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庭之恋丨第五章 峰回路转(三)

2017-09-08 10:32:50 [来源:新湖南客户端] [责编:吴名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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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庭之恋(长篇小说)

作者丨屈伏元 杨友今

 

第五章 峰回路转

(三)

袖染江湖水哟,

身披万里彩霞;

一路高歌啊一身劲,

一滴汗水呀一朵花……

愿将热血绘宏图呃,

风霜烈日乐在天涯。

洞庭工程水文地质调查队乘坐越野汽车,一路歌声,向着西施湖、蠡山洪道和沅江洪道进发。

车队由跃进公路驶入环湖大道的时候,恰好碰上了曾春生和他的儿子曾子强。百晓这趟出差完成了同“八一”军垦农场交换良种的任务;强伢子已经调到了专业施工队。父子双双便自告奋勇为调查队当向导。

曾春生引导调查队横过向湖通道,登上一处大矶头,西施湖广阔的水面和湿地立即展现在眼前。上面阳光垂照下来,下面的水蒸气滾涌升腾,弥漫开来,碧波倾倾,云海茫茫,气象颇为壮观而又神奇莫测。

西施湖三面深入垸内,只有北面有一个两、三华里路长的朝天口与沅江洪道相通。湿地有几条似是而非的羊肠小道,像分界线一样把两边彼此不同的丛林割裂开来——傍大堤这边,长着高大而多姿的杨柳,间杂着小块的乌柏和水杉等耐水乔木,形成一种森林般的防护林带;另一边一直伸展到水面,长满了纤细丛生的鸡婆柳和漫无边际的芦苇。水风呼呼地刮过去,林间响起一片飒飒声,好似同时摇动千万辆纺车,又如同闷雷滾滾,声势吓然,荡心动魄。

曾春生指着灰蒙蒙的远方,饶有兴致地说:“西施湖乍看起来很不错,有声有色,可惜千百年来一直荒废了。我们要打开大铁锁,把它改造成‘百宝湖’,叫它乖乖地为人民造福,发光发热。”

大家把目光从远处收回,又细细打量着近边景象:鱼鹰在头顶上盘旋,强烈的阳光与乳白色的薄雾交织一起,渔帆点点,航船历历可见。湖风猎猎,水像沸滚似的翻卷着浪花,一群群水鸟拍翅从浪尖上掠过,那低翔的姿态敏捷而矫健,宛若一束束雪白的花朵在蓝天下熠熠闪光。

龚向阳和大家欣赏了一气湖光山色,观察了一阵地形水势,便走到石达跟前商量道:

“下一步怎么办?”

“为了节省时间,还是按原计划分成两个组,抓紧点儿干。”石达事务式地答复说。

人员分开了。一组由石达和韩红梅带队,史光荣、曾春生、曾子强、田边菊、唐国安和龚向阳等十几个人分派在第二组。双方以相反的方向环湿地行走,约定抽查以后在沅江洪道的龙凤山点将台会面,再磋商普查如何进行。

重任在肩的调查人员,此刻哪容半点消停,吃点干粮,便依两组分头出发了。

第二组从东向西南方的龙凤山走着。湿地中的沼泽和荒滩小道,荆棘丛生,随处有陷阱,一不留心就有可能落进泥潭。他们犹若在苍莾的密林中拾路跋涉一样,走得相当吃力,即使小心在意择路而行,有时候也难免会踏进陷坑,半天扯不出脚来。这样一脚一脚往前移,身后便留下一串串深深的脚印。

在艰苦的行程中,他们拨开遮掩湿地的洪茅荒草和芦苇丛,如同寻找绣花针一样,耐心耐烦地用仪器进行观测。一旦有所发现,龚向阳和唐国安便把大家召集拢来,及时分析研究。

他们边走边“侦察”;虽然湖风在身边呼啸,可是每个人的额头上都是渗出了颗颗汗珠。强伢子在湖滩上玩耍惯了,环境熟悉,领着大家在前头走。曾春生与龚向阳走在后面,好比‘探雷’一样搜索前进。百晓是个不甘寂寞的人,嘴巴闭不住,瞅空对龚向阳说:

“唔,有种怪话传到我们村里来了,说什么总指挥不顾堤垸安全,不顾劳民伤财,要抢老政委的头功,准备全盘推翻原工程规划。”

“你是从哪里听来的?”龚向阳不胜惊奇。

“怪。我也算耳朵长,可就是没有打听到一个准信。”

“谣传不可信,既包含着恶意中伤,也有好心的误会和以讹传讹。”龚向阳以平静的语气庄严地说,“你要帮助我们做好解释工作。改线和修电站都是从改造利用洞庭湖的资源出发,决不是某一个人的胡思乱想,比如说我们搞水文地质调查,就正是为了把沅江洪道和西施湖四周的情况摸清楚,以此确定水轮机的功率,把拦水坝和水电站修筑在最牢固、最保险的位置上。”

“说得有理。”曾春生钦佩地瞭了龚向阳一眼,“你是知道的,我早就和你们想到了一起。”

曾春生正讲得带劲的时候,忽然听见强伢子在一迭连声地呼喊龚总。不知前面发生了什么事,他俩立刻赶了上去。

这时候,田边菊已经涉水爬到一个像半岛一样的石头上去了。她蹲在崖嘴上调整仪器,做好测水的准备工作以后,站起身来,迅速而巧妙地把测水仪的一端猛插进水里。流水突然被阻,水柱立即变成无数支利箭似的朝四外喷洒,不断射到田边菊的身上和面孔上,一股巨大的冲击力由仪器传至手臂,又由手臂传遍肢体,震憾身心,她双脚站立不住,身子往一边歪斜。眼看人要摔倒、测水仪快被冲跑的瞬间,龚向阳风驰电掣般奔蹿上去,一手拦腰抱住田边菊,一手顶紧她握住仪器的手,终于使测水仪的位置固定下来了。

一秒钟、两秒钟、三秒钟……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一分一秒,它都在考验着人的意志和毅力。劲风恶浪敲击得手指头像刮骨般疼痛,冰冷的水花喷溅得人睁不开眼睛,他俩却紧紧的抱在一起,像大江中坚固的桥墩,又像用铆钉铆在一起的两块钢梁,不管风吹浪打,任凭漩流冲撞,二人始终坚定不移,丝毫没有松劲。

测水坚持完成了。田边菊和龚向阳只觉得头昏眼花,手脚发麻,呼吸紧凑,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又一阵红,但内心却充满了胜利的喜悦。

人们纷纷跟上来了,一齐上前帮助收拾仪器,登记数据。曾春生感到累了,坐到石包顶上,一边抽烟,一边望着从芦柴山中间冲天飞起的鹭鸶、沙鸥和鱼燕等水鸟出神。

龚向阳活动了一下脚手,稍许歇了歇气,也走到百晓身旁挨肩坐下来。

“老曾,洪水淹没过这坨石头么?”

“没有,”曾春生扬起左边的眉毛,“从来没有过,洪水岂敢淹没它的头顶。”他振作精神,以平时那样的热情说,“你知不知道?这就是远近闻名的蜈蚣石。切莫小看了它哟,它还有很稀奇的来历呐。当年钱塘龙王搅沉八百里洞庭时,玉皇大帝派了这条蜈蚣下凡。蛇怕蜈蚣。钱塘君一看见它就熄了威,洪水退下去了。”等到众人围拢来的时候,他随即加了一个注解:“我讲的是神话故事,现在破除了迷信,实际上呢,蜈蚣石是多年观测出来的水位的最高标志。”

“百晓叔,我们现在没有闲心听你讲故事,”田边菊抱歉地笑了笑,“只请你讲一讲洪水没有淹没过蜈蚣石,有些什么依据。”

曾春生摊开手,很乐意地作了说明:“我说你呀,就是不爱多动脑筋,要细心点看唦。俗话说,耳闻不如目见。你再去瞧瞧,你们站脚测水的那块石头是什么色?水浸色,说明水淹没过。我们坐的这个包顶是青中带黄褐色,就说明没有上过水嘛,被风霜雨雪把它侵蚀得由青转黄了。大家说,我讲的在不在理?”他轻轻地咳嗽了一声,“我出世的四十几年,从没见过洪水接近过石头顶。解放以后,崖边刻上了度数,即使蓄洪水位也才达到腰中间。再讲远些吧,杨么起义时,就以龙凤山到蜈蚣石这一带为据地,安营扎寨驻过兵,至今还保留了许多的遗址,比如龙凤山有点将台,白骨滩有万人墓,朝天口有晒袍咀。”

田边菊听曾春生讲得头头是道,便高兴地对唐国安说:

“他讲的故事其实就是事实,对我们设计拦水坝和考虑水轮机组的安装高程,很有参考价值呐。”

唐国安没有听清田边菊的话,他正在思考另一个问题。蜈蚣石大有可能是对岸山脉延伸过来的,说明山脚走得相当远。通过勘探,倘若能够证实底下是石头和老底子,只有表面一层是冲积土,那么,朝天口正好可以修建电力排灌站,利用浩江湖凤爪滩筑坝,截断江流,在龙凤山建设水力发电站也就顺理成章了。

就在这时候,强伢子摸到长满湖草的沙滩上去了。他在齐腰深的草里头蹿来蹿去。龚向阳睁大眼睛望着他,不知道他在干什么。传来一阵咯咯的笑声,强伢子走上了石头包。他上衣扎进裤腰里,衣内的东西把胸前撑得鼓囊囊的。不等大家询问,他笑嘻嘻地从怀里掏出一个淡青色的小蛋来。

曾春生打量了儿子一眼:“捡些鹭鸶蛋来做什么?”

“咦,”强伢子停止了笑,“快住嘴,别暴露我的‘军事秘密’。”

他溜下石包,连蹦带跳地往湖边上跑去,边跑边回头嚷道:“又是‘军事秘密’咯,等一会儿再告诉你们。”

龚向阳担心曾子强年幼出事,让史光荣跟了上去。接着,龚向阳带了一行人涉水到了岸上,继续往西南方走去。

走着走着,不觉望见树山里升起一股浓烟,好奇心驱驶大家加快了脚步。拢去一看,都惊疑得瞪圆了眼睛。原来地上堆了二、三十个皮蛋大小的泥巴坨坨,上面架起树枝和芦苇,熊熊烈火愈烧愈旺。烧了一阵,强伢子和史光荣各用两根树棍子把烧得通红的泥巴坨夹出来,往旁边一个积满了水的凼子里丢;丢一个,哧哧地响几声,同时冒起一团白烟。丢完以后,他俩又从水凼里捞出泥坨坨,随手在旁边的树干上磕了磕,掰掉泥巴,露出了烧熟的鹭鸶蛋。

大家不约而同的喝起采来:“嘿,想不到强伢子还会耍魔术。”

“呵呵,这叫泥巴坨变蛋,不算稀奇,还有更精彩的节目在后头呐。”

强伢子说罢,大家动手把鹭鸶蛋剥开了壳,吃着,说着,笑着。

唐国安捡起几块剥掉的泥巴仔细一看,霍地从地上站起来:

“泥巴是从哪里弄来的?”

强伢子噗哧一声笑得直不起腰来。史光荣指着前面的干泥坑说:“泥巴就是从那里挖的,坑里多的是青夹泥、观音土。”

唐国安心头一喜:难怪群众说西施湖湿地随时可以挖出风化石、无名土、青夹泥。去年的勘探,在湖中间也有同样的发现,可惜没有来得及全面普查,如果这次调查能够科学的证实这块地方基础不差的话,那就一切问题都好办了。

他边想边用望远镜向远方眺望,果见西南方隐隐约约有一片山脉,于是伸出一根手指头指了指:

“老曾,那些远山前面有座明显一点的山峰,是不是龙凤山?”

曾春生定晴一看:“嗯,嗯,正是的。”

唐国安手上拿的蛋也顾不得放进嘴里,兴高采烈地发出了命令:“立即出发,走,目标龙凤山。”

从工程总监的语气和神态中,人们觉察出准是发现了什么新情况,可是一时又弄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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