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寨子两个家

作者丨刘晓平

 

这是风景如画的澧水河上游的一个轮渡码头，傍着码头沿河岸边散住着一个自然村寨，一条青石板小街贯串过村寨的中央，把寨子分为前寨和后寨。沿河岸边的村居称前寨，依山坡散居的村落叫后寨，前寨和后寨有一个共同的充满韧性的名字叫苦竹寨。苦竹寨有史以来就生活着两个兄弟般的民族，前寨大多是土家族，后寨大多是苗族，他们就像两棵依恋着土地的树，互衬着这块土地。土家族的阿贵就生长在这个土家苗家共同的村寨，他很爱这个寨子，不因为它偏僻落后贫穷而有丝毫的感情上的不坚定，正因为偏僻落后贫穷而从小就立志要改变它，要把它建设得更美好。在这个寨子里，有他的两个家，前寨有生养他的家，后寨有给他第二次生命的家，一个寨子两个家，都是与他生命相依的至爱亲情。

事情的缘由还得从十几年前阿贵读小学时所经历的“7·23”洪灾说起。那年的“7·23”洪灾，是寨子里老人们记事以来最大的洪灾。本来阿贵放暑假在家，但当洪水暴涨之前，阿贵想起老师交待他护校的任务，就急急赶到河对岸的学校，关牢所有的窗户，以免风雨把窗户的玻璃摔破，又挥锄疏通所有的水沟，防止山洪肆虐学校。待这一切做完以后，山洪已经暴涨，阿贵赶上渡船时，河水已开始泡哮。后寨的苗家石佬大叔还是冒险送阿贵回家。船到河中，山洪卷着一棵大树，迎着船头直撞过来。一个躲险不及，大树把小渡船直撞得摇晃不定，站在船头的阿贵，一个趋趔被甩下船头，眼看着将被山洪卷走。说时迟那时快，只见石佬大叔一个飞跃直扎入水中，托起小阿贵爬上船头。就在石佬大叔即将爬上船头的时候，又一棵大树撞过来，石佬大叔就不见了。山洪过后，人们在十几里以外的下游找到了石佬大叔的尸体。在石佬大叔的葬礼上，阿贵跪在石佬大叔的遗相前，发誓像对待自己亲妈一样为苗家婶婶养老送终，一定像对待自己的亲妹妹一样守护着石家小妹成长。十几年来，阿贵兑现了自己的诺言，一个寨子两个家，他守护着石家阿妹从小学到中学、大学，俩人一块成长，他像对待自己阿妈一样，侍护着石家大婶的安危。

过眼十几年过去了，阿贵和石家阿妹大学毕业了，石家阿妹被选上当了“村官”，阿贵则参加体检合格，准备去部队服兵役。这一去就是几年，他心里很不安，尽管他早做通了自己阿爸阿妈和石家阿妹的思想工作，但他还一直没与石家婶婶细说。这不，去部队之前，阿贵决定去看一次婶婶，想把自己为什么要去当兵服役的想法与大婶说清楚。白雪映着冷月，阿贵走着青石板小路在去往后寨石家的路上，不觉得冷反觉得有些热。他想着该怎样与老人说清楚自己的想法，这一去就是几年，一个寨子两个家就全得由阿妹一人守护了。走着走着，不一会就到家了。阿贵打过招呼后，就查看牛栏猪圈，又看了看屋后准备的柴火，一刻也没有停下，最后还是石家婶婶硬把他按着坐下来：“贵伢子，你别忙了，你阿妹把一切情况都与我说了，你放心去吧，家里有你阿妹，我和你阿爸阿妈也都还能动呢，没有国家哪有你寨子里的小家?这个道理你婶婶我懂······”阿贵还没来得及开口，大道理阿婶就全说了，说得阿贵心里头热乎乎的。他拉着阿妹的手，说：“那就把两个家的守护任务暂时交给阿妹吧!”一颗忐忑的心，总算平静下来，他可以放心去当兵了。当晚，阿贵就在后寨的吊脚楼住下来，月光透过木格窗户照进房间，让他久久难以入睡，脑子总是想着：国家，一个寨子两个家的主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