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曲欣赏导引
讲述丨王永光
朋友们，大家好！湖南是一个戏曲大省，今天讲课之前，我先要向大家介绍几位大师的名字，希望同学们记住他们：田汉，长沙人，中国现代戏剧奠基人，国歌词作者；周贻白，长沙人，中国戏曲史家、戏曲理论家；罗合如，平江人，戏剧理论家、中国戏曲研究院院长、中央戏剧学院院长；张庚，长沙人，中国戏剧理论家、史家、教育家；欧阳倩如，浏阳人，中国戏剧艺术家、中国话剧开创者……等等，这些都是中国戏剧殿堂级的大家，如果不是他们把中国戏曲千百年来积攒的珠宝编织串联起来，我们的戏曲艺术将和古希腊戏剧、古印度梵剧一样销声匿迹！这是我们湖南人的骄傲！同时，湖南戏曲有众多剧种，湘剧、花鼓戏、祁剧、汉剧、荆河戏、巴陵戏、辰河戏、阳戏等等，各有各的高招，他们曾经在很长一段历史时期是湖湘人民的主流文化，艺术欣赏和娱乐阵地。由于诸多原因，“无可奈何花落去，我们今天的责任是要“打点精神创未来”。
我们株洲市文广新局组织了这次青年戏曲演员培训班，我相信你们将撑起株洲戏剧的大旗，让它发扬光大，这是我作为一位老演员对你们的期望。在这个前提下，我非常愿意和大家讲课，把我多年来积累的，对艺术创作的一些认识，一些理论传达给你们，让你们在艺术创作中，少走弯路。我所讲的，不光是经验，其中也包括我归纳的一些理论，这些理论还有待实践来检验。也希望我们大家一起来探讨和检验。
刚才，主持人介绍我是“严嗲”，现在湖南，还包括湖北、安徽、深圳等地的观众，都因为看了《一家老小向前冲》而叫我“严嗲”。我有几分窃喜也有几分无奈！我更希望人们知道我是一名湘剧演员。当我有机会讲话的时候，我会讲“我演的湘剧比演严嗲精彩得多！”。很多人问过我，电视表演与戏曲表演有什么区别？我现在就从这个话题切入跟大家介绍一下：打个比喻，它们之间的关系，就像饭和酒一样，都是米做的，米煮熟了是饭，饭通过发酵蒸馏变成了酒，同样的物质固体变成了液体。饭可以充饥，吃了饱肚；酒可以怡情，喝了陶醉！这个比喻是清代一位叫吴宽的文学家提出的，最初是指文学与诗的关系。我们来看看文章是起什么作用的？文章是用语言文字把客观事物记录或者组合起来，传递一定信息、传播一定理念、传达一定情感；而诗词呢，它是文学的高级形态，它必须有规则的、形象的、凝练的、有节奏有韵律的完成上述任务，让所指事物的能指范围无限扩大，从而揭示客观世界的规律，这就是诗词与文章的区别。比方说，朱熹的“半亩方塘一鉴开，天光云影共徘徊，问渠那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王之涣的“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这都是用几句话通过对客观事物的描述抒发主观世界的認知来揭示事物的本质规律。还有一首词，我也忍不住要向大家赘述一下，这是冯梦龙收集的民间妙词：“露珠荷叶珍珠儿现，是奴家痴心把线来穿，谁知你水性儿几多变，这边分散了，又向那边圆！没真性的冤家也，随着风儿转。”多么深入浅出妙不可言的借喻！读这样的诗词就像用望远镜看世界，时而用这头看时而用那头瞧，让客观事物既可无限扩大又可尽情缩小，我们的戏曲表演也是同一原理。
回到我们的主题，影视表演的任务是：将一个故事，通过形象思维、典型塑造，用语言丶形体借助科技手段真实的表现出来，讴歌真善美，鞭笞假丑恶。而戏曲呢，它是表演的高级形态，它也必须有规律的，通过表演、唱腔、舞蹈、念白（就是我们俗称的唱做念打）用程式化、虚拟化的手段用午台演出表现出来，让生活真实变形（发酵）提炼出高于生活真实的艺术，来讴歌真善美，鞭笞假丑恶。我曾经写过一首诗：《西江月•致岳麓诗社谭修社长》“形象思维技巧，典型塑造功夫，诗坛戏苑有通途，应得相益互补。公仗诗词歌赋，余凭唱作念舞，忘年有酒醉相扶，大吕黄钟共谱”。有一点不可否认，我们每天吃饭、读书、看影视，却难得经常喝酒、读诗、看戏了！哈哈。
我下面为你们提供一片开启戏曲欣赏之门的钥匙，希望通过它来引导你们走进戏曲，更深入了解戏曲。这片钥匙是一首诗《戏曲是诗》。
叫一声“走啊” 太阳飞了过去
唱一段“慢板” 地球转动停息
一举杯一次宴会 一转身行程万里
时空在跳跃 浓缩于虚虚实实
·
“哇呀呀”是怒吼 “喂呀呀”是哭泣
夸张的美呀 美得含蓄
超越生活的模拟
·
就说这双手吧 感情的触角性格的旗语
张开五指豪放 闭拢四指荘重
兰花指描绘出女性的娇丽
多美的象征主义
·
唱做念打在节奏中
一招一式在旋律里
音乐性可听可看
在通感中浑然一体
·
金丝竹革加声带
奏出民族的和弦
伴随着中华文化的足迹
意大利在惊讶地倾听
那震得房顶掉土的花脸
羞得云雀远遁的青衣
·
狂风般的气势
情话般细腻
胜过普希金的手笔
杼情拥抱述事
述事吻着杼情
无情不作妄语
·
桨是船 鞭是马
边锣是水 更鼓是夜
意象纷呈 物象转移
·
戏曲是诗 诗是戏曲
诗人是谁
从前的他
现在的我
眼前的你
这首诗我无意中看到，但是过目不忘，多年来我走到哪宣传到哪，虽然我不记得作者是谁，我却引以为师，因为这首诗探寻到中国戏曲的核心美学价值，也可以讲是令我在艺术攀登的山路上寻找到的捷径，我希望你们也能记住它！
下面，我将从戏曲文学、戏曲表演、戏曲音乐、戏曲服装四个方面来与大家谈谈怎样欣赏戏曲；
戏曲文学欣赏
首先和大家谈谈戏曲文学。戏曲是“以说唱演故事”，就是所谓的“唱”和“念”。唱的是戏文，念的是韵白，这就是戏曲文学。如果没有戏曲文学，我们中国的文学史将失去一抹宝贵的华彩。我今天就从一个小小的碎片给大家介绍两端段台词来说明。“戏曲台词必须生动、传神、简练、准确，有利于刻画人物性格”。
接下来我从几个小人物台词来举例：湘剧《宋世杰》有四个痞子。他们一上场，(演示)“啊哈，六粒骰子下科场，先买田地后买庄。为人学得轻巧艺，子子孙孙不纳粮。”“六粒骰子下科场”是什么意思？赌博啊！“为人学得轻巧艺，子子孙孙不纳粮”什么意思啊，想靠这赌博轻巧艺，想不劳而获啊！简练准确生动的介绍他们的身份和行动。接下来，通过故事的推进，他们第二次上场变成了“唉！去时黄龙盘颈，归来麻绳系腰。心想悬梁自缢，又盼打本板梢。”那个时代使用的是串在一起的铜钱，挂在颈上，钱没了，剩下麻绳，想用它吊颈自尽，又还想捞本。这是千百年以来赌博佬共同的心理规律。这四句话，几多鲜活传神呀！
湘剧《李逵闹江》是《水浒》中的一折，一阵紧锣密鼓之后，李逵在幕内大叫(演示)“二位哥稍坐，俺李逵出去就来！”一上场，走一圈后又道“宋江哥哥与戴宗贤弟在琵琶亭饮酒，想我们江州乃鱼米之乡，无鲜鱼待客，岂不羞煞人也，不免河下走走-----”又半个圆场，见台左有二渔夫坐轮，叫道“呔！你把船跟老子丢上岸来！”二渔夫答“呔！你把人跟老子丢上船来！”“老子人怎么丢得上船？”“老子船怎么丢得上岸？”“老子----”二渔夫应道“诶--”李逵败了下风后爽朗一阵大笑，二渔夫也陪笑。。。。。。。一场长弓拔弩的冲突顿时化解，短短几句对白把李逵的豪气义气霸气匪气表现的淋漓尽致，通过后面，与张顺斗殴，不打不相识，演绎出“英雄爱惜英雄汉，拳头不打自家人”，紧扣这个戏的主题。请大家看看这与小说《水浒传》的语状何等一致，再看看千百年来，我们的商业行帮，到现在还是这样生活的呀。
再向大家介绍两端经典的唱词。见幻灯片（演示）湘剧《单刀会》。
请同学们注意：这两段词押的韵！都是仄声字，“叠、叶、阙、穴、烈……”，不仅如此，全剧九段唱词全部押“也斜”韵。其文字功力不由你不叹服！文学欣赏堪称珍品。
这段唱词与关汉卿原词比較，明显的不同，一个是“抻长了”，一个是“直白”了。原因是湘剧是地方大剧种，它与京、川、徽、豫、汉、祁、秦腔、巴陵戏等同宗族，这些大剧种的剧目多以军事、政治斗争故事为主要题材，如：三国、列国、水浒、杨家将、说唐、说岳、封神、西游等，还有一些反映家庭婚姻伦理道德的剧目。它的行当体制是生、旦、净、末、丑齐头并重，各有重头戏。它是中国漫长传统社会中的“主旋律”“正能量”，所谓“高台教化”！由于它剧种的品格，决定了它必须演绎一批经典的“通江”的古典名著。但是，每个剧目又必须依据观众的欣赏习惯和剧种唱腔的旋律特色地方化，浅显化。因此，700多年前诞生的《单刀会》至今还在湘剧舞台上有着鲜活的生命力。
下面再向大家介绍一下湘剧《醉打山门》唱词。见幻灯片。
又一个全剧一韵到底。试问当今谁还有这般笔墨！这是我们衡阳湘剧谭保成先生饰演的鲁智深，除了欣赏他那优美的昆腔、精彩的表演、超凡的腿功外，文学欣赏可称是“前只见古人，后不见来者”了！这就是我们湘剧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呀！
接下来我想请问一下大家：我们国家有360多个剧种，它们之间最直接最显著的区别是什么？-----语言。
我国地域辽阔，方言众多，因此才孕育出我们百花齐放万紫千红的地方戏曲以及民歌。大家可能不了解，歌唱是语言的高级形态呀！任何戏曲唱腔和歌曲的形成，都是语言的升华。方言是“母本”！在此，跟你们讲个小故事：《聊斋》这个电视剧大家看过没？其中的主题曲由彭丽媛演唱的《说聊斋》可能大家的印象要比电视剧本身印象还深刻些吧。乔羽乔老爷写的那个词，请王立平作曲。王立平接了这首词迟迟没有下笔，正处在“寻寻觅觅”的阶段，有天，乔老爷子打电话来，说歌词有点改动，请他记一下，乔老用浓郁醇厚的山东腔念道“你也说聊斋，我也说聊斋，喜怒哀乐一起都到那心中来……”(演示)电话这头，王立平顿时来了灵感，说“老爷子打住！”马上，伏案疾书，配上山東歌者彭丽媛的演唱，一首脍炙人口的“金曲”就这么诞生了！现在，电话剧《聊斋》这台车已经不知驶向何方，而“车灯”主题曲却永远在人们心中闪亮！所以说，方言是地域文化的显著标志，乡音是传递乡情的密码啊！
戏曲音乐欣赏
我们接下来谈谈中国戏曲音乐唱腔。戏曲的音乐素有“南弋北昆东柳西梆”归类，后来发展了皮簧、花鼓、花灯等等。但它分两大类型：唱腔、器乐。我只简单的介绍一下唱腔部分：戏曲唱腔最大的特征是重复使用，用同一种曲牌（曲调）可以表现不同年龄、不同身份、不同性别、不同时代人物的喜怒哀乐世间百态。我这里举一个大家非常熟悉的例子：京剧“西皮流水”，(演示)，同一种旋律，革命者李铁梅可以唱；妓女苏三可以唱；志愿军王团长可以唱；包公可以唱，唱出来统统都像定做的那么出彩。再看看毛泽东词《沁园春·雪》(幻灯片演示)
这是刚才看到的《单刀会》同一套曲——“新水令”、“北驻马厅”前者是反映关羽英雄暮年、壮心不己的氣慨；而后者是反映无产阶级革命领袖吊古谈今、指点江山导师情怀！这就是曲牌的非凡容量。
戏曲的乐队由弦乐和打击乐组成，今天我要侧重讲一下“打击乐”。我个人觉得，打击乐对中国戏曲的作用，就像五味调和里的盐，文章的标点，人体的筋骨！1930年梅兰芳先生访问美国演出，演出之前当地报纸报道，说惯见西海岸性感暴露女性曲线的美国眼睛，能对一位来自东方身体裹得严严实实的“伪女性”产生美感吗？还说一堆不同形制的铜质器皿仿佛在竹筐内不停的簸动，能调动美国人耳朵的乐感吗？然而，首场演出后，美国各大报刊一片盛赞，上篇文章的作者在同一版面写道“。。。。。。梅的一双醉眼，在那小铜锣的不时点击下，把一个妃子的哀怨刻划得淋漓尽致！”这说明，不管什么民族何种肤色，只要是美的大家一眼就能看出门道！
我再举个例子谈谈打击乐是怎样演奏出“标点符号”的：《宋江杀惜》一场，当宋江发现自己装有“绝密文件”的招文袋遗失以后，一段长时间的回忆，他要把遗失之前的过程做一番记忆回放，这是我们在日常生活中经常遇到的生活经历吧，但是，我们舞台上怎么表现这个脑子回放经历呢？咦！靠一面小锣，随着击打的位置和轻重已及长短的变化，时而敲出问号，时而敲出句号、顿号、分号、破折号。。。。。。直到回忆去开门时，招文袋跌落在地时三锤大锣（仑仑仑）呈现出三个惊叹号！！！仿佛是一个电視急推特写镜头，结束这段生死攸关的回忆！你能不折服戏曲打击乐的神奇表现力吗？
电视剧《大宅门》大家看过没？大家还记得吗，每当一个事件结束下一个事件开启的衔接部分，总会有一段急促的打击乐“吊钹”声出现“仑且且且且且且”大家觉得这是不是像一个长长的破折号或者省略号吗？在听觉上强力的把剧情推进。这与其说是作曲家赵季平的高明，不如说是中国戏曲打击乐的奇妙吧！
戏曲表演欣赏
中国戏曲与西方戏剧有明显不同，在表演上，西方戏剧主张模仿自然（模仿说）；中国戏曲强调寓意自然（比兴说）。主要表现在处理心与物、审美主体和审美客体的关系上。模仿说侧重自然，在艺术创作中以物为主，以心服从于物。而比兴之义诉诸于联想，在表现自然时不受自观限制，不拘守自然原型，而取其内涵，唤起观众以想象去补充表演之外的留白。营造“此时无声胜有声”的意境，所谓“言有尽而意无穷”！
刚刚讲的这些比较理论化，很抽象，下面我就从两个方面来具体介绍中国的戏曲表演：一是“以最简单的手段反映最复杂的情感”，二是“以最复杂的表演反映最简单的生活”。
湘剧《借箭打盖》是三国演义“群英会”一折。在确定赤壁之战的战术时，鲁肃、诸葛亮、周瑜把各自的意见写在手心上，然后一齐打开。首先，鲁肃一看，一阵大笑，笑的爽朗，透出几分忠厚几分天真；诸葛亮也是一阵笑，一阵浅笑，笑出几分沉着，几分城府；而最后是周瑜一阵狂笑，笑的得意，又透出些阴沉和诡谲，得意是对这个一致的结果满意，诡谲是对诸葛亮才能的嫉妒从而在内心对政敌的一种防备！就是靠这不同的笑，多么简单的手段，反映出好复杂的心态好复杂的人性！(演示)
再举一例：《赵氏孤儿》，大家很熟悉的故事吧。程婴牺牲了自己的儿子替换了赵氏孤儿，为求庇护，拜在敌人屠岸贾门下，忍辱含垢十五年，盼得魏绛、韩厥二位老将军回朝期望可以报仇。可二将军以请屠岸贾门人的身份宴请程婴，他感觉唯一的希望都破灭了！然而酒席间，二将军痛打程婴，在一阵激烈的拷打之后，程婴倒地唱道“二将军打得我心欢意爽！”又一连串复杂的笑声哭声似笑非笑哭笑不得“哈哈。。哼哼。。啊啊。。”(演示)这一连串的感叹，把程婴当时生理上心理上的痛苦、屈辱、冤枉、悲愤、希望错综复杂的情感表现出来，不由得你不为这样的表演喝彩！
好，接下来，我就讲讲我们戏曲表演里面是怎样“以最复杂的表演反映最简单的生活”的。我们中国国画讲究“远山泼墨，近树细描”。戏曲表演里头也有这样的“工笔刻画”的表现手法。我再举两个例子来说明。还是讲《李逵闹江》，当李逵把渔夫打发走以后，开舱捉鱼，捉了一条又贪第二条（表演示范）如此一番折腾，一舱鲜鱼都让他放跑了，就是表现这位黑旋风不识水性，头脑简单，傻得可爱。
还有一出戏《打雁回窑》，讲薛仁贵投军十八年，当上王爷，回家探亲的场景。（演示）以上这段表演，表现出夫妻二人身份、地位产生了置换后，心理上、情感上就出现了差异，这就是“以最复杂的表演来反映最简单的生活”！
戏曲服饰欣赏
大家先来欣赏几幅图片，这是2013年美国纽约春夏时装周。其实我们的老祖宗很早也有时装秀。古时候的时装秀是什么？就是戏曲舞台上的这些服装啊！下面，我们看看，这几幅图。这是北京万花公园“霓裳羽衣”时尚戏曲服饰秀（2012.10.13）.这说明什么呢？而且国际上的时装设计师们，也不断的借鉴我们中国戏曲服饰上的元素来创新。
中国戏曲服饰有三大特征：第一，以明清两朝代服饰的衍生；第二，在舞台表演时不分季节；第三，在舞台表演时不分朝代。之所以会形成这些特征，是因为它要为中国戏曲虚拟性程式化服务。下面大家看看这组图片----《思凡》的尼姑这件长坎肩，叫什么名字？叫“百纳袄”。同学们知道为什么要用不同色彩菱形拼接成呢？为什么叫“百纳袄”。因为僧人是靠施主供养，所谓吃百家饭，这件衣服是拼接的，所以称之为“百纳袄”！这是女性僧人的专利服饰。再来看看她的头饰。大家会奇怪，僧人皈依后必须剃度，但是这与以美为核心的中国戏曲表现原则相冲突，舞台上一个剃着光头的女孩子伊伊呀呀在你面前表演半小时怎么让你感受美呢？传统戏曲造型设计不仅不让她少一根头发，还让她头上簪花带钻，比常人还漂亮，但是，要在她后脑上戴上一个小帽，形状就是佛殿悬挂的“经幡”，上写“南无阿弥陀佛”或者观音造像之类。这个帽子叫“碧云冠”。大家说这样造型是不是既起到了“符号”的作用又保留了美感呢？我们的先人真伟大！
再看看这幅图片：这叫“打裙”。当一个人奔波、落魄、劳作、疲惫或者疾病时便是这种打扮。便于夸张的舞蹈造型和表演。
好，再看这一组图片：这是我们已故湘剧表演艺术家董武炎老师留下的艺术形象。落荒而逃的将军孟良；武器插在背上憨直忠厚的草莽英雄李逵；愤世嫉俗胸怀报国的杨五郎；豹头环眼大将军张飞。
我们再来看一组，吕布、穆桂英、金钱豹、周瑜，他们头上都插有野鸡毛，我们叫“翎子”。你们觉得漂亮吧！但是，这个插翎子不仅仅是为了漂亮，什么人能插什么什么人不能插是有讲究的！这里面有一个封建社会所谓“正统观念”在里面。这是连慈禧太后看戏也被“忽攸”了的传统政治符号。中国戏曲认为；汉民族是正统，其他民族是非正统；政府军是正统，山寇、义军是非正统；神仙是正统，妖怪是非正统；三国蜀、魏、吴，蜀是正统，魏、吴是非正统，因此刘氏集团都不插翎子，而周瑜、孙权、陸逊都插；岳家将不插，金兵都插；瓦岗寨英雄要插，梁山英雄要插，杨家将可不插，而那位赫赫威名女英雄穆桂英要插，因为她“出身”不好山大王穆樑栋之女，《四郎探母》杨四郎插翎子是由于他投降了“番邦”；孙悟空大闹天宫之前插翎，之后皈依了佛祖再也不插了。凡此种种，这是身份的标识。
大家也许还记得北京奥运会“击缶而歌”场面吗？这与戏曲有什么关系呢？我先讲一个小故事；张艺谋设计奥运会开幕式时曾多番咨询，季羡林老先生曾对他说“到老祖宗那儿去讨教吧！”老谋子顿开茅塞，因此才有尽显中华文化浓墨重彩的恢宏画卷。这“击缶而歌”便是其中一幅。(示击缶图)，请看这2008名午者，我今天无意对节目进行赞美评价，只想就化妆造型谈点感悟；通常这类设计会走上“盔甲武士”或“束髪秦俑”等套路，而张艺谋们仅用如此简单的服饰和额头上的“冲天炮”把这群击缶者装点得那么雄姿英发、蓬勃向上！这又是中国戏曲的神助；我们中国戏曲的写意传神性无时无刻都在向它涉及的领域渗透，化妆也不例外，都有一些符号为“条码标识；在印堂处塗上一个长三角形叫“冲天炮”，一般在武生扮演英雄豪杰时都要塗它，如“武松”、“林冲”、“赵云”、“高宠”等等：当在印堂画一道黑条则表示人物的“霉气”、“晦气”；点一个小红点叫“吉祥豆”；以刻划“娃娃生”或“小贴旦”的稚气、英气；鬓边挂一祭幡般小纸条表示这是鬼魂，如“阎惜娇”、“李慧娘”等角色；帽盔上披一块黑纱则表示进入地府，如“包公”等；头盔上挂一条红球飘带则表示是天兵神将……。
这儿我想新版电视剧《红楼梦》让金陵十二钗都贴片包头造型，貌似深沉实则浮燥。殊不知中国戏曲化妆与服饰与表演、唱腔、音乐、午蹈是相互依托的系统工程，仅此一处虚拟而其余写实，这样会使众多女性性格、年龄、身份地位、尊卑长幼产生视觉模糊，给表演带来更多难度。以上浅见不知诸位“可纳否？
以上我从四个方面谈了一下对中国戏曲認识。请注意，这四个方面既是独立存在的，又是互相鞣杂互相依存来完成剧本文学所提供的任务——反映人生百态的。请记住！它有三项原则；戏要有理，戏无理不服人！戏要有情，戏无情不感人！戏要有技，戏无技不惊人！谢谢大家！
(附 录；现场问答)
同学提问：王老师；我看过您演出的《琵琶上路》，我特别欣赏您那上场诗的念法，与我们花鼓戏道白虽然都是湖南话，却有很大不同，那种节奏、那种感情为甚么我们念不出那种味道？请您谈谈有什么方法？
王永光回答：您这个问题提得好！我谈淡看法；长沙湘剧道白是以中州韵、地方音对其规范，象京剧、湖北汉剧一样都用中州韵，这就尖团清晰、清浊分明。我们用的是长沙官话，这样语言的覆盖面更大、观众的接受面就更广。(《上路》上场白演示)一声咳唾要声惊四座，熟悉你的观众往往送上掌声迎你出场，这叫碰头彩！念白要铿锵有力、徐疾有致，特别要把声音传送到最后一排观众，这就要求你道白穿透力、清晰度要非常强。怎么才能强呢？我向你们介绍我的老师徐绍清先生训练我念白的二十八个字：
邦办並明(重唇音) 非付奉微(齿唇音)
瑞定透凝(舌齿音) 精清从心斜(舌尖音)
知真审沉床﹝牙根音) 引晓侠意 (舌根音)
日二 (喉音)
经过不断地训练，你的口腔唇、牙、舌、齿、喉各部位构音系统通过呑、吐、收、放、闭准确的运动就能发出清晰、达远的艺术声音来。朋友们哪；我们当年是在没有话筒的条件下训练出来的呀，现在你们有各种“胸麦”、“耳麦”、还有立体声、控音台我相信只要注重练习，更容易产生出悦耳动听的声音来！谢谢大家！
2013年8月21日
（根据在株洲市演员培训班讲课录音整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