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论丨鲁枢元:女人·月光·水——读《刘舰平小说选》

2017-11-13 09:47:30 [来源:新湖南客户端] [责编:吴名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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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月光·水——读《刘舰平小说选》

作者丨鲁枢元

听说刘舰平的名字,是在一九八三年,他的《船过青浪滩》获全国优秀短篇小说奖。那时,我在中原腹地,他在湘沅之滨。待到见到刘舰平,已经是十多年后,我们俩都来到天涯海角。人生际遇,说来就像那水中的一片月,月下的一缕云,冥冥中支拨我辈草木之人的,恐怕就只有宿命,以及缘份。 

舰平的这部印得十分精致漂亮的小说集,收录了他这十多年里写 下的近三十个短篇、中篇,我并不全都喜欢。其中,使我感动,倾心,乃至佩服不已的,是他小说中写到的那些女人。舰平很会写女人。 

舰平笔下的那些女人,无论是“手臂白皙搂着夕阳水花四溅扑进一潭清澈”的乡村女教师,还是“荡漾着月光的明眸”“从朦胧的空旷中如萤如蝶,飘然走来”的女知青,还是“眼睛黑黑大大一双羊角辫一翘一翘”的女同学,还是“朝着那片凄清的竹园失神凝眸的嫂嫂”,都是那样的清纯、美丽、善良、贤淑。在书中这些汉民族方块字的间架结构中,无不洋溢着刘舰平对于女性的仰慕、欲求、怜惜、亲善。舰平在对于女性美的鉴赏方面,具有很高的造诣,女孩子“鞋底敲在空巷的石板上”,在他听来就像“敲木琴一样动听”。 

舰平小说中美丽的女性,差不多总是摊上一个悲惨的命运,她们不是毁于残酷的现实,就是丧于卑污的男人。然而,正是这些柔弱无助的女人,却以她们清纯善良的心性,淘洗着现实的龌龊,雕塑着男人的愚顽。是女人们,最终用自己饱满的生命,拯救日益沉沦的世道人心。读舰平的小说,我总觉得他多少有些“女性崇拜”的倾向,对比某些张扬“女权主义”的女士,真正的“女权主义者”或“女性至上信奉者”该是这个写小说的男人。有人说,对待女性的态度可以体现一个社会进化的程度。那么,作家刘舰平该是一位进化良好的男人。作为男人,我也赞美这样的男人。 

与众不同的是,舰平小说中的女人们的故事,总多半发生在月下、水畔。 

发长如丝的女教师是在“铺满玫瑰和胭脂”似的溪水里种下她的祸殃的:“身上散发着极好闻的异性气息”的刘艾芳则是在“凄迷的月光下”、“清澈的井水旁”埋下了她命运的危机;而那个十九岁的大男孩正是从这位月光下的“山泉女神”那里领受了一次灵魂的洗礼。《惆怅》中的“诗人”与“姑娘”,是在“漾着月光的粼粼湖水边”发生了那场灵魂的碰撞,“水里一轮月亮”,“天上一轮月亮”,“姑娘的眸子里映着一轮小小的月光”,月光下,姑娘显得越发圣洁,男性诗人的心灵深处却绽露出怯懦。《夜有不测》中的故事发生在一个没有月亮的“月黑之夜”,那位沦落风尘的女子由于良知的发现,在淅沥雨声中捐身于阴风森森的河谷。《丫头》中,那个可怜的、遭人遗弃的“两性人”,怀着一腔难言的性苦闷终于葬身水底,她的尸体是在“河的下游”被发现的。 

读舰平的小说,我似乎感触到一个秘密:在天地间,文学、女人、月光和水,有着某种神秘的联系,也许它们只不过是一些异形同质的东西。曹雪芹早就认定,“女孩儿是水做的”,而“月光如水”又是中国汉文化中一个悠久而又优美的成语,那么,女人也是属于月亮的,月亮中的神仙嫦娥无疑是一位女性,传说中的凌波仙子也是一位美女。古往今来,女人、月光、水,都是文学艺术的渊薮,荆楚诗人屈原是吟咏着美人的颂歌拥水自沉告别人寰的,自称“楚狂人”的李白,是在扑水捞月中与世长辞的。近年来,尽管“月亮”已经被美国人的“宇宙开发计划”糟踏得面目全非,地球上溪湖河海都已经被工业生产严重污染,但在文学中,在舰平的小说中,“月亮”还是一个古老的“图腾”,“水”还是一片梦与幻的仙境。“女人”的丰富内涵,也许还有待于进一步开发,已经有人指出,女人是天生属于自然的、内向的,她们孕育着希望和新生,她们守护着生命和情性,她们调理着天地间生态的和谐与平衡。舰平小说中描绘的一幅幅关于“女人”“月光”“水”的画面,在我看来,该是具有精神生态学的意义的。舰平的文学写作再次给了我一个印证:真正的文学艺术与人类的生存境遇总是息息相关的。 

(《刘舰平小说选》,湖南文艺出版社,1997年5 月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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