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提着茶壶，苦苦守望“挑煤路”

作者丨陈惠芳

（图片来源：视觉中国）

宁乡是湘中典型的丘陵地带，几乎没有什么高山，林木很少。煮饭炒菜，用的是稻草和一点点枯枝树根。烤火则要烧煤。

小时候，四季分明。冬天就是冬天，很冷。池塘里结了厚厚的一层冰，可以放心地滑冰。不过，大部分时间躲在家里不出门，围着火塘烤火。

煤从哪里来？200里远，200斤重。靠箩筐挑。挑煤的任务自然就落到了我三个哥哥身上。他们到一个叫“壶天”的地方去挑煤。天麻麻亮，鸡还没叫，我还睡在床上。大哥就带着二哥、三哥动身了。身上只有几个烤红薯，路上充饥。家里实在没什么吃的，苦啊。其实，哥哥们都小。大哥刚刚二十出头。

一走，就是整整一天。天晴还好一点，至少路上不滑。如果突然下雨，那就遭罪了。煤本来就重，打湿了就更麻烦了。每次出门，妈妈都要叮嘱哥哥准备几块塑料布。

我和妈妈在家里等啊等，有时等到晚上10点还不见哥哥的影子。妈妈急得在屋子里打转，嘴巴不停地唠叨：“不要出事呀，不要出事呀。”妈妈最担心的就是怕被路上的车子撞了。上屋场的一个年轻伢子，挑煤回家，就被货车扎断了一条腿。

我也急。我常常沿着公路，提着茶壶去找哥哥。那时候，眼睛尖，很远就看见了哥哥们挑着担子，慢慢地走过来了。我一声惊呼，忙喊哥哥停下，休息一下，喝口茶。哥哥们大汗淋漓，一口气就把茶壶喝了个精光。大哥笑着说：“细细满勤快啊。长大了，会有出息的。”我甜滋滋地说：“长大了，我要买一辆大货车运煤。”

我把哥哥们迎回家里，妈妈也放心了。妈妈关切地问：“路上没事吧？”哥哥们“嗯”了一声。只有三哥小声地说：“我扭了一下脚，有点痛。”三哥一向老实，内向。妈妈说：“吃了饭，我烧壶开水给你烫一下脚，敷一下。”

唉！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三哥人也小，只有十二三岁。我托了“老满”的福，就不用挑煤了。屋外，寒风四起。煤球在火塘里燃烧。我们一家人，贫穷而温馨着。

这一担一担挑回来的黑煤，这一步一步走出来的温暖，正在穿越茫茫时空，进入我的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