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丨偏才盛况成长记

2017-05-14 21:26:40 [来源:新湖南客户端] [责编:吴名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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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才盛况成长记

文丨裴建平

陈丹青不安分,玩起了出走。陈何许人了?清华大学美术学教授、博士生导师也。为何出走,而且是从清华出走?原因很简单:在研究生招生考试中,他相中的艺术苗子,一个个皆也因政治或英语成绩不过关,而被拒之门外。陈同志来脾气了,认为这“严重滞碍并扭曲了艺术教育的品质与性质,无视了人文艺术学科的教育规律与成才规律”。他甚至表示:“我宁愿招收艺术的偏才,也不需要平庸的全才。”

由陈丹青的愤怒,我想到了同事盛景华的儿子盛况。

我们是看着盛况长大的。这个古灵精怪的家伙,人还没有笔杆高,就开始学着父亲写写画画了。五六岁的时候,他画得最多的是三国故事,什么桃园三结义呀,煮酒论英雄呀,三顾茅庐呀,一概画得活灵活现。再大一点,就开始背着画夹在外面画风景了。有一次,我在景华家里看到一本速写本,上面画了许多花花草草,以为是景华的作品,便大加称赞,谁知景华夫人过来了,说:“这哪是景华画的,这是盛况的大作呢!”我大跌眼镜,一个小萝卜头,画的东西居然可以与声名显赫的书画家父亲比肩了,这还了得?于是断言:盛况以后肯定比父亲有造化!

我们以为盛况会顺风顺水地往绘画方面发展,可景华却有自己的想法,认为儿子不仅要搞得艺术,其他方面也不能逊色。他的目标是,将来盛况上同济大学或者湖南大学的土木工程系。

问题于是出现了,要学土木工程,必须学理工科,而盛况对数理化一点兴趣也没有。盛况热爱的仍然是艺术。上高一的时候,盛况经常在路上拦截我,找我借书看。我书没读多少,但书架上的内容倒比较扎实。盛况看的一概是经典,比如丹纳的《艺术哲学》、海德格尔的《存在与时间》,佛克马的《走向后现代主义》,就连我用来装门面的大部头:乔伊斯的《尤利西斯》、普鲁斯特的《追忆似水年华》,他也一本本借去啃。并且一再要求,千万不要告诉盛景华呵!

不告诉景华,景华自然是不知道。景华只知道盛况的数理化成绩一落千丈。景华脑门开始冒汗了,以为儿子是木脑壳,将来成不了什么气候。于是加倍逼儿子背化学方程式,做数学计算题。

高一过后的暑假里,一天晚上,景华忽然气喘吁吁地找到我,只喊怎么办?我递给他一张纸巾,让他试了试额头上饱满的汗珠,问怎么回事?汗是没有了,但景华脸上的愁容仍旧不散。他说:“那鬼崽子不肯读书了,你看急人吗?”我说:“不读书了,那做么子?”景华说:“他要做自由艺术家。老子搞了一辈子艺术,还不晓得艺术是怎么回事吗?”景华是不抽烟的,那天景华却很不儒雅地从我的手上夺过烟来,狠抽了几口。

望着这个可怜的父亲,我只得违背誓言,将盛况偷偷找我借书看的事说了出来,我说:“一些孩子,一点艺术细胞也没有,大人却拚命让他学钢琴,学声乐,学舞蹈,学绘画,一个个都作贝多芬、帕瓦罗蒂、达芬奇培养。盛况虽然数理化不行,不是所谓全才,但热爱艺术,是搞艺术的偏才,偏才未必比全才没出息?”

当时还没有发生陈丹青出走事件,如果有,我拿这位艺术大师说事,可能更能说服景华。景华毕竟是玩艺术的,一根烟的功夫,便认同了我的观点。“管他全才偏才,能够成才就行!”景华总结性地结束了我们当天的谈话。

其实盛况并不是不想读书,只是不喜欢数理化而已。高二文理分科,盛况彻底和理科拜拜了。从此,这小子像飞出笼子的鸟,像脱了缰绳的马,拥有了自由、快乐和成长的空间。不用与理化生物作讨厌的纠缠,盛况高二高三读得很轻松,该画画的时候画画,该看乔伊斯的时候他乔伊斯,该背课文的时候背课文。你不得不服,去年高考,这个读书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家伙,居然一炮中的,轻轻松松、好耍一样地就考上了广州美院。

盛况现在在广州挺好的,专业成绩出类拔萃。

如果盛况准备考研,我建议他报考陈丹青的研究生;如果陈丹青还准备招研究生,我建议他收盛况为门徒。有这样一对师徒,什么事情不可能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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