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评论丨山有大雅 云无鹤踪——郑罡的书法

2017-08-24 09:47:57 [来源:日照日报] [责编:吴名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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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有大雅 云无鹤踪——郑罡的书法 

作者丨卓今


第一次见到郑罡的字是在博客上,“禅茶一味”,是横幅还是扇面,记不清了。那字简炼、空灵、古澹绝伦,以为出自一位悟道的修士,脑子里立刻浮现一位面目清癯的高古之士饮茶夜读的场面。西汉文学家杨雄曾说过一句名言,“书、心画也。”意思是字如其人,依据这个线索,后人探索出笔迹心理学,还有人发明了用笔迹破译九型人格。笔迹无疑成为最方便快捷的人格测评工具,见字如见人,几成定理。清人周星莲在这方面有研究,他说,“余谓笔、墨之间,本足觇人气象,书法亦然。”然后他在《临池管见》举了一大堆例子,说“王右军、虞世南字体馨逸,举止安和,蓬蓬然得春夏之气,即所谓喜气也。徐季海善用渴笔,世状其貌,如怒貌抉石,渴骥奔泉,即所谓怒气也。欧阳父子险劲秀拔,鹰隼摩空,英俊之气咄咄逼人。李太白书新鲜秀活,呼吸清淑,摆脱尘凡,飘飘手有仙气。”再从郑罡的字揣测他的人格,以清癯雅脱,朴拙烂漫为主,偶有敦厚苍茫,显现出多重人格特征。郑罡似乎有意要颠覆“字如其人”这句千古名言。郑罡其人,武高武大的山东大汉,有过服兵役的经历,腰板挺直,行走挟带风雷,说话一板一眼,完全是个常山赵子龙式的人物。显然,郑罡不想只做一个本色演员,也不想只做一个写字的技术工。书法这门艺术,需要好几样东西熏染、陶冶,中国古典哲学、美学的涵养是必不可少的,书法是完全抽象化的线条,它所蕴含的主题和境界隐晦深奥,书法家不一定需要西方逻各斯的训练而达到一种高度抽象的能力,但必需有把自我的心灵感悟通过线条走势传达出去的本领。书法家的美学思想,人生观,世界观都蕴含在线条墨色之中,因此,好的书法艺术才有难以言传境界。当然,文学修养尤其重要,一个书法家的文学修养或文化水平常常决定着他的艺术高度,郑罡在这方面是做了功课的。写点散文、小诗,喜欢枯荷听雨声,做足了古典文人的派场。从他的诗文来看,他又是一个内心温柔的汉子,只见他常常为竹、荷、野花、古树立传,遍游神州,为风物掌故所牵绊,伤春感秋,嗟哦吟咏,这么一个喜欢风花雪月的人!我不知道山西苛岚是不是造就了他人格中的一种硬度,从他书法意趣来看,不光有山东日照海边的和煦温润,还有来自晋西北黄土高原的粗粝和苦涩。他这一路走来,也在求变中找寻自己的位置,从雄浑狂放之气的草书过渡到清逸尚意的小清新,然后是古雅朴拙,他一直在收,在藏,这大概是一个书家要成大气的标志。从这个意义上讲,这也是郑罡个人不断进行重建的艺术精神史。

地域文化对一个艺术家的影响到底有多大?在信息不流通的时代,书法风格略有差异,如东周时期齐国的金文书风大多表现出严整刚正,楚国则表现出流丽多变。在高度息信化时代,仅凭地域文化去推断一个人的艺术风格往往失之偏颇。初看郑罡的书法,难免会有一种错觉,形似江南文人的风范,但经过反复研摩后不难发现,他的字,秀雅中藏着朴厚,瘦挺里透着雄强,甚至妩媚与险劲并存。这就对了,郑罡人憨厚、实在、豪爽,但他骨子里又是极文艺范儿的,自然、飘逸、旷达。这里又归结到“字如其人”,人有多重人格,但总有一个核心层,艺术审美机制也是一个复杂庞大的系统,为什么有些作品会给人极不舒服的感觉,观之令人生厌,立刻定性为劣质等次,原因是它的意境、用笔均单薄浅陋,一眼看到底。观上乘作品需经过几道审美程序,这样说来似乎有技术化之嫌,通过对表层意蕴的理解再达深层意蕴,多层次审美往往给人带来一种美的享受和精神提升。郑罡已经形成自己独特的艺术风格,他的“盘龙一山”,坚实大气,颇像他的个头体量;“赏月”二字,朴拙顽皮,有他性格志趣的一面。“功崇惟志,业广惟勤”语出《尚书·周书》,意为有大事业必先有大志向,而完成大功业,在于辛勤不懈地工作。与前两幅不同,它洗炼、劲健,不失绮丽,反映了郑罡人格部分的核心层,我揣摩郑罡的心思,他欲借此抒发某种志向,抑或是这就是他的精神追求。苏轼的“一蓑烟雨任平生”在郑罡的笔下如烟如雾,曼妙轻盈,我想,他是懂苏轼的,而且做到了字意合一,这句话从字面上看,表现了原作者旷达超逸的胸襟,郑罡用书法艺术作了进一步阐释,“烟雨”二字用笔别有深意,枯笔、留白,给人留下无穷的想象空间,旷达豪放,了无挂碍,心胸舒阔,观之让人忘却尘世诸多烦扰。“汉阳嘉刻石”这一幅却是另一种韵味,老道、深邃,与“禅茶一味”的趣味是想通的。郑罡的书法有一个特征,篇幅大的,字数多的,大多以行书、狂草表现,气势恢弘,一吐胸中块垒。

郑罡早期的字我没见过,前些年出版了一本书画集,字、画、文综合穿插,书法篇幅份额最重。这里头的字整体都是好看,单个字看着漂亮,整体也如行去流水,“三月水流春太老,六朝人去雪无声。” 纤丽飘逸,笔如丝茅柳叶。“春华秋实”,则间架稳重、着墨厚实。着实好看,赏心悦目啊!结构上有稳定的章法,参差、主次、均衡、对称、呼应都做得恰到好处,怎么漂亮怎么写,久看却有炫技耍酷之嫌,“显”、“露”、“张扬”,是这一时期的特色。经过几年的磨练,这次收进书法集的一批作品却让我大感意外,不显摆,不夸饰了,正如老子《道德经》所说:“锉其兑,解其纷,和其光,同其尘。”他一下子悟道了,只求自然流露,率性而为。真正大家的作品,其韵味、神采深藏于笔墨之间,有同道者必以神遇而不以目视,以意味而不求形色。《列子·说符》有一段话说得恰当:“得其精而忘其粗,在其内而忘其外,见其所见,不见其所不见;视其所视,而遗其所不视。”中国古典审美讲求一个“遣貌取神”、“舍形求意”的境界。可喜的是郑罡还在努力攀登。登高望远,胸中才有丘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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