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大哥挨了一扁担

作者丨陈惠芳

（图片来源：视觉中国）

荒唐的年代，少不了荒唐事。时间可以冲淡一切，相逢一笑泯恩仇。我们可以不去计较很多事情。但记忆是清晰的，不可磨灭的。

每次回到老家，喜欢跟一些上了岁数的人“翻古”。“翻古”就是回忆往事。老会计说：“以前，真是对不住你们家。”我笑笑：“都过去了。”我知道，他说的是一件“偷窃”的事。事实证明，我家是被冤枉的。

出事的那年，我快初中毕业了。我下课回家，听说生产队在开斗争大会。我连忙赶到会场。大哥跪在台上，生产队要他老实交代“偷窃”的问题。哥哥一向老实本分，连蚂蚁都不敢踩，怎么会偷队里的楠竹？我想大声叫喊，但不敢说。不然，我也要陪跪。

妈妈和两个哥哥都坐在会场上，低着头，默不作声。哥哥小声地声辩：“我没有。我没有偷生产队里的楠竹。”生产队的会计照着大哥的背，就是一扁担，一下就把大哥打趴下了。“哎嘿！你这个地主崽子还嘴巴硬啊。看你老实不老实！”会计还要打。台下有人喊：“莫打人喽。打人犯法！”我一看，是生产队的一个“老土改”，人正直，还有威望。会计没打了，但还是凶巴巴的：“快点老实交代！不老实，还要吃大亏的。”大哥再也没有吭声。

事后，我得知，会计在我家屋背后发现了一堆楠竹枝子，而生产队正好被偷砍了十几根楠竹。会计就一口咬定，是我大哥干的。

斗争大会没有斗出一个结果来。毕竟不是“人赃俱获”。后来，查明是区粮站站长的三伢子干的。三伢子承认楠竹是他砍的，还恶作剧地将楠竹枝子堆在我家屋背后。偷砍的原因很可笑。电影《闪闪的红星》里有一个小小的竹排，他想做一个竹排，在河里漂。

大哥被冤枉挨了一扁担，背都被打肿了。妈妈一边给大哥涂碘酒，一边掉眼泪：“出身不好，真是造孽。”但有苦还得吞进肚子里，不能到处宣扬。妈妈问大哥：“你是不是得罪了会计？”大哥说：“他少记了我的工分。我跟他争吵了几句。”妈妈若有所思：“以后不要跟他们吵。他们总是有理的。”妈妈还拉着我的手说：“你要上紧读书，要争气呀。有出息，就不怕被欺负了。”我点了点头，眼里含着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