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岳湘水文学的继往开来

——任东华《衡岳作家群研究》读札

作者丨甘建华

（任东华《衡岳作家群研究》书影）

丁酉春节过后，有幸获赠任美衡(任东华)教授的《衡岳作家群研究》(上、下册)。这是关于衡岳湘水本土作家文学评论的开山之作，也是美衡兄的扛鼎之作，内有介绍在下甘某两三万字，并收入了拙作《根柢衡阳与当代文学史人物镜像》一文。是夜，湘江河边，星月疏朗，彩灯璀璨，不啻天上人间。与美衡兄的交流也是身心愉悦，一如既往受益良多。当晚将这套大著微信晒出后，有许多外地师友向我索要，我不忍给美衡兄增加负担，径直告知湘潭大学出版社友人，她以最快的速度寄来几套，该书受读者欢迎自不待言。

作为一个著名文学评论家，萦绕在美衡兄头上的光环很多，我最看重他的三点是：雷达先生的博士研究生，中国作家协会会员，衡阳本土迄今为止唯一的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他当年以博士论文结题出版的《茅盾文学奖研究》，在占有大量第一手资料的基础上，对这样一个填补空白选题的深入研究，达到了一个崭新的水平，表现了一个青年学人独立自由的探索精神。尤其是对茅盾文学奖和诺贝尔文学奖的比较研究，廓清了许多人的学术视野，大胆预言了中国文学走向世界的可能性和必然性。这是2010年之前的事情。后来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2012年10月11日，著名作家莫言先生获得了诺贝尔文学奖。而美衡兄的《茅盾文学奖研究》一书，也荣获中国当代文学研究会第17届优秀成果奖，这可能也是衡阳高校专家学者获得文学研究类的最高奖。

从茅盾文学奖这样一个中国文学的高度，再来回望衡阳本土的作家群，对于才高八斗、学富五车的美衡兄来说，可谓“治大国若烹小鲜”，甚至可以说是“牛刀小试”。然而，这里面有他的治学方向在，有他的美学追求在，更有他的家乡情怀在。湖湘文化现在已经成为一门显学，其中一个为人注目的闪光点，便是互相提携，共同提高。我们必须承认，《衡岳作家群研究》这部新著，其实提携了包括我在内的一大批衡阳作家，我宁愿把它看作是美衡兄对我们寄予了极大的希望。

因此，我更愿意对衡岳湘水的文脉做一番简单的追溯，借此向前贤先哲致敬，并明了现今衡阳作家与古圣今贤(出衡阳者)的距离。

进入新世纪以来，随着本土文化学者的发力，我们宣称衡阳是湖湘文化的重要发祥地，蓝墨水的上游。其实，在中国五千年的文明进化史上，衡阳乃至湖南在很长的时期，都是一种天荒地老的尴尬处境。甚至到了公元9世纪中叶，唐宣宗大中四年(850)，还有长沙进士刘蜕“破天荒”之说。所幸此前的公元105年，东汉耒阳人蔡伦发明了造纸术，蔡侯纸成为中国古代四大发明之一，对人类文明作出了巨大的贡献。“湖湘名人蔡伦始”，这是我们湖南人、衡阳人、耒阳人的莫大荣耀。到了公元4世纪的东晋，耒阳罗含成为与陶渊明齐名的文人，名载《晋书·文苑传》。罗含撰写的《湘中记》(三卷)，又称《湘中山水记》，是古代衡阳最早的文学作品，尤其以湘中文化地理的描写见长，为中国山水散文的形成，具有筚路蓝缕的开创之功。在湖湘文化的人物谱和时间谱上，罗含的出现填补了魏晋南北朝时期的空白。去年底，我和美衡兄都参加了“中国(耒阳)罗含学术研讨会”，与来自北京、上海、浙江、湖南、福建、台湾等地的专家学者，共话湖南最早的文史哲奇才罗含。我所写的《东晋罗含<湘中记>中的衡岳湘水》，追溯了衡阳文学的发轫，进一步深化了“衡岳湘水”这个文学地理学名词。

（2017年9月9日，甘建华在任东华教授《衡岳作家群研究》品鉴会上发言，右为著名作家邓开善）

当今世界有一个说法，衡量一个人是否伟大，他对于这个世界是否重要，其中一个标准就是，他使自己的桑梓或出生地、居住地成为旅游目的地。就此来说，衡阳王夫之是一个伟大的人物。他死之后，其晚年隐居的湘西草堂，一直是中外文人士子朝拜的圣地，越来越多的人把它当作一生中必去的地方之一。王夫之是湖湘文化集大成者，与黄宗羲、顾炎武并称明末清初三大学者，与德国黑格尔并称“辉映在东西方哲学夜空的双子星座”。除了是我国古代伟大的思想家、哲学家，他也是一个伟大的文学家，其诗文佳作是衡阳文学的一座丰富宝库，值得我们世世代代地景仰。

蔡伦之后至王夫之崛起，期间有将近1500年时间，衡阳人中领风骚者谁?——赵葵!这位出自衡山名门、与岳飞齐名的南宋大元帅，武功盖世，一生却以儒臣治军，为南宋偏安作出了卓越的贡献。他不但是一位杰出的军事家，而且还是一位著名文学家，诗文有名于时，文史随笔《行营杂录》被历代文集收录，49首诗词入选《全宋诗》。他还是一位著名画家，所画墨梅独步南宋，名载《中国美术家人名辞典》。

中国历史上科举考试共产生602名状元(上海文化出版社1995年版《中国历代状元录》)，湖南历史上15人状元及第(据长沙天心阁《湖南历代状元名录》)，其中衡阳地区有两席，这就是元代何克明、清代彭浚，他俩都是衡山(今衡东县境内)人。何克明以《云梦赋》名世，彭浚擅长对联，但他们的文学成就并不高。可能囿于视野，除了家乡史志文集，我没有看到历代文学选本收录他们的作品。而进入选本被后世研究，才是考量一个文学家的终极价值。

从2004年到今天，转眼13年时光过去了，我在做湖湘文化尤其是衡阳地方文化研究时，常常为衡阳的璀璨文明而惊叹，常常为衡阳的名人高士而折服，常常为外地文人谈及湖南不知衡阳而愤慨，常常为一些衡阳人不知衡阳文化而羞惭。为了弥补这种缺憾，我与许多专家学者反复商榷，精心编撰了一个《湖湘文化名人衡阳十字歌诀》，既简明易记，又琅琅上口，这就是：一纸圣、二状元、三学宗、四耆宿、五书家、六僧道、七贤人、八画师、九文士、十世家。其中九个文士分别为：陈衡哲、洛夫、琼瑶、唐翼明、唐浩明、龙应台、残雪、刘和平、海岩。关于他们的创作成就和文学贡献，网上都有介绍，无需我再赘言。

这就回到了美衡兄的《衡岳作家群研究》。事实上，他这部新著的研究对象，就是承接我上述介绍的人物，接续衡阳文脉，可谓衡岳湘水文学的继往开来。通读全书，我不时为之赞叹，并想起几年前，龙应台先生对我说过的一句话：“兄弟，你还要努力呀!我们大家都要努力呀!”

（2017年9月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