访谈丨杨蔚然:我们需要时间突破局限

2018-06-28 21:35:53 [来源:三湘都市报] [责编:吴名慧]
字体:【

杨蔚然:“娱乐之都”早已“沦陷” ,我们需要时间突破局限

新人物档案:  杨蔚然,70后作家、编剧、导演、影评人、诗人,湖南电影频道副总监、乐田电影媒体有限公司副总经理,中国电影家协会会员、湖南作家协会会员、湖南美术家协会会员。写小说、画画、写影评、编剧、乐评、艺术批评、策划电视节目、拍微电影和监制电影。曾获第五届新人电影节组委会特别大奖。


杨蔚然, 一个成长于长沙、立足于长沙,来自湖南电视娱乐王国的70后。青年导演、编剧、影评人、制片人、主持人……他拥有一大串头衔, 总是以一种先锋新锐的姿态向前。近日,他创作的《失魂记》出版,被誉为“中国首部娱乐之都写真书”。一个轮回,他的身份回到了“作家”。

“人们都在不知不觉中失了魂”。小说里的一句“偈语”,也作用在了他自己身上。一个经历了理想主义和消费主义时代的70后,如何失了魂?他眼中的长沙如何失了魂?我们还能不能找回丢失的魂?……

这个看似被电视娱乐精神“洗脑”的大男孩,有一种可贵的自我正视与文化反思。

壹 谈人的“失魂”

我们都是流水线的一环,我们都在找自己

都市周末:听说你的出生地是山西太原?那里是否有你对电影最早的童年记忆?

杨蔚然:如果我要恨我的文艺范,应该就从那个时候恨起吧,哈哈!我小的时候,我父母就爱看电影,我们那里有一个矿工俱乐部,我父亲经常大中午地把我从幼儿园拖出去,扛着我到那里去看露天电影。后来我在青少年宫学画画,我的美术老师跟我说,你看电影是只看故事情节,还是会去注意它的颜色、构图、人物造型?从那时候起,我看电影就会带着不一样的角度去看。

都市周末:什么是电影?什么是小说?身兼作家和导演,你如何平衡二者的关系?你觉得你的第一身份是什么?

杨蔚然:我理解中的电影是把双刃剑,一方面实现文本,一方面阻碍想象力。比如《了不起的盖茨比》,你通过书本想象的主角,与电影里的莱昂纳多肯定有差别。一旦影像化、具体化了,就损失了想象力。除了一些特殊案例,大多数影像都把小说毁了。但同时,影像也提升了小说的知名度。

影像比小说更通俗,为了取悦大众,会消解小说中一些深刻的部分。小说超越于电影,是故事的源头,是人物塑造的前端加工机器,是影像的氧气和营养库。没有好的小说就没有好的电影;没有音乐和文学,只有空洞影像的电影是飞不起来的。

我既然能从电影中看到形式感、精神内核、场景设定等等,就能让我的小说画面感十足。我一直以来给自己的定位都是作家、编剧,而不是导演。相比用影像去呈现故事,我更想做一个故事的制造者。

都市周末:书里有一句话:“人天天跟自己在一起,却不知道自己是谁。人生就是找自己的过程。迷失自己是很恐怖的事。”失魂和寻找是否是你的创作母题?你的失魂体验?你如何确立自我?

杨蔚然:对。每一个人都不同程度地做着一件事——找自己,虽然我们都是流水线的一环,被异化为工具。但在适当的时机,我们就会想自己是谁,我最初的目的是什么,我的人生坐标是否已经出现偏差,我的彼岸在哪里……我也一样,很长一段时间,几乎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电视节目、各种晚会上,仅存的业余时间就是吃喝玩乐,随波逐流,没有身份感,对自己曾经的信仰充满怀疑。比如常常在工作完,跑到娱乐圈的酒局上喝到凌晨五六点,一个人回去的时候,那种感觉特别空虚。那是我觉得最失魂的一段时期。

但为什么鬼使神差地又回到了写作?因为只有写作让我充实,我日常没有停止观察与积累,那些人物一旦被我调出来,就会非常鲜艳地跃然纸上,让我有存在感。可以说,我通过写作确立自我。

贰 谈城市“失魂”

我们需要的是时间

都市周末:为什么要在作品中注入惊悚元素?《失魂记》最早的名字叫《死婴》,故事的结尾是一个超现实主义画面:主人公拖着行李箱走在机场,发现每个人的箱子都变得透明,里面都有一具死婴。为何用“婴儿”这个意象?

杨蔚然:我早期的作品其实就有尝试渗透惊悚元素,英国艺术家弗兰西斯·培根的画对我的影响很深。他的画常常表现人的惊恐、不安全感,比如一个变形的人缩在一个封闭的空间里,他用他的方式反映了二战后西方人的精神世界。上世纪90年代初,我20岁左右,也在画油画,处在对未来很迷茫的阶段;另一方面,消费主义大举进攻,长沙这样的娱乐之都,文化氛围在当时差到只看见沙漠了,大量文学家、艺术家朋友都下海了,我开始了对世界的怀疑。

那种精神状态,我一方面想用油画表现,一方面开始尝试用文字写下来。当时还有一批70后新生代作家出现,像卫慧和棉棉,有评论家把我们放在一起,说是70后在文坛中崛起。从少年到成年,我们经历着从理想主义到市场经济下的现实主义过渡,从文学艺术至上到商界英雄登台,接受的教育与面临的社会现实格格不入,我们内心是很不适应的。但紧接着的“新概念”,让以韩寒、郭敬明为代表的80后写作者正式登场,70后这一批所谓的“先锋派”作家很快就销声匿迹了。我在很长一段时间,也成了一个职业的电视人。

婴儿(胚胎)在文学、影视作品里,有一种“起源”的寓意。对我来说,它还是一种复制感:你的迷惘、困顿,可能在下一代依然在延续,而我们每个人其实都像婴儿一样处在一种无意识状态,你很无知地困顿在一个行李箱里被人拖着走。

都市周末:你认为造成这种状况的原因是什么?你觉得希望在哪?

杨蔚然:我觉得是从之前的匮乏到物质的丰富,一下子充满了诱惑和享乐主义,从前的价值观被冲击和否定。这个城市早已沦陷,没有什么文化使命感了。在上世纪80年代,文化湘军是非常厉害的,一大批人冲击全国文坛。到了消费主义时期,电视冲出来,从精英文化向大众文化过渡,生产的是快餐文化,愉悦放松是第一位。电视栏目是商品的概念,就是湖南最早提出来的,湖南的大众文化盛销,一直走在全国前列。

大众文化迅速崛起,西方国家也经历了这样的过程。但他们的中产阶级还是处在精英文化的消费阶层,会自觉提倡很多东西。因为特殊的历史背景,目前中国的中产阶级大多是“土豪”,没有与丰富的物质基础相匹配的文化基础,无法引领大众往一个良性的方向去走。但我仍然觉得有希望,其实我已经看到了很大的变化。你有没有发现,即使在长沙这样一个娱乐之都,像话剧这样的形式都已经慢慢起来了!每次话剧现场爆满,消费的不都是已经成长起来的80后、90后吗!这是新生力量,也是未来的主流消费群体,他们对这些有越来越强烈的需求。嗯,我们需要的是时间。

要闻速递

专题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