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丨月山六渡水大桥——生命的通道

2017-11-04 09:47:38 [来源:新湖南客户端] [责编:吴名慧]
字体:【

月山六渡水大桥

——生命的通道

文丨胡雅婷

(图片均转由作者提供)

家乡的人都叫它六渡水大桥。这个大桥之大不过是相对于这个地方其它桥而言。也就是长不过百来米,宽不过六米,高也就十多米的一座桥。

名不见经传的它在1975年结束了月山人通往山外涉水的历史,便有了我儿时所见的马车,到后来的单车、客车、小车出入月山。母亲常念叨嫁来月山开始修六渡水大桥的情形,它刚好与我同岁。

全桥用石头所建,单拱四洞混合桥,实心护栏。护栏初建时有一米多高,像强而有力的双臂护着来来往往的人。灰色的桥身在四野如碧的乡间,分外显眼,如一道虹横跨在塅溪上。桥上视野开阔,一眼望去,能悉数各家门楣。稻谷香时,从桥头一直黄到尽头,丰收的节奏一拉响,各家各户全线上阵,一派丰收喜庆之景。

小时候在附近跟随父母下田,弄一身泥后便到桥下清洗。河内清流淙淙,鱼群逐戏。农忙时天气炎热,桥下凉风习习,也成了偷懒避暑的地方。厚实的桥拱给人以安全感,雨是进不来的,放学归家或农忙遇雨,我们都会往这里跑。夏季放学回家,伙伴们常不走正路,偏爱走水路,在大桥一侧下水沿河而上,总有意外收获。几条鱼,几只螃蟹,有时还能捡到鸭蛋,捡到心仪的石头。仍记得保存了很多年的一块椭圆形的洁白的有几个绿色斑点的石头,由于渴望长大与远方而将它弄丢,以至很多年后还去寻找,翻遍了老屋也不见其踪影,直到老屋被新屋替代,我才知道,它是寻不回来的了,连同我青涩的童年一并交给了那里。幸亏桥一直在,可经它回去看望一些想念的人与物。

我家离桥三里来路,站在屋旁的山头便能看到它。五岁的时候,母亲常要我去供销社买盐打酒购煤油拎纸钱。供销社在桥的那一头,是我家的下游。母亲会将钱算好,一斤酒多少钱就准备多少钱给我。握着钱拐过一个弯就过桥了,母亲会在山头看着我过桥,再等我返回时从桥头露出身子,她便松一口气。我从不敢在桥那头贪玩,生怕母亲等着急,走得累了才敢在桥这头母亲的视线内慢吞吞往家走。母亲在供销社的工作人员那里听到夸我的话,将越来越多的购买任务交给我。不是每回都顺意,有时玩着玩着把钱丢了,有时会把货物弄坏,但母亲仍然以我为荣。父母要出工,爷爷过世后没人照看,我便入了学。自此,每日往返六渡水大桥,母亲从看不见我走在桥上,到我的脑袋一点点伸出来,到长过了护栏,小不点在她视线里越来越大,从这里走了出去,离开了她与桥。

五岁时我开始膜拜六渡水大桥。

母亲怀着弟弟近临盆,梅雨季节,雨一直下,塅溪中水流湍急。半夜里,大雨仍在继续,母亲在房内呻吟,父亲打着手电筒去找接生婆,去了又折回来,说洪水淹过了去接生婆家的桥,看母亲能不能坚持到天亮,白天再绕道去。母亲阵痛越来越强烈,以她生过两胎的经验,怕是天亮前会要生的。父亲咬咬牙说道:那就过六渡水大桥再倒回去。说完就走进了黑幕中的雨声里。

过去没有专门的接生医生,更别说医院。我们这里只有一个懂接生的人,从六渡水大桥去她家要翻过四五座山,而这条路是唯一通往她家的路,那时她快六十岁了,跟着父亲翻山越岭,夜路不清,山路又陡,父亲扶着她在天亮前赶到了家,母亲在她的帮助下顺利生下弟弟。

自此,桥在我心中日渐高大起来,而父亲独自在漆黑的夜里翻山越岭时的身影烙在了我脑海中。

今日六渡水大桥久经风雨变得斑驳,因不断加高路面,两边护栏比了下去,也把它们向外挤得有些倾斜,用不了多久,它会像中风后的父亲挥不动手臂,等待修葺。

月山的六渡水大桥在我年少时,曾是青年男女约会的地方,也是前辈们唱山歌的好去处。随着改革开放,青年人都远走他乡,年老的人也不再唱山歌,桥的文化也就紧跟消失。

佛学、道家、儒家把桥赋予到精神层面,以喻精神的跨越。佛学中普渡众生时是要跨越天桥,道教中人死之后要过奈何桥,儒家之说多建心灵之桥。在民间多以建桥者为大爱之人。各民族赋予桥的文化精彩纷呈,但终归是以通达为宗,表达跨越、追求、创造、奉献的精神。

六渡水大桥只是座普通的桥,但于我,于月山所有的子民是生命的通道。它的坚固见证了百年一遇的洪流,当年路桥公司也未曾有设计图纸,七渡水的王培华负责施工,应当在此为他留下一笔,以予后人铭记。采访他时,他说是质量让通往月山腹地之桥畅通四十多年,还将在很长的时间里迎接思乡的游子归来,为月山人带来福祉。

细嚼马致远的《秋思》,“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如在回味我那些细细走过六渡水大桥的青葱岁月。

2017/7/29

要闻速递

专题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