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论丨何立伟:我读刘舰平

2017-11-15 09:26:14 [来源:新湖南客户端] [责编:吴名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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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读刘舰平

作者丨何立伟

我今年春上跟秋日参加两个笔会,一在浙江苍南,一在山西平顺,前者观海,后者看山,皆为乐事。可喜的是两个笔会都来了大诗人,前一位是邵燕祥老,后一位是雷抒雁兄,二位皆是受人尊敬的诗坛长者,诗好之外更兼学问好、人品好,一路行脚,一路承教,亦皆为乐事。有趣的是同两位诗人聊天时,他们共同地向我打听了一个人:刘舰平。邵老说你们湖南那个刘舰平多大年纪了,旧体诗写得那么好?我说他比我还小。邵老说哦哦哦,那不简单,他的旧体诗诗味很足。邵老说听说他的眼睛不好使。我说是的,舰平因此自号刘半瞧。邵老笑笑说不简单,不容易。像邵老一样欣赏刘舰平旧体诗的,我所晓得的还有屠岸老,我看到过屠老写给舰平的信,言辞不多,评价不低。老先生们皆是有眼力的。雷抒雁兄说起舰平时则为他很是不平,因舰平诗集《高山流水》在上届鲁奖评奖中是唯一一部入围旧体诗集,进入到终评最后一轮时落选,雷兄是评委,力捧刘诗。有人反对,理由是刘诗有不合格律处,雷兄说很多人写旧体诗都合格律,但味同嚼蜡,刘诗虽有不合处,但篇篇均有诗味,而且真情实感,是难得的佳作。雷兄同我打听舰平近况,我一一俱答,雷兄仍复感慨刘诗未评上鲁奖的事,说可惜了,他的诗写得实在是不错呵。我感动于雷兄诗人的审美判断同正义感。在这个价值混乱、瓦釜齐鸣的时代,这是尤为难得的。

现在,刘舰平又打算付梓他的另一部诗集《心象》,他跟我打电话说他准备辑50首新诗,50首旧体诗。我劝他请雷抒雁作序,因老雷是他的“高山流水”的难得的知音。唯知音,方有解心,有解心,方有诗的真正的见地。我而且自告奋勇,说我来帮你联系。舰平自然高兴。我就把电话打给老雷,话未说完,老雷就极爽快地说,好,我来写,我愿意为他写序!那一瞬,我除了替舰平高兴,还替他感动。这就是真正的诗人,又豪迈,又性情,且有透明的赤子之心。我立即把消息告诉舰平,他连声道老何面子大。我说这哪里是我的面子大哦,是你的诗写得好,如果你的诗很糟糕,我有天大的面子老雷也不会答应写咧!我叫舰平赶快把诗稿发给老雷。舰平说,好,你给我他的电话,我先向他表示感谢。

两天后,雷老兄给我打来电话,一直跟我兴奋地谈刘诗印象,谈了半个多钟头。他说他读了诗稿后得出两句话,刘诗是“旧体不泥古,新体不傍洋”。又说诗界问题多多,疏离中国文化传统是最大的问题。我的理解是,他觉得舰平的诗在表达生命的际遇与感怀时,是浸透了中国的诗学精神的,是处理好了诗歌的现代性与文化传承的关系的。这可是不得了的评价。这意味着舰平的诗学,是试图解决诗界普遍问题的诗学,他的努力得到了认可。

舰平因眼疾多年,不能用电脑,亦不能随便看跟写,在文学上曾沉默很长时间。直到大约三四年前,才忽然找到一种文学形式,用语音手机来作旧体诗,结果一发而不可收拾。自出版《高山流水》颇受佳评后,他又恢复写新诗。我不晓得他是怎么样来写,估计是他打好腹稿,让他太太在电脑上来敲字吧。总之,新诗又是好。《文学界》杂志早两个月做了他的新诗的一个专辑,一组诗,极有份量。老雷在给我的电话中说过,舰平因小说《船过青浪滩》获全国奖,让人目为小说家,其实小说家这顶帽子遮盖了他诗人的光芒,他的诗更有光彩。我部分同意老雷的观点,因我觉得舰平小说也写得好,诗歌也写得好。他是心思敏锐的人,患眼疾之后,我打趣他的“半瞧”谑号,乃是“半瞧人世半瞧心”。他确是更加内敛,拿诗歌之眼来瞧外部世界的变化,亦瞧内心尖锐的感受。他的诗没有任何无病呻吟,亦更归于朴实无华,在在是有感而发,笔力沉静而情感丰沣。他在“夜色苍茫”中写道:

眼疾 已成为一个阴谋

每天都在暗中 颠覆光明

虽然 我不需要霓虹灯陪伴

但并未放弃

迎接日出的权利

他就是如此,不放弃一个诗人对于世界的表达。他的新诗旧诗写人写事、咏物咏史,无一不是他个人的心声。而且想象绮丽,用语清新,不低迷,不阴郁,而是明光一片,又用情至深。有些诗句让你感受到他内心的美感是如何饱满,比如他的“心象”里有这样的句子——

我推窗打开一本新书

蓝色的扉页印着一串风筝

它们以诗意的阵容

排列出春天的目录

这真是有一种诗歌才可达到的瑰丽。诗人内心的柔和的美感,通过语言叩动了我们麻痹已久的心弦。

上周有一天,舰平用手机短信给我发来一首七言小诗,说听说你微博上有不少粉丝,借你微博转发一下我这首咏酸枣树的小诗吧。我立马把诗作传到微博上:

风来雨去叶知秋,

欲掩疏枝紫难留。

总有一棵酸枣树,

无人拾果鸟啁啾。

几秒钟之内,旋即就有人转发并评论,个把钟头之内评论达数十条之多,且均是佳评。微博这东西,不管你是什么人物,只要你出声,要么,就是无人理睬,要么,扔鲜花拍板砖的就全都来了。但舰平的诗,一边倒的喝彩,实在少见。甚至还有海外的博友,要我代为转达对舰平的问好。那一刻,让我觉得这世界也还是给人温暖的,真正的心声,并不总是缺少倾听的耳朵。

读了《心象》诗稿里的旧体新体的诗歌之后,我感觉得舰平的文学的第二个青春期又来了。他的诗歌的触觉伸得很长,他的内在的目光越来越深沉,他对自己,对世界,有越来越多的言说的冲动,他的情绪跟思想亦有越来越多的潮声……这一切,皆预示着他的诗歌创作进入了新的喷发期。

我对他是有期待的——我相信许多人也同我一样。

(2011年10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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