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丨刘晓平: 红豆餐馆

2018-11-09 17:26:03 [来源:新湖南客户端] [责编:刘瀚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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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豆餐馆

文丨刘晓平

北京。1995年那个花粉飘香的春天,爱情如期而至,苏琳终于迈入了恋爱女人的行列。

一天上午,苏琳匆匆来到公司办公室,一个同事告诉她,有一个自称“猴哥”的人找她。说有急事,每隔五分钟就打来一个电话。正在这时,电话铃声猛地响起。同事笑了:“你快接吧,准是他。”

谁是“猴哥”呢?苏琳拿起电话,以一种职业口气说话:“你好,请问你要找谁?”电话的那一端竟是意外的沉默,只有出气的喘息声。苏琳只好又用英文重复了一遍,她担心是美国总部来的电话。这时,苏琳听到话筒突然传来一粗犷的声音:“哎呀,你是苏琳吗?我找的就是你呀。”苏琳吓了一跳,仿佛自己置身于电影中的某个情节,一下子懵了。

对方说请苏琳吃饭。“但是我还不知道你是谁呢!”苏琳停了一会儿惶然地问。“你看你,怎么像个乡里妹?你难道不觉得留点悬念更好吗?”对方为了打消苏琳的顾虑,又加了一句:“如果你担心碰上流氓的话,你就叫一个保镖一起来吧!”对方以不容置疑和不得拒绝的语气说。

苏琳本来就是一个敢说敢闯、敢爱敢恨的女孩,她这样坚持,只是为了一个女孩应有的庄重,见对方如此坚持,就说:“好吧,有啥了不起的!就是鸿门宴,我也单身来赴,好不好?”

“好,痛快!就在农展馆文联大楼旁的红豆小餐馆吧,我喜欢那里的鸳鸯火锅,你不反对吧?自己定吧,不要耽搁革命工作就行,反正我在放电话后就去那里恭候。”

放下电话,同事便关切地说:“怎么听着听着,就有种看电影的感觉,生活可不是电影,你最好当心点!这年头什么人都有。”苏琳感激地表示感谢,但心里却不以为然。望着窗外的高楼,她突然有一种摇摇欲坠的感觉。

12点正,苏琳赶到红豆小餐馆。当她从的士走下来时,一双灿烂的眼睛正有神地笑盈盈地望着她,脸上有些诡异的得意。当苏琳看到他时,心中猛地“格登”,一下,眼睛瞪得老大,嘴里喊着:“天老爷,怎么是你?于威!”

“我终究还是找到了你。”于威边走边说,把苏琳往餐馆里引,“你来得真准时。”

“你不是在澳洲吗?好好的干吗回来?”苏琳还没落座,就迫不及待地问道。“你也不是在以色列吗?干吗也回来了?”于威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苏琳。

两人都哈哈大笑。笑完之后,苏琳心中涌起一种梦幻般的感觉。于威,在大学读书时她便认得。当时,于威已成家立业,但夫妻感情不和,后来终于分手。苏琳和于威交往不久,于威便向苏琳有过表示,但是,苏琳当时简直就是个糊涂虫,并没当回事。因于威英俊潇洒,幽默风趣,又是高干子弟,他的身边总是有一大堆漂亮女孩凤飞蝶舞。苏琳当时是学生,也不愿凑热闹,便有意疏远他。大学毕业后,苏琳回了河南老家,当她再次回到北京为经商的哥哥帮忙那阵子,两人刚接上头,不久于威便去了澳洲,苏琳也只身去独闹以色列,从此双方音讯全无。

“什么时候回来的?”苏琳问。

“已有些日子了。”于威也是淡淡地回答。

“干吗回来?”话一出口,苏琳就后悔了,自己也是过来人,深知个中滋味,为什么这样问。

没想于威并不在意,而是冲苏琳做了个鬼脸,说:“因为我知道你也会回来。”那天中午吃了些什么,苏琳根本不记得。事实上,谁也不在乎要吃些什么。苏琳心中清楚,于威请她吃饭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不过,当时两人谈得很投入,特别开心。于威告诉苏琳,当他意外地从苏琳的朋友那儿知道了她的电话后,就放下大大小小的事,不顾一切地找她。他还特意说:“你知道,我这个人办事就是一个急!”

“那么,你找我有什么阴险的目的?”苏琳也明知顾问,还带着一逗皮式的。她感觉到有一张“爱情”的网,正像月光一样美丽地无处不在地罩来。“你明白的。”于威双手一摊说,“你不是来了呗。”

在他们欲说还休之时,于威的手机响了。原来他回来后一直在中央电视台搞策划,俄罗斯国家芭蕾舞团来京演出,台里催他去瞧瞧,好搞点策划。于威说:“这可是世界一流的艺术,可否陪我一块看看?”苏琳答应了。

打那以后,他们的关系发展很快。尽管两人工作忙,但每个周末,两个人还是想方设法地厮守在一起,在那玫瑰般开放的日子里,触手可摸的都是温馨。

这些年来,苏琳总处在异性朋友的爱慕和追求之中,但她一直坚守着自己的青春,未能轻易被人俘去。于威的出现,使她封存已久的那份情感,如山洪爆发般一下便打开了,真挚而热烈。她一直信守着,要爱就要爱得轰轰烈烈,要爱就要爱得义无反顾。因此,对于威,她奉献了作为一个女人所有的温柔和体贴。

日子悄悄地从身边溜走了。走入了爱的苏琳把什么都忘了,她只感觉到爱情的甜蜜,深深地沉醉在一对爱情男女的风花雪月里。然而,有一天,苏琳接到一个陌坐女人打来的电话后,她对于爱的所有梦幻和甜蜜,顷刻之间便灰飞烟灭了。苏琳一听是陌生人就想拒绝,但在她挂电话的那一刻,话筒里传来对方的声音:“你不要挂电话,一切与你我有关。”

当那个女子在电话里说想与她聊聊时,苏琳心里猛地格登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便闪进心头。但她还是努力保持镇定,以平和的口吻说:“你想与我聊什么呢?”

对方犹豫了一下,说:“我们还是出来一起喝茶吧,也好慢慢地聊,行么?”苏琳问什么地方,什么时间。

那女人说就在文联大楼旁的红豆餐馆吧!苏琳一听愣住了,这可是她和于威拉开恋爱序幕的地方,也是于威特别喜欢的地方,这个陌生女人的约会,肯定与于威有关。想到这里,苏琳的心“怦怦”直跳。坐在办公桌前,她再也无法继续工作下去,一个劲地胡思乱想起来。

5点30分,苏琳怀着一种复杂的心情准时赶到红豆餐馆。迎接她的是一位时髦的女人,她穿着一件质地讲究的大红风衣,婷婷玉立地站在门口向苏琳微笑。“这个女人我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

这样一想,苏琳一下便想起来了,去年春天,于威带苏琳去踏青,同行还有一些年轻朋友,其中有一个便是眼前这个女人。当时,苏琳对那些年轻人有点反胃,一个个自命不凡,只有眼前这个人不枝不蔓,显得相对沉稳些。吃饭她对苏琳淡淡地一笑说:“我叫胡曼,以后便是朋友。”当时,不知出于什么目的,苏琳给她留下张名片,想不到带来今天的麻烦。

“怎么样,工作还称心吗?”胡曼边引苏琳进餐馆边诚恳地问候,还不忘恭维她,“你真是越来越漂亮了。”

苏琳对其作法有些烦,刚一落座,就主动地问:“你有什么事,请直说,我得回家吃饭。”“来了就不急吧,也算是朋友,吃顿饭也是应该的。何况,我记得你还没成家嘛。”胡曼有点慢条斯理地说。

“请直说吧,我不想在这久呆。”苏琳直说了。

胡曼盯着苏琳看,带有点挑衅的神态说:“是这么回事,我最近交了个男朋友,我很爱他。”

不等对方说完,苏琳就来气:“这与我有什么相干?你爱他得了。”

“是的,我本来也不愿为此而麻烦你。但是,婚姻大事关系到女人一生的幸福。我还是想与您谈谈,”对方吞吞吐吐地说,苏琳特烦。

“你究竟想跟我说什么?我不想上人生课。”苏琳说。

胡曼不气不恼,凑近苏琳说:“我男朋友就是于威。我知道,你曾经与他恋爱过……”

苏琳的脑子一下炸开了。自己一心一意地做着一个完美的梦,原来竟虚无荒谬到这样一幕。于威经常和自己在一起,还多次与自己一块回河南探亲,自己父母早已把他当女婿看待,自己也经常去于威家,他父母也早已认定自己是没过门的儿媳妇。苏琳一时有些懵,不晓得下面的话该怎么说。

“实不相瞒,我已经跟于威同居了,我已是他的人了。”胡曼见苏琳镇定着没多大反应,就更加大胆,“我们相互间很协调,也很满足,感觉好极了!”

“那你还来问我干什么?”苏琳又酸又痛,又气又恨。她不晓得自己有些失态了。

“对不起,我是有点太愚蠢……”胡曼又是倒茶,又是倒酒,似乎有点抱歉,“你知道,恋爱的女人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更谈不上把握别人。你有过这方面的经历,你认为他这个人是不是真正可靠?”苏琳想,这真是一个可笑的问题,难道我说什么你就相信什么?你明知道我与他相爱的同时,他又与你同居,你还问我他是否可靠?苏琳这样想着,也就没好气地说:“对不起,你的问题我没法回答!路还长着,慢慢走着看吧。”一说完,苏琳便起身走了,头都不曾回一下。外面冷风嗖嗖,繁忙的车辆穿梭不停,柔柔的霓虹灯光蝉翼般铺在地上。

当苏琳站到街边,一辆的士“嘎”地停在她的面前。她想都没想,便一头钻进车里,这时种种酸楚的滋味和心痛,便在心中翻腾开来。上了车,苏琳不知道去哪里好。以前晚饭后,要么呆在自己租的房里,一个人看书、喝茶、欣赏音乐,要么去于威的住所,与他执手相看两不厌,柔情蜜意,一切都自然、实在。可现实说变就变,变得让人毫无觉察,让人手足无措。胡曼闹到家门口了,自己还不知所以,多么荒谬和耻辱的事啊!的哥问她:“上哪去?”

“到哪算哪,我如数付钱就是。”苏琳沉吟一下。

“我知道小姐要付钱,但我不应该趁人之危。我知道小姐心情不好,但人生不如意的事多着呢,想开些吧。”善解人意的的哥带着抚慰的口吻说。

“放心,我还没到危险关头,你开车好了。”苏琳总是直耿耿地说话。

“你如果愿意,我陪你聊聊天解解闷也好。有时候,人是特别需要别人安慰的,哪怕是陌生人……”有人说,北京的的哥就是不一样,由此可见。

这时,苏琳的扩机响了。一看号码,是于威扩的,她不理,一会儿又响了,她还是懒得理他。的哥说:“要不要找个地方回话”。

“谢谢,我有手机。”苏琳说,然后把手机也打开,但不管是扩机响还是手机响,只要一看号码是于威的,她就不去理采。她要看看于威的耐心有多大。

就这样,每隔几分钟,苏琳的扩机就要响一次,但手机一直没曾响过。到了天安门,的哥已忍不住了,提醒她:“你的扩机已响过26次了,我真服了这哥们。”但苏琳的心里却充满酸楚,甚至有些想哭的感觉。“行了,送我回家吧,去潘家园。”苏琳说了她哥的家。下车后,她抬头望着哥哥家窗口射出的灯光,一种倍受委曲的感觉突然涌往心口,泪水“哗”地涌了出来,禁不住嚎啕大哭。

那天晚上,苏琳在哥家里看到了哥哥的好朋友吴锐锋。他是哥哥大学的同学,两人关系十分的铁。吴锐锋是从悉尼回国度假的,他刚下飞机时,哥就撮合着苏琳与他见面。那意思苏琳很明白,只不过对吴锐锋苏琳怎么也激不起那种感觉来,尽管他各方面都十分优秀。那天晚上,他见苏琳髦发散乱,泪水如潮,竟不知如何是好。好一阵以后,他才想起递块手绢来。哥哥似乎猜到苏琳是为了什么。他也不问,只是轻描淡写地对吴锐锋说:“让她去吧,没事的,一会儿就好了。”

吴锐锋知道苏琳恋爱受挫以后,信心大增,隔三差五就送来一束昂贵的鲜花,而且每一次都还有一封情书,或中文或英文。他的字写得真好,可苏琳仅仅是欣赏他的字迹而已,苏琳总觉得他的爱情不属于自己。他有时也打来电话问长问短,甚至邀苏琳去喝咖啡或吃饭,然而苏琳每次找借口婉言加以拒绝。吴锐锋似乎并不在乎苏琳的冷漠,他有足够的准备等待着她举手投降的那一天。

夜深人静,孤枕难眠,往事像一首歌,总让人绕在心间,隐隐作痛。苏琳试图以吴锐锋来填补心中的空缺位置,然而一切就像一阵风从心头掠过,什么也不曾留下。

苏琳拒听于威的电话,也不再回他的扩机,他急得发疯,到处找她。后来他给苏琳写来一封长信,他在信中说,他知道胡曼去找她了,这是他的罪过。胡曼找她的那天晚上,他给她打了二十多个扩机,到处找她,可就是找不着,急得他快报警了。他还在信中回忆了一年多来他们交往的种种难以忘情的往事,他承认自己是个不可饶恕的人,但他就是想见她。

读完信,苏琳心软了,最后还是决定见他。

还是那个红豆小餐馆,他们俩默默无语地见面了。店里不经意地放着那首《心太软》。旋律中触景生情,苏琳的泪水不争气地流了下来。他见了,又是替她擦泪,又是道歉,反复表示:是自己一时糊涂,保证再不与胡曼往来,希望给他一个“留党”察看的机会。

于威发誓不再与胡曼往来,对苏琳又表现得比以前更加殷勤主动。好多朋友也劝说她算了,不要太计较。她也想不要太计较,但一想到婚姻的原则问题时她又铁心了。

1997年春节,苏琳在于威的死缠下仍在他家里过。他们小心翼翼,努力营造一种轻松的氛围,但他父母还是看出了问题。就试探着问他们什么时候结婚。他们打着哈哈应付着,其实苏琳的心还隐隐作痛,有了伤口的爱情,愈合得再好也是有伤疤的。

吴锐锋仍然在不紧不慢,温文尔雅地追求着苏琳,他常去苏琳哥家,可苏琳不为所动。有一天,哥哥跟苏琳聊天时说,吴锐锋签证的日期已到,他还在犹豫,是否续签。苏琳知道哥话中有话,便顺口而出:“祖国就是他的家,他想多呆就多呆,有啥犹豫的。”哥说:“你真是个没良心的东西。”说完就走了。

苏琳和于威之间,因为有了“胡曼事件”后,总有点疙疙瘩瘩。于威有点负罪感,苏琳也有种伤好了疤还在的感觉。这年二月,根据公司总部的部署,苏琳去香港工作了两个月。

在香港的两个月期间,苏琳一忙完工作,就煨电话粥,一根冷冷的电话线,竟让苏琳旧梦重温。那段时间,苏琳几乎忘记了作为一个女人所应记得的不幸伤痛。

两个月很快便结束了。当苏琳走出北京机场出口,一束火红的玫瑰和令人怦然心动的笑容便温暖了她。于威接过苏琳的行李,紧紧地搂抱她。她以为一切可以从头开始了。

回到家,放下行李,他们彼此对望着。于威没有了机场的那种激情,很淡然地说:“你辛苦了,先洗一下吧。”说完便看电视去了,苏琳听了,一种失望的情绪一下子便包裹了苏琳。

北京的四月,也有点阴雨绵绵,苏琳的心情亦如天气。一天下午,苏琳突然接到一个电话,竟是吴锐锋打来的,苏琳一下子缰住了,因为她完全忘记了他,她万没想到他还在北京。他在电话里说,明天就要回澳洲了,晚上想请她出去吃顿饭,然后走走。苏琳没答应他:“今晚我有事,对不起。祝你一路顺风,有空多回来看看。”

当苏琳把这事跟于威一说,原以为他会生出感慨:“吴锐锋真痴啊!”没想到他不以为然,耸耸肩,阴阳怪气地说:“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吊死在一棵树上”。

于威的态度让苏琳勃然大怒。她气呼呼地说:“原来你在寻你的‘芳草’,对我只是在敷衍。”“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他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你打吴锐锋的牌能说明什么呢?告诉你,也有人为了我愿意躺到车轱辘底下去的。”苏琳本是有诚意地向心上人的一种坦诚诉说,没想到于威要曲意理解,就这样你来我往,吵得个一塌糊涂。

苏琳感觉好像是在茫茫大海之上不知何去何从。她对于威说:“从今天起,我们1年内不通电话不写信不见面,彻底中断联系,如果1年后,我们真正觉得思念对方,再见面。你看行么?”于威想都没想,就说:“可以。”苏琳冷笑一声,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此后每天晚上的寂寞和空虚,使她都感觉到好像自己掉进了一个“黑洞”,怎么挣扎都爬不出来。

时间像蚯蚓般慢慢地爬着。七月一日,香港回归,全国放假。当晚,苏琳与同租一室的丽莉坐在十六楼顶层的阳台上观看京城不时腾起的阵阵烟火。那花雨般的烟火五光十色,美不胜收。整个京城欢声雷动,歌声如潮。她们同全国人民一样,沉浸在节日的狂欢里。正在这时,苏琳的扩机震动起来。她一看上面有一行留言。“香港回归了,你还不回归吗?”她知道这是于威的留言。顿时,苏琳从梦境回到了现实。

曾几何时,她希望这扩机响起来,虽是有“君子协议”,若是他真的在乎她,真正想她,他怎能真的就不联系呢?而此时,春天已过,鲜花已谢,深情的呼唤再也激不起心灵的感应。出于礼貌,苏琳给他回了一句苍白的留言:“祝你节日快乐。”

“走,狂欢去!”丽莉不由分说,拉着苏琳疯疯癫癫地往楼下马路上跑去。

“七一”过后,苏琳的心日趋平静,也不再去想那些儿女情长、风花雪月的事情。

有一天,苏琳哥在电话中说,有两个外商要到他的公司去参观,要苏琳第二天务必赶去给他当翻译。她没有理由拒绝。

两个外商是一男一女。男的叫比尔,祖籍印度,在美国的哈佛大学读了MBA,拿到学位后供职于一家公司,并已加入美国国籍。女的是比尔的老板,地地道道的美国人。在几天的陪同中,她几乎没同比尔说什么话,也谈不上对他有什么印象。

考察结束后,女老板不断问苏琳的一些个人情况,比方是否结婚了,想不想出国等等。比尔却什么话也不说,只是认真地听,腼腆得像个孩子。直到要走了,比尔才突然想起该互相 留个电话,并匆匆说了一声:“希望经常保持联系!”

第二天上午,当苏琳走进办公室时,就接到一个电话:“我是苏琳,请问找谁?”她大声说。对方没有反应,她又用英文说一篇,这时,对方兴奋地说:“我是比尔,你还记得我吗?我现在在香港,两个小时后去河内,三天后还要去悉尼一趟。这会儿正忙,以后我会常给你电话的。好吗?”苏琳怎么也想不到这电话是比尔打来的,慌乱中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拧着话筒心跳加快。最后,比尔还对着话筒喊:“I like you somuch!(我太喜欢你了!)”

放下电话,苏琳一直发呆。这个比尔,在与她交往时,文静得像个女孩,谈工作有板有眼。没想到一转身,就变成了一个粗犷的男子汉,表达情感的方式也是如此大胆,直截了当。当天下午,一束大红玫瑰从香港以特快方式传送到她的手上。第二天,一封火辣辣的情书又从越南传真到她的办公桌上。

这些让苏琳措手不及。她不断地收到比尔的鲜花、贺卡、电话和传真情书,真有点醉乎乎的,同事们羡慕的目光是她极大的满足。比尔到达悉尼的当晚,就迫不及待地打来电话,告诉她他的行程,并说他很快就要回美国了。回美国后,就会立即以公司的名义给苏琳发邀请函。

比尔的出现,像一束强光照亮了苏琳的生命。比尔的每一次祝福和问候,对苏琳来说都弥足珍贵的。但她还是想起那个“君子协定”,一段时间来,除“七一”那次留言外,她们再没有任何联系。很快,她便收到了比尔以公司名义发来的邀请函。

此时,苏琳的心里幸福地喊道:“比尔啊比尔,你把我刚刚平静的心又一次幸福地揉碎了。”

苏琳加班加点地工作,把所有工作安排好以后,她就请了半个月的假,准备去一趟太平洋的彼岸。由于比尔公司的出面联系,她很快拿到了去美国的签证。

临行整理行李时,苏琳不经意地翻到于威的一封情书时,她的心猛地痉挛起来,她知道她心里还没有完全放下他,当即她给他留了一条信息,说她明天即将去美国,但却泥牛入海……。

当飞机平稳地降落在大洋彼岸以后,苏琳竟感觉不到劳累,而是兴奋地走出机场。一束又大又红的花簇,像一团熊熊燃烧的火,在机场出口前跳跃着。比尔在叫她,并把一束美丽的鲜花塞到她的怀中。

“旅途辛苦了!”比尔高兴地拉着苏琳的手说,接着便接过她所有的行李。“让你久等了。”苏琳也冲比尔微笑,舒一口气,感叹道:“这地方真美!”

“对不起,明天我还要上班。”比尔忙说,“过了明天就好了,我请了几天假,可以陪你去好好玩一玩,这里值得看的地方还真不少呢。”车子在街道上静静地流动,两边的房子精致得像一幅幅油画。比尔开着车,放着轻柔的音乐。苏琳懒懒地躺在座位上,一种梦幻般的感觉把她包容起来。下了车,比尔早已布置好的居所让她感觉到轻柔而灿烂。

第二天一早,比尔来到她的住处,说有急事,不能陪她,他给了她一些钱,一张地图,让她自己去玩。他反复说,要她下午三点钟以前一定回家,并将家里的电话和住址写在纸上,又画了一张平面图,叫她千万小心,别迷了路。

一上街,苏琳便如鱼得水。她去草地晒太阳,她去买面包喂鸽子,她去酒吧听音乐,还去与街头艺术家聊天。然后又去书店逛逛,去博物馆瞧瞧,还在世贸大厦与一位苏格兰的吹萧手合了影。她兴致勃勃,流连忘返,当她溜达到一家歌剧院时,正想进去探视一番,这时剧院大厅的报时钟响了,她一看,竟是下午四点半了,只得赶紧往回走。

回到家,她立即给比尔公司打电话。比尔不在,接电话的小姐说,下午三点过后,比尔每隔几分钟就给家里打一次电话,因一直没有她的消息,比尔就在四点多的时候报了警。苏琳听了一下子便愣住了。刚挂电话,门外便有停车的响声。她急忙跑去一看,是比尔,他冲上来便紧紧抱住她,连声说:“好了,好了,我不再让你一个人跑了。”望着气喘嘘嘘的比尔,眼泪一下便盈满苏琳的眼眶。“对不起,我忘了时间了。”苏琳有点自责地说。

“不,我应该陪你去的。”比尔将苏琳搂得更紧,在这异国他乡,这个只见过她两次面的大男人,如此真诚和痴情,她真是太感动了。比尔不再说话,只是轻轻地舔着苏琳的泪水,细心地将她凌乱的髦发拢好,然后久久地凝视着她。这时,一辆警车停到了家门口,一名警官从车里出来,彬彬有礼而又十分幽默地冲比尔喊道:“先生,你们不再需要我了吗?”比尔指着身边的苏琳说:“谢谢你了,你的任务完成了。”警官微笑着钻进车里,走了。

比尔陪苏琳尽情地玩了几天,他们去海滩拾贝,去歌剧院看戏,去溜冰场滑冰,去咖啡厅听音乐,去自由女神下合影。最让苏琳难忘的,是比尔带她去了农庄牧场,他们参与耕种收割,然后和农庄工人一起自炊,生活得其乐融融。

可是,时间一晃就过去了。在比尔留恋的目光中,苏琳还是踏上遥遥的归程。比尔在送别她的时候说:“你一路平安保重,我会尽快去北京看你的!”

苏琳刚到北京,比尔的电话便追了过来,他说苏琳走后他一夜没睡好,知道苏琳安全到达了,也就放心了。苏琳说你也是满世界飞,不也是没事吗?放心吧!话虽这么说,但她在内心里还是很感动的。

苏琳回到北京的那些天,正是公司里最忙的日子,美国总部的老板带夫人访问北京,他们上上下下全力以赴为之服务,才确保万无一失。正因为忙,苏琳也一时把比尔搁置一边,待忙完她就想起比尔来。他这一段怎么了,为什么既无电话,又无传真和信件?她急忙给比尔打电话,没人接,她就改打他的手机。这时,她的手机却突然响了,竟是比尔。“你好吗?”苏琳大声地喊。“我很好,我在北京。”“你是瞎说,骗我的吗?”“我没瞎说,我正在车上,半小时以后我就可以到你的楼下。”苏琳听了真是喜出望外,忙收拾了一下,跑到楼下去迎接比尔。

半小时以后,比尔果然来了,一副憨厚的样子。苏琳忙跑上去接过行李,然后拉着他的手往楼上带。“我想给你一个意外的惊喜,没吓着你吧。”比尔幽默地笑着。“从你那回来,我就一直忙着,刚忙完,就给你打电话,没人接,正打你的手机,想不到你的电话来了。”苏琳解释着。比尔默默地笑着:“我知道你忙,打你办公室的电话,总是没人接。”“这次你能在北京呆多长的时间?”这是苏琳最关心的。“只有6个小时,我从香港转机去菲律宾。利用这中间停顿的时间来看看你。”比尔见苏琳有些失望,就说:“等我办完事,我一定会再来好好陪你。”苏琳看着比尔,一股柔情从心底升起,“我倒不是盼着你来陪我,而是想好好陪你看看北京。”比尔一副腼腆的样子,“我哪儿也不想去,我就想看看你,我可以在你身上靠一靠吗?”苏琳搂着他,柔声道:“你想睡就靠着我睡一会儿吧。”比尔太累了,她拉着他的手,他真的就睡了,像一个大男孩一样地睡了。苏琳看着他憨睡的样子,不免有些心酸。她想起于威,就免不了有几份寒意;想起吴锐锋,感情的神经就有些麻木;再看看眼前的这个大男孩,心中免不了会百威交集。她想像着他在广阔的天空下搏风激浪的身影,他在人生的旅途中苦苦寻觅着自己的另一半,就像自己曾经的坚守,曾经的寻觅,都是为了那一份真诚的缘和爱。有了这份缘和爱,就得珍惜啊!

比尔睡觉了,苏琳没法动身,她生怕赶跑了他的好梦。就这样默默地让比尔靠着,自己也走马似地想些问题,但是,比尔只睡了一会,很快便醒了。苏琳忙说,我陪您去红豆餐馆吃点东西吧!

吃完后回家,两人抓紧时间聊自己想聊的话题,比尔突然说,我会按中国式婚礼的习俗,为我们主办一个婚礼。说完,就那么望着苏琳傻傻地笑。

比尔是信守诺言的,一个月后,他如期来到北京。这回,他把时间安排得很从容。他给苏琳买来了金戒指和金项链,他向苏琳求婚,并承诺将按中国的习俗,和她回老家向她父母提出他们的婚事,然后办理苏琳的辞职手续和签证手续,和他一块回美国完婚。

一切匆匆又从容。他们如期办完了一切手续,两个月后,苏琳便和比尔开始了甜蜜的美国之行。

真不知道是天意还是巧合,苏琳起程飞美国的日子,正是她和于威订的“君子协定”期满的日子。她没有接到于威的电话和任何信息,她也不愿主动跟他联系。往日的情愫就这样一去不复返了。也好,彼此都 心有他属,就不要再去搅乱对方平静的生活了。但在飞机起飞的那一刻,苏琳还是想起:“难道于威就把我从心里打扫干净了?”

但她最后还是坚信:“我的美国之行是对的,因为恋爱的女人最终是要走上婚姻的殿堂的。”

 

作者简介

刘晓平,张家界市文联党组书记、主席,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湖南省散文学会副会长、省作协理事、省文联委员。1981年开始发表作品,诗歌、散文、小说、报告文学都涉猎。有《爱的小屋》、《秋日诗语》、《张家界之恋》等四部诗集;《张家界情话》、《奇山异水张家界》、《淌过大地的生命河》等四部散文集;有纪实报告文学《拉宾》、《魏源》、《骨肉记》等四部。也发过中短篇小说《得月楼》、《爱的滋味》、《匪殇》、《无鱼的河流》、《雪峰轶事》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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