沩江源，禅之境

文丨胡雅婷

（↑暮色沩江。图片来自网络）

沩山，可说的太多，可观的地方有不少。

寻沩江源，得找到一个高姓者作向导。

这里，连水都姓高。

这位高姓者私建了一条十多公里的道，通往他的后花园，这后花园是宋朝状元易祓孜孜不倦读书的地方;是长沙通往大湘西的古道;是楚沩大地沩江的发源地。

这里适合放牧。不是放牛马，放云朵洁白一样的羊群。

细弱的涧水到了下游叫作沩江。

我来寻踪，像拜谒灵佑菩萨一样拜谒沩水源。

过沩山密印寺，沿沩水向上漫溯。沩水上别着一朵兰花——芦花瀑布。它四季清幽，不狂不俗。

过一座小木桥，就能听到溪流溅落的声音。

没有巨瀑惊天动地的轰鸣，没有飞流直下三千尺的壮观，但它像花朵一样开得欢快，从几十米的崖上飞下，一层一层细致地跳跃，水花一朵一朵在阳光的折射下散出清脆的音色。周围山势紧凑合围，瀑布之声不温不火，有力而有节奏地形成一首交响乐，我为其取名《生之欢欣》。

在这里，生长着一种野菜，它喜阴，只有在瀑布附近才能找到，叶子形状像鸭脚，故称鸭脚板。湘西人喜爱吃，有野芹菜一样浓郁的香，叶茎吃起来清脆，凉拌是不错的风味小吃，也可清炒。由于芦花瀑布区域狭小，采集一餐没问题，若要多得，只能上沩水源其它地方寻找。

一路看去，似乎稀有，这里的人们便忽略了它的存在。

从芦花瀑布出来，继续往山中走。水流越来越小，山道越来越窄，便进入沩水源村。也就是我们要找的带路人高姓者高书士的家了。

车止于此，剩下的十几公里只能徒步前行。

高书士有一双从火坑中保留下来的眼睛，沩水源将这双眼睛清洗得明亮而温和。他幼时从摇篮中翻出，滚进火坑，整个面部被毁，死神离他一步之遥。

他花三年时间带领村民自资修路，将沩水源区域内的风景连成一片。他关心环境，带头清理沩水源区域内的垃圾。为慕名而来的游客不辞辛劳地当起免费导游，一遍又一遍地讲沩水源的故事。不停地向外界传递美丽的沩水源风景，游客纷至沓来，更多的人来分享蓝天白云、厚重的历史与一方净土。

他被评为县“十佳社会贤达”，作为监督员参与县政协会议，会上不用稿子，发言铿锵有力，条理清晰。

命运于他是眷顾的。他有一双好儿女，出落得像山后的翠竹，已有孙子抱膝，其乐融融。

一到春天，他家门前屋后开满了洁白的梨花，李花，火红的杜鹃花，仿佛是上苍许以他嘉奖。

在他的带领下才不会迷路，四通八达的山路兴许会将你指引到安化，到巷子口。

来这里，应先寻到沩江源头。

像儿时回家，第一件事先找到母亲。

往里，已没有了人家。修葺的几座木屋闲置着，似是皇家大院内任意一件摆设，从哪个角度看，都是合理的存在。

沿途植被厚重，山峦清秀。高叔一路讲起了山中的故事。

他家的对面，也就是进山的右边，名为皇田村。传说舜帝的女儿路经此地，遇一孝子，见他长得英俊，便心生爱意。留下与他结为夫妇，命随从帮助此处的百姓耕种，留下皇田村一说，也即皇家的田。

高叔一本正经，说得真的一样，每每回头叮我一句：是真的呢!

我微笑着回他，说当然是真的。

沩江源处是安化、巷子口与沩山的交界处，至今保留着清朝时期的路牌，左指巷子口，右指安化。

传说此处有凉亭，当年巷子口宋朝状元易祓去安化亲戚家，路过凉亭时，见风光秀美，十分宁静，便在凉亭中读起书来，而忘了此行目的，读到日落西山。

如今此处已重建凉亭，极目三界，甚是旷远。

离他读书的地方不到50米之处，出土了世界上唯一的一对虎食人卣，一件流落在法国巴黎赛努奇博物馆成为镇馆之宝，一件流落到日本的泉屋博物馆。

天马山立在沩江源北面。传说唐宪宗元和年间，高僧灵佑禅师来沩山开法，经宰相裴休奏请朝廷御赐“密印禅寺”门额，又赐经书。皇帝问山高路远，如何到达?此时天边飞来一匹花马，驼上经书直飞大沩之境，路经沩江源时，留下了四只人足印与七八只马蹄印，称“神仙马脚石”，此山便叫天马山，附近还有花马仑。

他一边行进一边不停地介绍，在方圆十多公里内，还有好些景点，诸如练兵场、瞭望台、战壕、灯鹅寨、燕鹅寨，每一处景点都有传说，活灵活现的神话为沩江源蒙上了神秘的面纱。

要走遍这些景点，需要两天时间。

在他的讲述中，不知不觉已过数里。

涓涓细流从各个山头渗出，越往上追溯，水越清澈，只是无鱼戏水，光有水蜘蛛一类在水面荡悠，心中略有惆怅。

想必那些修行的佛者与我同有此境。

到了中部的分水岭，这里是密印寺的分庵雪峰庵旧址。如今只有一个亭子立在那里，香火之事唯在人心，也沉于深山。

择水流大的一支往右上山。简易公路利于行走，没有水泥路生硬，走起来不伤脚。徒步而来寻找水源才有意义。他日千万莫修成水泥路，一是给水源带来污染，二是破坏了人与自然的和谐。

爬上陡峭的一段路后，眼前一下变得开阔，一块巨大的石头上刻着“沩江源”。石碑前砌起一池清水，沩江滔滔不绝便是从这里涌动了第一滴。

寻见沩江源，对于沩仰宗的追溯与探寻更进一步。

密印景区是一片以“千年古刹密印禅寺”为主寺、以 “大慈大悲观音圣像”为主佛的佛国圣土，距今已有1200年历史。

试想当年苦行僧司马头陀发现大沩山，是不是像我今天追着沩水一路踏寻，才会发现沩山是修行的好地方?司马头陀不仅发现了大沩之境，也识得灵祐祖师的佛缘，才有中国禅宗史上最早的禅门宗派沩仰宗。

佛经云：“欲识佛性义，当观时节因缘;时节既至，如虚忽悟，如忘忽忆，方省己物，不从他得。”

沩江源与沩仰宗之间必有密道，有些人轻而易举地进入，有的人一生找不到入口。而高书士，读书不多，却通佛理。懂沩水源点滴汇聚，又知广施为乐，沩水源之地的百姓深得此理。

我的外公家也在沩山，住在沩江源的源头。

2017/5/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