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苑风采丨欧阳觉文:谈花鼓戏音乐

2018-04-08 15:04:47 [来源:新湖南客户端] [责编:吴名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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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花鼓戏音乐

作者丨欧阳觉文

花鼓,花鼓,花在鼓上。怎么叫花鼓,这种说法有点勉强,未必鼓上都有花?鼓,肯定是说对了,它必然有锣鼓。花是什么?不应该是鲜花,干花或绣的花,应该是一盏一盏的花灯。在许多花灯的簇拥下,锣鼓在敲击着,人们的身躯在扭动着。这就是最早的花鼓,也叫花灯。这种形式应该是很早很早就有了。

在江南一带,很早就流行着花鼓,除湖南花鼓外,现在保留着名称的,就有湖北花鼓,包括天沔花鼓、东路花鼓、黄孝花鼓、随县花鼓等,还有晥南花鼓,流行到许多县市的花鼓与本地的山歌民歌相结合,就成了本地的剧种。

湖南是南蛮之地,很早的年代没有出过进士,后来出了一个进士,叫做破天荒了。文人官吏很少记载花鼓、花灯在当时的表现。其实,在楚庄王时代,就铸造了好多编钟,音律中兼有35 6 或65 3特征。“这种音乐特点,今可从两湖民歌中寻踪,并为湖南的戏曲音乐承袭、沿用。影响高腔、打锣腔及川调的音乐风格。”(摘自中国戏曲音乐集成-湖南卷)

湖南花鼓戏,也少不了外来音乐的影响,但核心部分,是湖南本土的山歌民歌。山歌民歌的历史悠远,它可以与人们的语言同步,这就难以追寻了。

我们的长沙话,分为六声,不同于北方的阴、阳、上、去,它也不同于声、上、去、入,它是两个声调的变化结合,有阴、阳、上、去(1)、去(2)、入,以妈字为例:(用长沙话念)妈、麻、骂、马、骂、抹。将这些音调变成音符:1、61、6、3、5、63,把他梳一下辫子,就成了”6135”四个音。这四个音就构成了花鼓戏的基本曲调。如【采茶调】、【比古调】、【渔鼓调】、【扯白歌】、【三流调】、【姨娘调】、【宁乡讨学钱调】、【麻城歌】、【游春调】、【宁乡正调】、【梁山调】、【洗菜心】、【磨豆腐调】等等,只有四个音,不存在”2”音在上面。就是说长沙话构成了这些曲调,它是花鼓戏的最有特点的,最有代表性的曲调,反过来说,没有长沙话,就没有长沙花鼓戏。

花鼓和花鼓戏还是有区别,花鼓是一种简单的歌唱和舞蹈,花鼓戏则是用花鼓调来表现各种各样的人物,诠释一个故事。

在两百多年前,就有古人记录了这样一些话。乾隆三十年(公元1765年)《长沙府志》记载:“舞灯之后,又各聚资唱梨园,名曰花灯。”嘉庆二十二年(公元1817年)《湘潭县志》称:“上元……向夕六街三市,竞赛花灯,及花爆烟火诸杂剧。”嘉庆二十六年(公元1819年)《浏阳县志》的记载更为具体:“以童子装丑旦剧唱,金鼓喧阗。”同治六年(公元1868年)《宁乡县志》记载“上元曰……儿童秀丽者,扎扮男女装,唱插秧、采茶等曲,曰打花鼓。”

湖南花鼓戏经历了三个历史阶段。

地花鼓阶段。它的特点是以两个人物,用手巾或钱鞭、杯筷作道具进行歌舞表演。动作优美,生活气息隆厚,曲调明快、健郎、活泼。这种形式在益阳等地农村,至今逢年过节都要表演,称作“打地花鼓”。《浏阳县志》同治十二年(公元1874年)的记载:“又有服优场男女衣饰,暮夜沿门歌舞,曰花鼓灯。”这种地花鼓阶段应该延续了许多年。《采茶调》,《十二月望郎》可能就是那个时候的产物。

草台花鼓阶段。马马虎虎搭一个舞台,有人说,农民秋收以后,把打稻子用的扮桶翻过来,人就在上面演戏。就是说,花鼓不是在地上沿门表演(地花鼓),而是有了舞台。清代戏曲家杨恩寿(长沙人)在他的《坦园日记》中写道:“金鼓轰云,灯光如海,缚草为台,环以破布;台侧有矛屋,亦妆束处也。妆毕缘梯而上,乡人争先睹为快,咸伺于此,人数半于台下焉。”这个时候的演出就有了人物,有情节,有白有唱。因有小生小旦小丑的表演,故也称为“三小戏”阶段。唱腔在原来的基础上跨越了一大步,将“地花鼓”时期的民歌、山歌、小调,进一步戏剧化、人物化、情绪化,使曲调有了喜怒哀乐,使曲调符合剧中的人物性格。有时为了符合某个人物的个性,创作一个曲调让他演唱,这就是花鼓戏中的专用曲调。《张先生讨学钱》的曲调就叫讨学钱调,幼姑娘偷偷地怀了一个小孩,她唱的曲调就叫怀胎调等等。

农村职业班社和城市职业班社阶段。在清朝末期,花鼓戏已蓬勃发展,农村出现了多处花鼓戏班社,并向省城发展,势不可挡。封建统治者惊恐万分,1909年4月13日《长沙晚报》载,当时巡警北局曾张贴四言均示:“省垣首善,敦俗为先,淫戏卖武,谕禁久宣……”尽管当局厉禁昭悬,但省城内花鼓戏演出活动仍方兴未艾。南县的“新泰班”1912年即进长沙演出。1933年,由长沙花鼓戏爱好者组织的牖民新剧社,在半湘街长沙旅社内演出花鼓戏,“入场卷价甚高”而观众却“趋之若鹜”。

1949年前后,长沙市花鼓戏演出活动聚增。花鼓艺人云集省城,曾有十八个挂牌剧团同时开锣之说。这时候的班社有宝华班、李茂韩班、湘醴班、春华班、文华班、西湖班等。

解放后,省会正式成立了国有的湖南省花鼓戏院。这一时期,花鼓戏走向成熟。虽然它还保留了大量的“对子戏”和“三小戏”的剧目,但可以演出有一定难度和深度的大型古典戏和现代戏。剧目题材仍以表现劳动人民的生活、民间传说故事和历史故事为主,如《刘海戏金蟾》、《长工与翠鸟》、《喜脉案》。现代戏有《三里湾》、《野鸭洲》、《补锅》、《打铜锣》、《沙家浜》、《桃花汛》、《老表軼事》等。它形成了自己的一套演出风格,风趣幽默,内涵深刻。音乐也形成了“省花路子”,既有花鼓戏味道,又更加动听,还有音乐的思想性。在国家的关怀下,湖南花鼓戏经常上北京,还演出到美国、欧洲,成为一种能登大雅之堂的艺术,特点还是那么浓烈,生活气息仍是那么浓厚。

湖南究竟有多少种花鼓戏?按语言和色彩来划分,有六种不同的花鼓戏。

长沙花鼓戏,以长沙为舞台语言。它流行于长沙、湘潭、株洲、宁乡、安化、平江、浏阳、醴陵、益阳、沅江、南县、华容、安乡等地,是湖南花鼓戏中影响最大的一种。

衡阳花鼓戏,以衡州话为舞台语言。主要活动区域为衡阳、衡南、衡东、耒阳、常宁、茶陵、攸县、郴州、安仁、永兴等地。

邵阳花鼓戏,以祁剧宝河派戏白与邵阳地方语言相结合为舞台语言。主要流行于邵阳、邵东、新邵、隆回、洞口、武冈、城步、新宁、绥宁、新化等县。

常德花鼓戏,流行于沅水、澧水流域广大地区,盛行于常德、桃源、汉寿、临澧、澧县、津市。

岳阳花鼓戏,流行于岳阳、临湘、平江、汨罗、鄂东南的通城、崇阳、通山、蒲圻以及赣西北的铜鼓、修水等县。以古岳州府官话为舞台语言。

零陵花鼓戏,它由祁阳花鼓灯和道州调子戏合流而成。祁阳花鼓灯主要流行于祁阳、祁东、零陵、东安、双排等县。道州调子戏主要流行于道县、宁远、江华、蓝山、新田等县。

除了这六种花鼓戏,还有姊妹剧种,如湘西花灯、湘南花灯、湘北花灯,大庸阳戏、辰河阳戏,傩堂戏等,他们都来自民间。他们都是湖南的地方小戏,虽然语言各异,戏剧特点的表现不尽相同,各有其保留节目。但许多音乐元素是相同的,甚至有些曲调都大同小异。

湖南省花鼓戏剧院成立后,它用的舞台语言是长沙话,大部分曲调也是长沙花鼓戏,但它不限于长沙花鼓,将各地的花鼓戏曲调为己所用,以弥补长沙花鼓戏音乐的不足。特别是排演了大型的反映不同阶层人物的现代戏,表现面扩大了,表现手段也丰富了,音乐采集的层面也更广了。原来《走场牌子》是邵阳花鼓和零陵花鼓的曲牌,《南数板》、《三川调》也是邵阳花鼓的,《洞腔》是衡阳花鼓的,还有许多。近几十年来,被长沙花鼓戏吸收,用得有滋有味。当然,长沙花鼓戏的某些曲调也被其他花鼓戏自由运用,无可指责。他们互相补充,是自古以来都是这样发展的。这也影响到湖南花鼓戏曲调的分类。

从花鼓戏音乐的发展来看,开始仅有几个原始曲调,前辈花鼓戏艺人{民间作曲家},根据戏剧内容的需要,运用“一曲多变”的规律,产生了许许多多的曲调。并且相传了一套曲调发展手法,他们用了一些形象的语言来概括:如“变手发”`“改尾巴”`“换骨头”`“翻上去”`“落下来”`“把板眼扯烂或挤拢”等等。所谓“变手法”,是转调与变奏的结合;“改尾巴”`“换骨头”,是改变调式和骨干音;“翻上去”`“落下来”是音程上下移位;“把板眼扯烂或挤拢”就是节奏的扩展或压缩。前辈艺人就是用这些手法,发展`丰富了花鼓戏曲调。当然,他们也吸收融化了外省的民间音乐和其它剧种的音乐,为后代留下了宝贵财富。现有花鼓曲调三百多首,常用的有八十余首。

湖南花鼓戏曲调可分为正调和小调两大类。正调的结构比较方整,大多以“对仗”或“起承转合”的结构形式,反复运用。在板式上形成了一些简单的变化,表现感情比较丰富。小调是一些比较原始的民歌、山歌、城市小调和丝絃小调,表现情绪较为单一。

正调中的曲牌繁多,风格特点也不一样,根据调式风格的不同,演唱和演奏时颤音、不颤音的次序各异,可分为川调、打锣腔、洞腔三种。

川调,源于山歌、民歌。调式分宫调式、羽调式两种,也称宫川调和羽川调。

宫川调,即调式主为“宫”的川调,就是它的下句落音在简谱的“1”上。如《西湖调》,它是四句式的曲调,上句过门落1,上句唱腔落5,下句过门落2,下句唱腔落1。它就是川调中的“1”调式曲调。为什么叫西湖调?听说它是从西洞庭湖传过来的,它确实与洞庭湖一带的《车水号子》有许多相似之处,辽阔的洞庭湖,一望无际,车水的汉子发出悠长、高亢的音韵,唱着太阳一分一秒的划过无际的天空。当艺人们在舞台上要表达自己感情的时候,就把这些音韵用于数说、叙事,或激扬,或悲痛,或抒发,或缠绵……有些时候一个大型花鼓戏,就以一个《西湖调》演唱到底,用速度和演唱处理来达到不同情感的要求。花鼓戏是曲牌体音乐,变化了,曲调的名字也不一样了。慢的《西湖调》叫一流,上下句仅唱一句唱词。正常的《西湖调》叫二流,快一点的叫《快西湖调》,再快些的叫三流,换一个调唱,叫《反西湖调》。它有不少兄弟姊妹,调子的最后一个音都是落“1”。如《一字调》、《长沙反调》、《宁乡正调》、《梁山调》、《辞店调》、《花石调》、《西调》等,

羽川调包括《十字调》、《反十字调》、《渔鼓调》、《宁乡讨学钱调》、《姨娘调》、《丫环调》、《游春调》等。它们这些曲调的落音都是简谱的“6”,也就是宫商角徵羽中的羽调式。这类曲调受湘语言的影响很大,人们从事劳动或某些活动的时候,用湖南话哼出一些旋律,慢慢地发展成为山歌、民歌、哼歌、号子,再逐步演变成为花鼓戏曲调,这就是形成川调的语言因素。楚庄王时代制造的编钟音律就有湘音调的特征,可见两千多年,湘语系的变化不是很大。羽川调开朗明快,粗犷朴实,如果说西湖调是浩淼的洞庭湖来的,而羽川调来自高山,因为湖南东南西三面被高山围着,有的是呐喊、倔强、自傲和奋斗。有时可以用‘6135’四音组成单独的曲牌,则更加热烈,特点更加浓厚。

川调类的曲调,最早用于地花鼓之中,后用于草台花鼓。随着剧目的增加,人物增多,戏剧情节的复杂化,曲调也就从简到繁,变化丰富,音乐上更加规范和戏剧化。有了简单的板式变化和男女声腔不同的唱法。花鼓戏主弦(大筒)的定弦为“2-6”,大筒的本身定弦为(D-A)。

打锣腔,源于哼歌子及劳动歌曲。最初,此种曲调仅用锣鼓伴奏,人声帮唱尾腔,以此得名为《打锣腔》。这类曲调中,有些曲牌是从人们悲痛哭泣时产生的音调发展起来的,在办丧事时唱的夜歌子、孝歌子、抬丧歌,大多都与打锣腔的音调接近,哀怨色彩较为浓厚,当然,它也有表现欢快的曲调。它可以用‘5123’四音单独组成曲牌,特色尤为鲜明。打锣腔包括“木马调”、“四六调”、“放羊调”、“八同牌子”、“神调”、“嫂子调”、“长沙讨学钱调”等。打锣腔花鼓戏大筒的定弦为“1-5”,与川调有着不同的风格。

洞腔,这又是花鼓戏中另一种风格的曲调,它源于师道音乐。据老艺人说,洞腔就是师公腔,因将师公腔用于神话剧《大盘洞》,也称《桃源洞》之中,才将这支曲牌称为洞腔。由于象这类旋法特征和风格特点的曲牌不少,为了便于记忆和掌握,将它划归花鼓戏正调中的第三个类别。洞腔曲调旋律优美,级进较多,要比开朗的川调安稳、肃穆,要比压抑的打锣腔明快,表现感情更为细腻。虽然花鼓戏大筒的定弦是“2-6”,但与川调在颤音和不颤音上有很大的区别,川调多用“3”,调式是“1”或“6”,而洞腔多用“2”,调式是“5”。此类曲牌有《洞腔》、《过江调》、《衡山调》、《买杂货》等。这类曲调,经常有调性游移的现象出现,往往在“2-6”弦时为徵调式,经过唱名的改变,到“5-2”弦演唱和演奏时就变成宫调式了。省花鼓戏剧院用《洞腔》写了不少优美的唱段,如《海港》的“进楼房”唱段,“包公误”中的“包爱卿莫悔恨多多保重”唱段,《野鸭洲》中的“曾记得那一年”唱段等等。这一个类型的曲调用得好,是花鼓戏中的上乘这作,弄不好,极容易跑到外省去了。

《洞腔》经过转调(2-6弦变为5-2弦),就是大筒的反手调,我们称它为《反手洞腔》。《补锅》中的“手拉风箱”,是《洞腔》变化而来,用“5-2”弦演奏,这就是《反手洞腔》,中间出现了不少“4”,与川调和打锣腔只要用四个音就可以形成曲调相比,洞腔和反手洞腔是六声音阶了,相对比较复杂。为了对花鼓戏特点的掌握,因为它们颤和不颤的音基本一致,我们将《劝夫调》、《反神调》、《三川调》、《南数板》、《骂鸡调》都归于这一类。《走场牌子》是湘南花鼓戏中一支很重要的曲牌,并有简单的板式变化,它与反手洞腔有些近似,故也归为此类。

正调就是川调、打锣腔 、洞腔三种类型。我们的前辈也曾将正调分为川调、打锣腔、牌子三类,分歧就在洞腔和牌子上面。我个人认为牌子的面太广,花鼓戏的调子都可以叫牌子,一首首过场音乐都可以叫牌子,还有锣鼓牌子等。现在的分类很简单,就是从演唱、演奏的韵腔规律来区分,便于传承。

小调,分民歌小调和丝絃小调两种。本来花鼓戏来自民间,来自山歌、民歌,用得多一些,有了一定的发展,有了表现复杂戏剧情绪的基础的曲调,都列为正调。那些较为原始的民歌、山歌、城市小调及地花鼓曲牌,都称为民歌小调。如《蔡坤山犁田》中那些犁田时唱的歌都属民歌,在现代的一些新剧中,作曲家有意引用一些民歌、山歌来表现正调无法达到的情绪,如“老表軼事”中的“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就是用长沙山歌哼唱的,很有意境和韵味。有些民歌不断发展,象正调一样运用了,如《采茶调》就是一个多变的曲调,在《作田汉子也风流》中,《采茶调》几乎贯穿全剧。

丝絃小调,则是江浙一带的民歌流传到湖南,又经过花鼓戏艺人润饰加工了的曲调,与常德丝弦、四川的清音、广西文场、湖北小曲相似。在湖南花鼓戏中偶尔才会用丝弦小调,如《谢瑶环》花园相会,用了“玉娥郎”和“倒贴”,效果非常好。《刘海戏金蟾》中用了“喜报三元”编写了刘海唱的“八月十五月光明”,成为大家传唱的一个曲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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