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丨乡村作文

2017-05-14 21:52:11 [来源:新湖南客户端] [责编:吴名慧]
字体:【

乡村作文

文丨裴建平

现在钓鱼还有什么乐趣可言?

鱼们已经分门别类密密麻麻养在网箱里了,只要伸出钓竿,立即就有硕大的鲤鱼青鱼草鱼鳊鱼上勾,剩下的事情是,握紧钓竿,慢慢把鱼拖到岸边,然后将鱼捞起。

我已经钓到第八条鱼了,却没有丰收的喜悦。唾手可得的收获,是不会给人成就感的。

我和我的同事,是一位朋友请到乡下来钓鱼的。我不便把自己的这般感受告诉他,就说,乡下的空气真好,我想四处走走。朋友有些惊异,却没有表示反对。

沿着乡间小道,走走停停。路边有垂柳,田里一片青葱,风景不错。我听见了读书声。抬头,看见一面红的国旗在风中飘舞。我想,那应该是一所学校。

走近,果然是一所乡村学校。学校很小,一排平房,有些破旧;一个操场,坑坑洼洼。正是上课时间,我的出现引起了一阵小小骚动,学生们有的歪着脑袋看我,有的交头接耳。我担心影响他们的学习,便匆匆从走廊这头走到那头。

走廊尽头是老师的办公室。门洞开着,里面摆着几张桌子,桌子上码着一叠作文本。有风吹过来,把作文本翻得哗哗直响。我有些好奇,想看看他们都写些什么,便走了进去。

也许是开学不久,作文本上只有一篇作文。是命题文章:写给爸爸(妈妈)的信。这是一个老掉牙的题目,小时候我写过,已经上大学的儿子也曾写过。我随手拿起一本,是一个叫匡小勇的四年级学生写的。信是写给他爸爸的,他爸爸在南方的一座城市打工。一行行看下去,不知为什么,我的心慢慢胀痛起来——

亲爱的爸爸:你好!

我上小学一年级那年,你去城里打工,现在我已经读四年级了,你还没有回来。你说你在城里给人建房子,城里人的房子,永远也建不完吗?

你走后,妈妈和小姨,大叔和小叔,他们也到城里打工去了。妈妈给人家当保姆,小姨在洗脚城当服务员,大叔和小叔,一个在菜市场贩鸡鸭,一个在宾馆当保安。几个月或者半年,妈妈会打一次电话回来。妈妈说,过春节的时候,一定给我买篮球,给弟弟妹妹买新衣服、买城里孩子爱吃的肯德基。

前几天,小姨回来了。小姨的黑头发变成了黄头发,还穿着露出肚脐的衣服。爷爷奶奶不知道为什么不高兴,说要打断她的脚。小姨住一个晚上就走了,走的时候,两只眼睛肿得像桃子。

你们不在家,爷爷奶奶好辛苦。爷爷满头白发了,还颤巍巍下地干活。奶奶身体不好,却整天照顾我们三姊妹和叔叔们的孩子。天蒙蒙亮,她就给我们煮饭;星星出来了,她还在给我们洗衣。

每到晚上,我就想你,想妈妈。妹妹想得更厉害,常常半夜哭着醒来,这间屋子找到那间屋子,我知道,她是在找一个温暖的怀抱。我上课注意力不能集中,考试成绩也一次比一次差。老师找我谈了几次,问我为什么,我不知怎么回答。我越来越不喜欢与人说话了,我喜欢一个人坐在池塘边,石阶上发呆。

爸爸,我知道你和妈妈是为让我们过上好日子才外出打工的,为了省钱,你甚至几年不回家。我们的日子的确好多了,爷爷说,再过几年,我们家就可以建新房子了。但是爸爸,没有你们在身边,我和弟弟妹妹,却怎么也快乐不起来!

你的儿子:小勇

我显然不是匡小勇作文的第一读者,老师已经在他的作文本上,用红笔作了圈圈点点。作文的结尾处,老师留下了这样的批语:

……父母在遥远的城里打工,留守孩子却在老家独自成长。问题是,一个人的成长,怎么可以离开家的温暖,爱的呵护?亲情缺失,这种伤害太残酷了,也永远弥补不上呵!

下课铃声响了,孩子们涌向操场。哪位是匡小勇?我下意识的张开双臂,做出一个拥抱的姿势……

要闻速递

专题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