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石灰标语，小锄头挖出大错误

作者丨陈惠芳

（图片来自新华社）

人小，什么都小。想大，只能慢慢来。我小呀，总不能要我举着一把大锄头，下地去挣工分吧？于是，我找到了一把小锄头。

小锄头发挥小作用，其作用有三。

小锄头挖猪草。人要吃饭，猪也要吃食。在饥饿的岁月，人再饿，也不能让猪太饿。因为，人最后还要吃猪。培养好了猪，也就更好地培养了自己。没办法，不饿死人，也不饿死猪。人与猪相依为命。

小锄头扒花生。生产队的劳动人民在为公家挖花生的时候，方式不太一样。有的用锄头挖，有的用手拔。一到收获季节，我就跟他们一道“出工”。我一手提着小篮子，一手提着小锄头，堂而皇之地走在被翻挖的花生地上。他们都知道我的习惯，冲我笑笑。虽然不敢公开把公家的花生苗，拔几蔸扔给我，但拔苗时巧妙地用力，故意残留一点花生。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喜欢我，也许我嘴巴甜吧。他们收工，我也收获了大半篮花生。回到家里，母亲总是笑着问：“不是偷的吧？”我举了举小锄头，神气地说：“是我挖的！”

小锄头挖草药。老家有一种草药，俗名叫“苍胡子”，我至今还不知道它的正式名字。这种草药长在松软的沙土里，根部像一把一把胡子，胡子之间有一颗一颗小粒粒。用火烧了，剩下这些小粒粒。小粒粒可以入药，大队部的代销店收购。如果运气好，挖一篮子回家，烧了，把小粒粒拣出来，可以卖一两毛钱。

小锄头挖猪草、扒花生，从来没失过手。问题就出在挖草药上。小锄头挖出了大错误。

那天，学校放假。我照例去挖“苍胡子”。天气晴朗，我很愉快地吹着口哨。我家对面是一条叫“流沙河”的小河。河不宽，水也不深，但水清鱼多。河堤长满了竹林。我当然不是来摸鱼，也不是到竹林里捉迷藏的。我是来“找活钱”的。

从家门口一眼望去，河堤上用白石灰勾画的“农·业·学·大·寨”五个巨大的字，在阳光下十分醒目。我知道，那是一块神圣不可侵犯的领地。但我一进入这块领地，就什么都忘了，我眼里只有“苍胡子”。

开始，我还在“农·业·学·大·寨”的“大”字下面挖，“苍胡子”根连根，片连片，多得我都眼睛发光了。挖着挖着，我就挖进了“大”字。结果将“大”字挖成了“一”字。“农·业·学·大·寨”变成了“农·业·学·一·寨”。这是大错误呀，我还浑然不知。提着满满一篮子“苍胡子”回家，母亲还表扬我能干。

美美地睡了一觉，醒来发现大事不妙。生产队队长找上门来，正在跟母亲争吵。我吓得躲在屋里不敢出来。

幸亏，我家里人缘关系不错。很多人帮忙打圆场，说好话。生产队队长才没有把这件事捅到大队、公社去。不然，真不知道事情会闹多大，如何收场。生产队队长喝令我家赶快去买石灰，把“大”字恢复，顺便把其它几个被侵蚀的字也补好。

石灰买了回来，我本来想跟着哥哥们“将功补过”，被母亲强行留在家里。我唯一的任务是，先将小锄头永远上交，然后将自己的屁股交给母亲手中的竹扫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