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观大帝(下)丨第三十五章 积劳成疾

2017-06-08 17:02:08 [来源:新湖南客户端] [责编:吴名慧]
字体:【

贞观大帝(下)

作者丨杨友今

第三十五章 积劳成疾

李世民巡幸灵州返京,感受风寒,加之旅途劳顿,要在冬季调养一下。于是下制规定:有关祭祀、奏章、外宾、军事、禁卫、印信、驿站补给,以及五品以上官员的任免或死罪,仍由自己裁决。朝廷其余事务,都交由皇太子处理。大杨妃的熏风殿暂时成了他的疗养场所、安乐窝。李世民对着铜镜照了照,蓦然发现:本人变得多么苍老了!原来黑漆般的头发已夹杂着银丝,强健的肌肉明显松弛了,脸上出现了绛色的瘢痕,额头刻上了深深的皱纹。他不禁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岁月不由人。难怪近年来常感疲困,朕明显地衰老喽。”

“菜怕叶老,人怕心老。”大杨妃宽解说,“高士廉、房玄龄年逾古稀,精力还那么旺盛。陛下跟他们比,正值英年,不算老,细心保养,很快可以恢复强健的体魄。”

“舅舅和亲家也常常生病,撑得够苦的啦。可是朝廷又少不了他们,一时还找不到合适的人选接替。”

“长孙无忌、马周和褚遂良都非常能干,做事也尽职尽责。”

“朕准备任命长孙无忌作检校中书令,知尚书门下省事,干脆把朝廷大权集中到他手上,让他辅佐太子。褚遂良资历尚浅,缓一缓,到时候再作调整。”

李世民住在熏风殿服药养病,品茶弈棋,谈天说地,偶尔还去禁苑跑跑马,兜兜风,十分顺意,仿佛清清的泉水从心田上潺潺流过,涤荡着困顿与烦恼,病情日见好转,健康开始恢复。十二月二十五日,是李世民的生日。大杨妃把小杨妃、徐充容等妃嫔都召来了,长孙无忌和太子治,以及李道宗等皇亲,也进宫祝贺万岁的千秋节。李世民心中陡地泛出一股凄酸的感觉,歪着头,脸庞像梅雨中的梅子一样透着青灰色,嘴旁的两道折纹悸动着:

“今天是朕的生日,众人都很快乐,可是朕却异常伤感。如今君临天下,富有四海,然而承欢在父母膝下却永远不可得了,正如子路富贵以后,叹息再不能给父母背米的情形一样。”

“陛下五十大寿,”长孙无忌开导说,“正当天命之年,国家盛况空前,万邦都来朝贡,不管怎么说,都该庆贺庆贺。不然的话,实在过意不去。”

“人降生的时候,母亲受尽了痛苦。《诗经》中说:‘哀哀父母,生我劬劳。’为什么偏要在父母劳苦的日子里,反而饮宴作乐呢?”

李世民的眼睛瞬间失去了流盼灵转的光泽,变成死一般的滞钝和悒郁。众人受了他的情绪的感染,心灵的色调也变得暗晦阴沉了,一下子泄了气,不再吭声了。细心的徐惠发现李世民的手脚如同抽搦一样哆嗦着。她睁圆了眼睛,问道:

“陛下是不是得了风疾?快传御医!”

“御医的药效果不佳。”大杨妃做了个手势,“陛下在吞服方士的丹药,中断不得。一旦中断,就出现这种反应。”

“吓,”徐惠撇了撇嘴,“神仙事本来虚妄,空有其名。秦始皇非分爱好,遂为方士所诈。”

李世民表现出一种苦涩和尴尬的神态:“徐卿所言极是,不过朕已经上了瘾,戒不掉了。近几天精神好些,想中断一下,老毛病又复发了。”

“父皇,”李治提醒说,“尽量少服些为好,以防万一。”

“朕也是这么想的。唔,朝廷有没有什么大事?”

“有件不大不小的事,儿臣正要启奏。”

“什么事?”

“房玄龄受父皇小小的谴责,一直闲居在家里,儿臣想去迎接他回朝理事。”

“嗯,”李世民瞥了李治一眼,让他继续讲下去。

“房玄龄自义旗竖立之时起,就参与神圣的开国大业。玄武门事变,冒着生命危险参与决策。贞观初年选拔贤才,执掌朝政,大臣中以他最卖力。他的功劳太大了,除非是犯了不能饶恕的大罪,群情激愤,否则不可抛弃不用。父皇如果因他年老体衰,也该暗示他主动让贤,礼貌地使他退休,不要因小小的过失,损伤元谋功臣。”

“他一生忠勤老实,然而愈老性子愈犟。我是拗他不过,才没有理睬他,让他在家里去发倔气。”

“父皇准了儿臣的奏请,”李治乐得抓耳挠腮,“儿臣即刻便去迎接他。”

“最好和你舅舅一起去,他从来只服他。”

长孙无忌佯装生气的样子,嘴巴一咧:“皇上得罪了人,却要臣下去做转圜。要去你自己去。”

“别扳俏。”李世民捻着翘起的唇髭笑了笑,“我知道他家的门向东向西,立马就动身。”

“你从来少不得房玄龄,他不在你身边,就像失了魂一样,失去了主张。”

“你摸准了我的心,就将我的军,真厉害。”

“嗨——嗨!哈——哈——哈——哈——!”

开了一阵玩笑,恍若春风吹散了云雾,心境都舒畅了。

房玄龄的私宅在长安城南十里路远近的曲江芙蓉园。当他得知李世民行幸芙蓉园,激动得老泪纵横,两只手比划了好大一气,也没有说出话来。幸亏长子房遗直和次子房遗爱理解父亲的意思,替他调摆全家老小和仆役奴婢赶紧洒扫门庭,准备接驾。房玄龄换上朝服出来,喜融融地说:“我估计,皇上的御辇就要到了。”少顷,圣驾抵达了大门口。君臣就像久别重逢一般互相打量了许久,百感交集,又是流泪又是欢笑。房玄龄拜倒在地,要行大礼。李世民弯腰伸手扯起他:

“不必多礼。你我虽为君臣,然而情同手足,不要太讲究,呵呵,本来就是亲家嘛。”

“臣对不起陛下,”房玄龄眼眶又潮湿了,“正在闭门思过,还没有负荆请罪嘞。”

“爱卿从来有功无罪,错误倒是难免,朕也常常出差错。”

“陛下明智天纵,没有过失。”

“你呀,什么都好,就是不会谏诤,不算好。”

高阳公主从人缝中挤了出来,娇滴滴地冲着李世民说:“父皇别刁难公公,公公是个本份人,只会实干,不会说漂亮话。”

“嗬,来了个打帮腔的。”李世民脸上绽出一丝笑纹,“他是你公公,我可是你父皇。怎么只帮他,不帮我?”

“谁对,我就帮谁。”

李世民伸出一根指头指着高阳公主,对房玄龄说:“她从小娇生惯养,不谙世事,你可要好好管教管教。”

“我嫁到房家,不是吹,”高阳公主把话抢过来,“既孝敬公婆,又体贴丈夫。遗爱,你说说,是不是?”

“公主为人,真是小妹妹咳嗽——无(痰)谈,百般都好,十全十美。”房遗爱证实说。

“遗爱说你好,朕就放心啰。”

房遗爱其实犯了欺君之罪——他说的是假话,并非实情。高阳公主和他结婚七八年了,夫妻从来没有同过床,做过爱。她所生的三个儿子,他还不清楚是怎么来的。可是在表面上,他俩维持着异常和睦的夫妻关系,互敬互爱,互相尊重,高阳公主还不时地找父皇求情升房遗爱的官,授予实职实权。直到不久的将来闹出一场轰动京城内外的公主偷和尚的大丑闻以后,才真相大白。李世民只了解高阳公主跟房遗直关系紧张,高阳公主曾多次告伯爷的御状,甚至说他调戏了她,罪该处死。房遗直一直站在人群背后,没有露面。李世民怕冷落了他,召到跟前,交谈了几句,才挽着房玄龄的手跟他乘坐御辇,一起回宫。

李世民身患风疾,忍受不住长安的酷热,诏命重新整修终南山废弃的太和宫,改称翠微宫。终南山,亦名中南山,取其在大地中央、又在长安城南的意思,简称南山。汉武帝曾在支峰翠华山祭过太乙神,故又名太乙山。从长安朱雀门街南端的明德门至山麓,约八十里。它是秦岭山脉的主峰,西起武功县境,东至蓝田县境,包括翠华山、南五台、圭峰山、骊山等山峰,直如锦绣画屏一般,森林茂密,山风凉爽,悬泉瀑布,鸟语花香,身在其中,真不知有炎夏酷暑。仲夏,李世民前往太和谷翠微宫避暑,因其道路崎岖,山间狭窄,容纳不下百官的起居饮宴等活动,又在宜春县的凤凰谷营造玉华宫,宫殿及屋宇楼台漫山遍野耸立,费用高达数亿钱。李世民御翠微殿,问左右大臣道:

“自古以来的帝王,即令可以平定战乱,统一中国,却不能制服四方的夷狄。朕的才能不如古人,而成绩却超过了他们,连朕自己也不甚明白其中的缘故。众卿随意说说,实话告诉朕。”

“陛下的功德如同天一样高,地一样厚,万物渺小,无法赞美。”

群臣都觉得李世民不愧为盖世英主,千古一帝,但是又表述不出来,只好大唱赞歌,竭力奉承。李世民偏着脑袋听了一气,不甚满意。他凝神想了想,梳理了一下思路,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侃侃总结说:

“朕所以能做到古代君王都做不到的事,缘由有五点:古代帝王大多嫉妒才干超过自己的人,朕却把别人的长处看成是自己的一样,是其一。人的行为和能力不可能十全十美,朕常常避开其短,取其所长,是其二。君王们往往在引进贤才时把他抱到怀里,摒弃无能之辈时恨不得把他推下山崖,朕见贤则尊重,见到笨拙的人则充满怜悯,把二者放到适当的位置上,使其各得其所,是其三。君王大多厌恶犯颜直谏的言论和直臣,暗诛明戮,没有一个朝代没有,朕自登极以来,正直的官员在朝中比肩接踵,不轻易贬黜斥退一人,是其四。自古以来帝王都只注重中原,自高自大,鄙视蛮夷,惟独朕同等看待,爱护始终如一,所以蛮族部落都像对待父母一样依赖朕,是其五。以上五点,成就了今日的盛况。你们以为对不对?”

“陛下说得有条有理,臣等心悦诚服。”

“不要盲目服从。”李世民扫视了一下殿堂,然后把目光转到褚遂良的身上:“你当过史官,最有发言权。朕说的一番话,合不合乎实情?”

“陛下盛德巍巍,不可胜载,仅仅以五点论定,实在是过于谦虚了。”

年初,李世民下诏宣布,明年仲春前往泰山封禅,即在泰山添土祭天,在社首山辟场祭地。七月底返回皇宫后,考虑到薛延陀还没有归顺,屡兴土木工程,加上河北遭受水灾,又降敕停止明年去泰山封禅。一代明君李世民,统一国家,偃武修文,任贤致治,开拓疆土,被周边国家和部落尊称天可汗,建立了旷古未有的丰功伟绩,一辈子却没有实现自己的心愿——封禅泰山。有人不免遗憾,有人钦佩他讲究实际意义。可是对于亲征高丽的失败,他却一直耿耿于怀,并没有从中汲取足够的教训,而是刚愎自用,执拗不回,顽固地准备要再一次发动征讨高丽的战争。参与决策的朝臣们了解李世民爱面子、不肯服输的脾气,只好三弯九转地进言说:

“高丽的城堡,大都是依山建筑,不容易很快攻破。去年御驾亲征,高丽百姓不能耕种,我们所攻下的城池,粮食已搜刮一空,接着又发生了旱灾,百姓大半陷于饥馑。当今之计,我们只需派出偏师,轮番骚扰,使他们疲于奔命,弃耕躲进城中,用不了几年,高丽势必千里萧条,人心离异,鸭绿江以北的地区,可以不战而轻易取得。”

“朕对于蛮族,能做到古人做不到的事,都是因为顺应民心的结果。从前大禹率九州的百姓开山凿石,砍树伐木,疏浚河川的水势流归大海,劳苦固然劳苦,百姓却无怨言,就是因为顺应了天心民意。盖苏文恶贯满盈,还那么嚣张,继续为非作歹,朕替天行道,为民除害,出动正义之师进行讨伐,望众卿理解。”

李世民避开众人的议论,作了一番冠冕堂皇的训谕后,即命左武候大将军程咬金担任青丘道行军大总管,中郎将薛仁贵当副总管,征发一万多兵力,乘楼船从莱州横渡黄海北上。又任命太子詹事李世勣担任辽东道行军大总管,带领三千兵马,会同营州都督府的兵马,从新城道进入高丽。两路大军都配备精通水上作战的将士。

李世勣率军渡过辽河,扫荡苏南(辽宁西丰县)等数城,高丽军多背靠城堡拒战,李世勣击破守军,焚烧其城郭后回师。程咬金和薛仁贵带兵进入高丽国境,大小一百多次会战,战无不胜,又攻克石城(辽宁庄河县),推进到积利城下(辽宁瓦房店市)。高丽一万多人马出城迎战,程咬金诈败,引诱高丽军踏进了薛仁贵的口袋阵地,一举将其击溃,阵斩三千级。

征战相当顺利,高丽防不胜防,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李世民决计增加兵力,乘胜进击,踏平高丽,敕令宋州刺史王波利等征发江南十二州的工匠,修造大船数百艘,准备调集兵马由海道出征。又命右武卫大将军薛万彻担任青丘道行军大总管,右卫将军裴行方当副总管,领兵三万余人,乘楼船战舰自莱州出港,取海路攻击高丽。

高丽愈来愈疲困凋敝,提心吊胆,谈虎色变,濒临绝境般的恐怖。李世民坚定了必胜的信念,举行朝会,议定明年征发三十万兵马,下狠心灭掉高丽王国。李道宗捋着疏朗的胡须琢磨片刻后,出班启奏说:

“大军远征,必需储备一年以上的粮食,牛马车辆无法运送那么多的军需粮草,最好利用船运。”

“隋朝末年,只有剑南未发生大乱,亦未出现兵灾,近来攻打辽东,剑南也置身事外,百姓富庶,安居乐业,应由他们修造舟舰。”

房玄龄的建言,李世民当即采纳,诏令右领军府长史强伟去剑南道,督促伐木造船。规定大舰长一百尺,宽五十尺。造好后,另派使者督促舟舰从水路穿过巫峡,经江州、扬州,驶至莱州停泊。接着,又敕令越州都督府以及婺州、洪州等州,修造海船及两船相并的双舫一千一百艘。

八九月,辽东地区便开始了漫长的寒冻期。一团团阴沉沉的翻卷着的浓云,在低空沉重而缓慢地移动着,煞像一幅从天而降的裹尸布徐徐扩展开来,散落在各处的村落、水塘、河流、树林,以及远方连绵起伏的山岭,在暗云淡雾的映衬下,酷如死人一般苍白,显得十分凄凉而悲惨。空气中布满了潮湿和腐臭的气味,路上细盐似的白霜和尘沙混在一起,被逃难的人流和牲口践踏成了胶状的泥泞,军马在泥浆里滑来滑去,走得又艰难又吃力,嘴里呼出的气息恍然烟雾一样。薛万彻不敢呆下去了,带领人马从高丽撤退,回到了长安。无功而返的薛万彻怨天尤人,火气特别大,骄横嚣张,任情使气,侮辱同僚,鞭挞士卒。裴行方上疏弹劾他对东征不满,心怀怨叛。李世民对征辽特别敏感,立即罢免了薛万彻的官职,贬窜象州。

强伟等人在剑南集结民间工匠制造舟舰,大量征调山獠蛮民去做苦力。蛮民忍受不了,雅、邛、眉三州的山獠部落在逃亡中遭到追杀。官逼民反,公开叛变,征讨高丽再次遇到了麻烦,走进了举步维艰的境地。

剑南道山獠部落造反,告急文书传到京都,朝廷命令茂州都督张士贵和秦叔宝,征发陇右及峡中的兵马三万余人,进山剿捕。又命尉迟敬德和司农少卿长孙知人乘驿马前往剑南,同当地官员一道慰劳工匠,安抚民众。剿抚并举的措施产生了立竿见影的效果,很快平息了蛮民的叛乱。秦叔宝和张士贵上表告捷,并奏请说:“蜀人体质脆弱,承受不住剧烈的劳动,当地官府请求雇佣善造战船的潭州人代劳,由他们出钱。”李世民批准。

然而,巴蜀百姓并无多少积蓄,州县官吏强行征收,严苛急迫,老百姓卖掉田产房舍,甚至卖儿卖女,代金也缴纳不清,粮价飞涨,剑外民怨沸腾,又出现了骚乱。李世民再次派遣尉迟敬德和长孙知人去巴蜀视察。尉迟敬德和长孙知人深入查明后,回朝如实奏报道:

“建造舟舰,巴蜀深受其苦,大船一艘,价值绢二千二百三十六匹,山中砍伐的树木还没有运完,又要征收造船代金。两件事并在一起,老百姓连喘息都来不及。”

“不要再逼了。”李世民决断地说,“劳民必先养民,首先得让他们活下去,雇请潭州造船的费用,已经造好了的和正在造的,全由朝廷支付。制造海船,就此停止下来。”

“皇上,不远佂辽东啦?”尉迟敬德露出了惊喜的神色。

“劳民伤财的事,必须放弃。朕早就说过,水可载舟,亦可覆舟。百姓被逼急了就会造反,天下大乱,那可就不好收拾啰。”

李世民的“明”,主要在于他的自知之明,他步入晚境以后,虽然有些贪图享乐,同时又好大喜功,但是始终把国泰民安放在首位,随时随地用这面镜子照照自己,所作所为过了头就退回来,错了则改正,不让贞观之歌唱走调。

然而,赋税徭役的加重,早就引起了朝廷内外的不满。齐州段志冲上书,请求李世民把皇位禅让给太子李治,说:“皇上年老多病,理当颐养天年,不必再为国事操劳了。太子仁孝,继承大统,可保国家安宁。”李世民气得头昏目眩,歪着身子,把奏折出示给太子和长孙无忌看,二人吓得面面相觑,冷汗从头发根上渗透出来。长孙无忌惴惴奏请道:

“狂徒不知天高地厚,口出狂言,请陛下降旨,锁拿归案,斩首示众。”

“他没有犯法。”李世民说,“凭什么抓人?”

“狂犬吠日,罪同叛逆,不可饶恕。”

“五岳上冲霄汉,四海延亘大地,藏污纳垢,无损于山高水长。段志冲不过一匹夫,他想解除朕的尊位,假如朕真有过错,表明他正直。若无错处,则是他狂妄,如同一尺长的迷雾去遮掩青天,无亏于穹宇的广阔;一寸长的浮云去阻挡阳光,无损于太阳的光辉。”

“皇上圣德巍巍,可比尧舜,开基创业,功盖寰宇。”

“朕不敢攀比三皇五帝,但是可以控制自己不干伤天害理的事,不做百姓反感的事,不跟百姓唱对台戏,让百姓安居乐业,一年更比一年好,民富则国强嘛。”

“陛下处处以国计民生为重,不愧为明君。”

“明君也难免虑事不周,出现差错,因此必须倾听臣民的呼声,不断自我总结,对的坚持,错的改正,不要文过饰非,错了不改,那会造成大错,带来不可挽回的损失。”

五十年的人生历程耗尽了李世民最金贵的光阴,风风雨雨在他脸上刻下了一道道皱纹,曾经是那么强健的筋骨,呼风唤雨的气魄,像泉水般喷涌而出的激情,随着岁月的悄然流逝,仿佛都成了一场梦。等到梦醒以后,已经精疲力竭,力不从心了。老喽,准确地说,应该是未老先衰,积劳成疾。如今他百病缠身,消化不良,气疾恶化,动不动伤风咳嗽。东征高丽撤退时,痈疾几乎夺去了他的生命,新近又染上了风疾。御医用药简直失效,全靠方士的丹药强提精神。处于无奈状态的他,思绪酷似天边翻飞的云絮,飘忽不定,从过去跳到今天,从今天跳到过去,从一件事跳到另一件事,又从一个人跳到另一个人。

要闻速递

专题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