与回味。

当来年山上的茶长出第一叶新绿;当笋从地层探出头来;当蛇、虫、鸟、鱼产下了下一代;当树木已参天，劳动者从坡中回首望去，每一垄山色都是一道人生的彩虹。在这些垄与垄中，耕耘者亲自种下幸福的指望，包括开垦有限，栽种有序，伐木有道，养狩有度，是为风花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