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丨十九岁的月光

2017-12-14 08:03:51 [来源:新湖南客户端] [责编:吴名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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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岁的月光

作者丨刘舰平

那天夜晚,我在一口浅井旁正欲脱衣洗澡,零落的蛙鼓将四周的田野敲打得十分空旷,凄迷的月色把村庄朦胧得比真实距离更加遥远,这时候,却有一个袅袅娜娜的人影儿从朦胧的空旷中如萤如蝶,飘然走来。这使得当晚实在很平常的景色即刻弥漫出几分童话的意味。后来我才知道,这个人影儿是一位来这里插队落户的女知青,她的名字叫刘艾芳。

我及时终止了裸体行动以及刚刚进行到一半的小解,将凌乱不堪的衣服重新整理得一丝不苟。刘艾芳一路小声哼着歌儿,她的到来引起了几声悠扬的狗吠。我忍受着膀胱因紧急刹车而留下的痛苦,茫然地站在井边,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为了提醒来人注意到我的存在,便像作报告一样我干咳了两声。结果刘艾芳好听的歌声戛然而止,远处的狗吠声却似乘机起哄地骤然鼎沸起来,气氛顿时变得很不理想。

时下已近晚秋,夜风很凉,牛粪以及化肥农药的余味将空气渲染得十分刺鼻。来井边挑水洗菜的刘艾芳在离我很近的地方蹲下来,我于是就看见了银色的水波,墨绿的菜叶,白皙的手臂,粉红的衣衫以及丰腴的曲线……这一切都分明灿烂着我的印象,美丽着我的情绪。我顿时忘掉了适才狼狈的处境及其身体方面的不适,转而像猎犬一样兴奋的分辨着空气中的微妙变化;她身上应该散发出极好闻的异性气息——我想我当时的鼻孔一定张得很圆。可是,她与我正好处于逆风的位置:我的努力几乎没有收到任何效果,反倒促使化肥农药狗屎牛粪将它们各自的气味挥发得更为嚣张。但我依然感到一阵莫名的清新与舒畅。我深刻地记得刘艾芳那双荡漾着月光的明眸,简直妩媚得惊人。我神志昏迷一般地发了一阵呆,才语意含混地这么感叹了一声:今夜一一月亮真好!

其实我的心思根本不想表扬什么月亮,只因为青春期里积压了大量叫做 “浪漫” 的危险念头,故而需找个安全一点的说法,加固一下包装而已。想想那时我只要稍稍懂得一点有关“升华” 的 操作技巧,一个对于社会治安并无太大妨害的抒情诗人便极有可能由此而诞生。这当然都是多余的后话了。

那一年,我十九岁。是一名县里派下来的农村工作队员。

事情顺其自然地发展下来,我与刘艾芳不可避免地在井边相识并一见如故。稍觉遗憾的是,她大了我 三岁,而且我也姓刘。(按旧时宗族祠堂的规矩,同姓男女之间不可存在非份之想,否则便被视为对祖宗、神灵的亵渎,并将受到严厉的责罚。)她于是牙齿雪白地坦然一笑,对我说道,同姓也是缘分呀,三百年前咱们说不定是一家人哩,你就叫我姐姐好了。

——姐。

我居然还有点羞涩。对叫出来的这个字眼儿感到既陌生新鲜又很不满足。我有悖于当时人们的政治习惯和工作队的严明纪律,顾不得再进一步调查一下她的家庭出身以及阶级背景,便一把抢过了刘艾芳手中的扁担,热情冲动地说:姐,我是男子汉,让我来挑吧。

我欢快地挑着水桶尾随姐姐去到她的住处,一路水花四溅,笑声也四溅。姐姐说天太凉洗澡就得烧热水啦。再说你晚饭一定没吃饱吧?你搭餐的那户人家,虽说是个队干部,可是孩子一大堆,五个人的饭十个人抢。唉,也太委屈你啦。

刘艾芳住在异常简陋的村办小学,当然是不脱产的代课教师。农闲时,语文数学音乐体育一人兼;农忙时,耕耘播种收割送粮样样干。我们走完了仄细溜滑的田埂小路。在离村庄不远也不近的地方,便见到一溜旧得发黑的木板屋。刘艾芳住在木屋的东侧,里外两间,外间是伙房兼客厅,里间是卧室兼办公室。刘艾芳接过水桶将所剩无几的水倒进一口大缸里,一面连声夸奖我:你力气真大呀一路上都不肯歇气。我 被表扬得极不好意思,因为我知道我的这番卖力表现都是为了到姐姐家再混一顿饭吃作好铺垫。姐姐说,你累了先坐下歇气喝口茶吧。我早已觉得尿憋得难受再也不感到羞于启齿便大大方方地说一声:姐,我去解个溲。姐姐说茅厕里没灯你就绕到屋后的黑旮旯里随便解决吧反正没人看。我吹着口哨掩饰着其它的动静感到一身的轻松和愉快。我看见木屋的西侧便是一间八面来风的教室,里面稀稀拉拉摆着几行歪脚短腿的桌子板凳,看来上课的学生并不太多,我出校门参加工作不久,对教室依然保留着一份亲切的情感,便径直走进去,随意用手在课桌上摸了一把,却奇迹般地发现,所有的桌椅都被抹得一尘不染。我据此断定姐姐是个爱孩子的人。教室墙壁上丰富的图饰也证明了这一点。一个如此热爱贫下中农子弟、如此热爱革命教育事业的知青姑娘,这回又从政治上使我也彻底放了心。

回到刘艾芳处,见她已蹲在灶前噼噼啪啪点燃了柴草,她在红红的火光里扭过脸来,闪动着一双黑亮的大眼睛,水汪汪地问我:你,是先洗澡呢,还是先吃饭?(她不直呼 “弟弟”,而是称我为 “你”,这种生硬又亲密的叫法很可能是意味深长的一一我曾经偷偷读过一部朋友在 “文革” 中抄家得来的外国爱情小说,那里面便有对这个问题的丰富提示和精微剖析。)

我矜持片刻,喉咙很不争气地滚动了几下,便照实回答:还是一一,先吃饭吧。

刘艾芳会心地笑一笑。她接着就提起饭箩去米缸舀米。

菜很简单,喷香的大米饭却一粒一粒白得十分真实。我在姐姐的哄劝下,半推半就地一连吃了三大碗。我心里也明白,我补吃的这顿晚饭,很可能是刘艾芳一天三餐的口粮。

姐姐吃得很少,脸上的表情却十分满意。她有些心疼地说:你下乡还不到一个星期呢,就饿成这个样子,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哪。

我满腹歉疚地结束了进食,觉得浑身充满了爱的力量。当我打着悠长的饱嗝放下碗筷时,才猛然想起一条十分重要的毛主席语录:“要忙时吃干,闲时半干半稀……”我立即把这条语录背给姐姐听了,并暗暗责怪自己吃得太多而且太干。我对姐姐毫不掩饰地感叹道,要是忙时能够保证吃干,闲时也可以吃得不太稀,该有多好!唉,可我搭餐的那户生产队干部家里,真是稀得太不符合毛主席他老人家的要求了。何况我正处于迫切需要吃干饭的年纪。毛主席还说过,我们是早上八、九点钟的太阳呢,饭不吃饱,怎能升得起来呢?

姐姐不言语,只是闷头笑。好一阵,她才蹙蹙眉头,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道:“你下次来,也许真的只能让你吃稀的了。”

这话点醒了我,我回想起刚才姐姐煮饭用竹筒舀米时,从米缸底部发出了意味着存粮即将告罄的碰击声,不免心头一沉,半天不是滋味。

说着闲话的工夫,锅里的水也烧热了。姐姐没事一样说,你洗澡吧。

我记得刘艾芳在她的卧室里放了一只大木盆,哗哗倒进热水后,满屋子便蒸腾着一种家的温馨。我掩上门,吹了灯,将脏衣从门缝里扔出去,听到姐姐故意拿在鼻子下很响地嗅了嗅:嗯一一,真臭。我在屋里格格地笑起来,笑得像个孩子。我由衷地觉得,有个姐姐多么好!

姐姐在屋外洗衣,不时提醒我:你多用些香肥皂呀。

我懂得在这样的穷乡僻壤,用香皂洗澡是多么奢侈的行为。可是姐姐是城里的女孩子,哪怕再清贫,也要坚持使用香皂以及雪花膏。对这一点,我想即使正对她进行着“再教育” 的贫下中农,也拿不出帮她改正的办法来。

姐姐的卧室很素洁。白底蓝格的床单上,现在放着我的背心裤衩和外套,也氤氲着从窗外泻进来的淡淡月光。

当我倏然觉悟到这间卧室的主人并非是我真实的亲人时,心中便不免涌溢出一阵阵酸涩和惆怅;同时,又翻滚着一种难以言说的骚动与不安。十九岁的我,坐在异样的香肥皂水里,在低吟浅唱的秋虫声中,眼前的景物一片恍惚……临窗望月,桂影幽幽,我神思迷乱,感伤得真有点想哭。

这时,一串粗钝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踩着苍老而疲惫的狗吠声,一个幽灵般的男人走进了我们的木屋。

赤身裸体的我,隔着一层薄薄的木板,紧张而别扭地听到了刘艾芳与那个男人的对话

呵,是王组长呀,坐。

我心里一紧:坏了,这个王组长,正是在工作队里直接领导我的顶头上司。他来这里干什么?

一一刘老师,还在……忙啊?

听得出,王组长的寒喧是无话找话。

一一有什么事吗?王组长?

刘艾芳从容问道,镇定得让我暗暗吃惊。

我坐在水已变凉的澡盆里,却始终大气不敢出。

一一呵,没什么事,晚上不开会了,出来随便走走。怎么,这里屋门关得这么紧,还有别的客人?

王组长有意无意地问了一句,情况一下子很不妙了。我担心刘艾芳不知该如何应对。

不想刘艾芳却照实答来,倒也显得落落大方:是我弟弟,在洗澡。

一一你弟弟?你还有个弟弟?

王组长这句问话在我听来,像是发现了阶级斗争的新动向。

一一怎么,你是来查户口的?

刘艾芳有点来火。

一一别、别误会……刘老师,你有事,我就不打扰了。

王组长怏怏地走了。

我长嘘了一口气。只等到那一串脚步声在静谧的乡间小道上完全消失,我才余悸未消地从香肥皂水中站起,急急擦干身子,穿好背心裤衩以及一套干净的并在当年很时髦的旧军装 (但是布料绿得不正,当然是请住在我家隔壁的宋裁缝做的仿制品 ),我连衣领上的风纪扣也认真扣个严实,生怕再次被人撞见瞧出什么破绽来。我衣冠楚楚、表情严肃、步履僵硬地从里屋走出来,这一巨大的变化,立即让刘艾芳瞪圆了两眼望着我发愣。

我极不自然地干笑一声,仿佛刚刚学习过 《三大纪律八项注意》 的样子,弄得自己一时间很尴尬,很无味。我根本找不准此时的自我感觉,只是极力躲避着刘艾芳万分惊愕的注视,我的背上如生芒刺。

你……这是……冷吗?

刘艾芳大惑不解地问我。

是有点冷……有点冷……

心虚的我经她这么一提醒,浑身真的不由自主地哆嗦起来。

刘艾芳见我这副很像是冻得发抖的样子,顿时疑窦全消。她忙拉我到灶前坐下,往灶膛里加了几把柴草,一边说,那个王组长,也真是……让你受惊了吧?你泡得太久了,水早凉了吧?

我渐渐镇定下来,恢复了从前的坦然,若无其事地道:还好。

姐姐掩面一笑:行,到底是个穿军装的。接着又叮嘱我说:你多坐一会儿吧,喝点热茶,暖暖身子,别感冒了。

姐姐把茶杯递给我,说:你坐,我也去洗个澡。

我点点头,缩在暖融融的灶门前,像一匹温顺的猫。

姐姐准备好了一切,就将发鬏高高地盘起,进到里屋,轻轻地掩上了门。

屋里传来了轻微的动静一一几袭水溅肌肤的声响,一缕雾润花瓣的馨香,竟突然变成了一种神秘的、令人无法抗拒的诱惑,激发和丰富着我充满情欲的想象力,让我为之心惊胆颤、神魂颠倒。尽管我下意识地闭紧了双目,脑子里却清晰异常地浮现出有关刘艾芳的种种美妙迷人的细节……

我恐怖而兴奋地展开着对于一个美丽异性的陌生而近于猥亵的联想,同时感到心跳急剧加快,呼吸骤然困难,喉咙如被什么东西堵住一般。我浑然意识到,这是一种致命的焦渴,正从我青春的骨子里爆发出来,如火山似地不可遏止,摧毁着我的理智,紊乱着我的思维,驱动着我的兽念。我像一只被邪术引导的纸人似地站起身来,蹑手蹑脚地晃到里屋的门边,将眼睛凑近一道门缝,开始了无耻的窥视。

一个终身难以洗刷的错误便由此而铸成。我愚笨而慌乱的身体遮住了透进门缝的光亮,刘艾芳很快就发现了我极不光彩的勾当。她迅速地用毛巾遮住了袒露的胸脯,目光却像圣母一样无比哀伤地逼视着我。

我张惶失措,想赶紧逃走,但双脚如同中了魔法一般迈不开步子。

一阵难言的沉寂使人窒息。我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刘艾芳仓促地穿好衣服,涨红着脸从里屋出来了。她盯着我发一阵呆,可什么也没说,就转背蹲下来,顾自闷头去洗衣。

我羞愧万分地踅到门边,想隐身于屋外的黑暗中。并且发誓永生永世再也不来见刘艾芳,一一我践踏了一种圣洁,我实在不配做她的弟弟。

正当我准备不辞而别、悄悄开溜时,刘艾芳猛然回头叫住了我:

一一你,等一等。

我像被猫逮住的老鼠一样,缩回刚刚抬起的一只脚,浑身软沓沓地倚着门框,垂头丧气地听候发落。

刘艾芳脸颊彤红地使劲拧着衣物,只听木盆中水声淅沥,洗衣人却半天无语。许久,刘艾芳才叹口气,平静而艾怨地说道:

一一唉,你呀……还是个孩子呢。

不知怎的,这句话竟像一泓清泉,洗去了我心中的罪恶感,我眉头迅即舒展开来,重新鼓起了做人的勇气。

刘艾芳将满满一桶衣物提到我面前,低下头并不看我,说:走,跟我到井边涮洗完,你再回去。……回去后,也不要胡思乱想,好好睡个觉。今晚的事,就当是你做了一个梦。唉,孩子的梦,做完就完了。

我无言以对。只是真的像个做错了事而变得格外乖巧的孩子那样,很顺从地赶紧提起了那桶衣物。我们于是又来到了那口童话般的浅井边。我真希望那个不洁的梦幻,能被这汪晶莹碧透的井水漂洗干净,让我们的姐弟之情,重又变得纯洁而透明。

此时,已是夜深人静,我与刘艾芳并肩蹲在长满绿苔的青石板上,彼此能听到对方的心跳。我打水,她涮衣,默契合作,始终无话。

我们沉浸在一种宗教般的静穆里,嘶嘶的虫鸣如同唱诗班的歌吟。

一一弟,你还冷吗? 她喃喃问我。

我摇摇头,心和脸都很躁热。

我看见,月光像水晶一样在刘艾芳的额头上闪动,我说:姐,你出汗了?

姐姐用手臂擦擦脸颊,“嗯” 了一声。

衣物涮洗完了,姐姐将我的那部分分拣出来,平整叠好,结成一只包袱交给我,说:带回去自己晾干吧。

我羞愧难言又恋恋不舍地与姐姐在井边分手。此时我的心情像一名接受了上帝宽恕的教徒那样,虔诚而忧郁。

姐姐向四周张望了一下,尔后仰脸瞧着云影中的月亮,对我说:你回去吧,走到村口时停一停,替我看一下周围的动静。我……有点热,想在井边再洗一洗。

姐姐一边说,一边从一只塑料袋里取出了香皂和梳子。

我对姐姐的行为一点也不感到意外和唐突,我被一种崇高的信任与向往深深地感动着。我默默地离开这口极不寻常的浅井,圣徒一般踏着胶洁的月光,朝村口走去。

我在一棵大槐树下肃然站定,葱浓的夜雾和飘零的落叶仿佛正在为我举行着一场洗礼。

我知道,在我背对着的那个方向,在那已经变得朦胧而遥远的井台上,正诞生着一幅安格尔的油画——《泉》。可我却失去了正面欣赏她的资格和勇气。我感激天上那只宽容而温情的眼睛,在它的注视下,我荒唐的十九岁得到了一次铭心刻骨的拯救与净化。

我不知道我是什么时候才回到我的住处的。我万万没料到的是,王组长正板着一张铁青的脸坐在我的床边,一面狠命吸着低劣的烟卷,一面像一头困兽似的等候我的到来。

我身上浓郁的香皂味儿和拎在手上的那一包洗得洁净无比的衣物,似乎无声地印证了他早已认定的一个事实。

王组长乜斜着眼角掐灭烟头,摊开了一只随身携带的油渍斑驳的笔记本,阴阳怪气地道:真想不到呀一一你,才下乡一个星期,影响有多坏你知道吗?说吧,老老实实向组织上说清楚!一一 思想过程,每个细节,你都必须一五一十地交代明白,争取组织上对你的帮助和挽救。

我被浑浊的烟雾和恶意的 “帮教” 呛得喘不过气来,一股怒火直冲脑门顶,我二话没说,就一把夺过那只脏污皱巴 的笔记本,呼啦一下扔出门外一一

滚!你给我滚!

我一边咆哮着,一边恶狠狠地操起 一张板凳。村子里顿时狗吠声大作,梦中惊醒的人们口齿不清地互相吆喝着和探询着……王组长见势不妙,只得屁滚尿流的赶紧逃走了。

事后的结果是,我被取消了工作队员的资格,遣返回原单位,并受到行政记过处分。刘艾芳呢,也无辜地被调离了村办小学,回到生产队继续务农,接受更为严厉的 “再教育”。

这以后,我一直没有见到过刘艾芳。

事情过去了许多年,一次偶然的邂逅,我碰见了已是满脸苍桑的当年的王组长。闲聊中问到刘艾芳的近况时,老王含含糊糊、语气悲凉地道:

……详细情况我也不清楚。只听说嫁过两个农民,日子过得很惨,最终还成了寡妇。唉,当地信迷信的人都说,她不是凡人投的胎,命太大,克夫。

一一唉,老弟呀,现在说出来也不怕你笑话了……走,陪我喝一杯去。

老王不容分说拉我进到路边的一家小酒馆里,找到阁楼上一张临窗的桌子坐下来,叫上酒菜,才神秘兮兮地告诉我:

……当时,我对你们处理得那么重,也是私心作怪呢。唉,刘老师……太像个女人了!…… 嘿嘿,你知道不?我那时也暗暗地在想……她。

一一那年,我三十八岁,模样丑,心性高,还是光棍一条。可你呢?你才多大一点呢,你才见到她多久呢?就……

老王咕咚一声吞下满杯苦酒,两眼瞬时变得血红。

我觉得心酸和气闷,一把推开小酒馆油腻的玻璃窗,望着远方灰雾蒙蒙的黛蓝色的山野,无限感伤地叹道:是呀,那年,我才……十九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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