沩山密印寺那六百一十九级台阶

作者丨胡雅婷

（题记：传说观音菩萨一年有三次生日，阴历的二月、六月、九月三个月中的十九日分别是他的生辰、得道与成仙的日子。民间皆以这三日为新生日。沩山密印寺的六百一十九级台阶以他的第二个生日六月十九日为台阶数，意为得道，也即重生。）

1、

在第一级台阶。山顶金光闪烁，

身后人声鼎沸。群山合围之势将

沩水源挤出清亮与澄明。池中水面有余，

荷占一小块举起烈焰般的慈悲，

其它部分让给云朵、星辰、鱼与浮萍，

风也在这里稍作停留。

“白果含檀”树扛着无数众生与

大殿内一万二千九百八十八尊佛像长久地静默。

2、

在第一百级台阶。山顶金光闪烁，

寺院的檐角抬高了这里。

古老的“百果含檀”树打开无数的眼睛，

看着僧人在院内扫尘，念经，打理一些植物,

对来者双手合十。有人从院中出走，

不知道去了何方。

年轻的女子身着红装，与

菩萨合影，笑容可掬。

3、

在第二百级台阶。山顶金光闪烁，

茶园站成了朝供的队列。

露水弄绿了茶的衣裳，神灵路过时，

它们齐刷刷张着嘴。

广场以外，汽车后视镜照见焦躁，

一些山路在其中伸向秘境。

桥下波光潋滟。飞鸟、鱼群在

这里聆听经书翻动的声音。

4、

在第三百级台阶。金光依然闪烁，

人群听不到上行者的喘息。

远处，狗吠声、鞭炮声、锣鼓声，

若有若无的悲泣声将冥币燃烧的烟推向九霄。

电杆上是否新贴了寻人启事?

旧时走失的人呢?都归了吗?

木鱼发声时，周围开始静下来。

5、

在第四百级台阶。金光开成了莲蓬，

盖住上行者越来越强的喘息。

在某一台阶，一个趔趄，膝盖殷红数点。

蔷薇、蛇不过开着花，

相看左右，同行者甚少。

尘埃涌动，在身后堆成墙，

早已高过寺院的屋顶。

行于这渺茫而空荡的路途，脚重如铅。

6、

在第五百级台阶。金光从莲座一直升向天空，

千手观音俯瞰众生。一些真切的场景在

这里成为幻觉。比如：

养了十年的仙人掌在今年夏天没长出新的部分;

比如离家的猫，再也没听过它尖叫;

比如相爱的人长久的不再联系;

比如亲人逝去……

7、

在第六百级台阶。金光打开天地，

四野空旷。尘世忽近忽远，

稀少的人紧跟而来。山峦越发毛茸茸，

不停地向怀中涌来。

低头的时候，蚂蚁鱼贯而入，

云彩披在匍匐的草垛上。

8、

在第六百一十九级台阶。天地苍茫，

松柏与信众仰起头：金光遁去哪里了?

千手观音神态自若。一手杨枝，

一手净瓶，无数只手柔软以待。

信众们有的长膝跪下;有的念念有词;

有的长吁短叹;有的将头摇了又摇;

少有的人轻轻拂去尘土，

从容地经来路走向不同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