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观大帝(下)丨第二十二章 宠幸

2017-05-06 14:01:45 [来源:新湖南客户端] [责编:吴名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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贞观大帝(下)

作者丨杨友今

第二十二章  宠幸

西返途中,千乘万骑浩浩荡荡行至河北县,李世民率群臣观赏了黄河中游的石峰——砥柱,又祭祀了禹庙。路过柳谷,游览了盐池。抵达蒲州,李世民发现迎接圣驾的父老乡亲都没有穿棉衣,仅仅用黄布单衫遮身,迎着二月的寒风跪倒在道旁,冷得瑟瑟发抖,而廨舍及楼台观宇大肆装潢,张灯结彩,跟寒酸的民房及百姓形成鲜明的对照。李世民皱了皱眉头,就地停留下来,问魏徵道:

“谁在蒲州担任刺史?”

“赵元楷。”魏徵对答说。

“此人怎么样?”

“他呀,样子滑稽,尖嘴猴腮,行为也很古怪,鬼点子不少,大谋略却不多。做了十几年刺史,既无政绩,也无恶迹,年年如此,岁岁今朝。”

“昏官。”

“说他昏,却并不糊涂,还喜欢耍些小聪明,搞些小动作。这一次,就准备了一百多只羊,几百条黄河鲤鱼,用来馈送权贵和皇亲国戚。”

李世民立刻召见了赵元楷,赵元楷开头颇有些得意的神气,自信会赢得贵戚们的好感,受到朝廷的嘉奖,可是偷眼一瞧,瞥见李世民的脸上像蒙着一层霜,冷冰冰的,心往下一沉,急忙跪倒请安。李世民鼻孔里哼了哼,训示道:

“朕巡视黄河洛水,凡有所需,均从国库支取。你的所作所为,完全是隋朝末年那样的坏风气。”

“皇上,”赵元楷磕了一个响头,“臣为了接驾,累得腰酸背痛腿抽筋,连觉都没有睡好。”

“你为老百姓办事,也一样废寝忘餐吗?”

“回皇上的话,微臣上为皇家出力,下为黎庶分忧,恪尽职守,从来不敢懒惰。”

“好一个恪尽职守。”李世民眉梢挑起一丝嘲笑,“春寒料峭,老百姓穷得连棉衣都穿不上。”

“黄河发大水,去年遭了灾。”

“官府买羊买鱼的钱,又是从哪里来的?”

“那是从府库的积蓄中拿出来的。”

“为什么不用于救济灾民?”

赵元楷眼睛泛白,对答不上来。李世民抑制不住胸膛里燃起的怒火,脸上的肌肉抽搐着:“朕要的是体恤民情的清官,不是马屁精,你的刺史,到此可以卸任啦。”

“臣在任上,一不贪赃枉法,二不为非作歹,三不欺压百姓,虽无功可言,但也没有明显的过错。乞请皇上留臣一线生机。”

“不要再啰嗦了,下去吧。”

李世民斥退赵元楷以后,西渡黄河,径直返回了长安。

才人徐惠的奇闻和才学首先引起了李世民的兴趣。她是湖州长城人,出生仅五个月就能说话,四岁入学读书,五岁即能背诵《论语》,八岁便可以写出像样的文章,十四岁成了女才子,遍涉经史,才思敏捷,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无所不能,尤其以诗文著称,轰动一时,传为佳话。在美女如云的后宫,才华出众的相当稀少,李世民非常喜爱才学,迫不及待地召幸了徐才人。徐才人身量苗条,胸背都不够宽厚,显得有些虚弱。李世民没有看见她的眼神——她低着脑袋,只能瞧见那弯如新月似的黛眉,微微悸动的浅茸茸的睫毛。她那抿着的小嘴像樱桃一样红艳艳的,唇边的苦命线隐含着一股任性和倔劲。李世民略加暗示,她便驯顺地褪去衣裙,光着身子钻进了龙凤被里,承受天子行幸,虽然下身出现了刺痛的感觉,流出了鲜血,但她没有哼一声,让李世民尽情搓弄,直至幸毕。李世民对她的纯贞表示满意,然而他最欣赏的还是她的才学和文采,召幸以后常常留在身边,或者挥毫泼墨,或者谈经论史,或者吟诗作赋,或者下两盘棋,消遣消遣。在这种新的享乐中,他乐以忘忧,似乎忘记了烦恼和苦闷,忘记了国事的操劳,也忘记了那些新入宫的美女。

太子承乾喜添贵子,取名象。李世民以皇孙降生,在东宫宴请五品以上官员,太子不争气,他把希望寄托到了皇孙的身上,兴许从中得到了某些慰藉,直若一道清清的溪水从心上流过,满脸舒展。他边饮酒边和近臣慢慢地聊天:

“我登极以前,玄龄追随我夺取天下,功劳不小。登极以后,魏徵不断纠正我的过失,功劳亦不小。”

李世民愈说愈动情,激动得脉搏都亢急起来,分别赏赐他俩一人一把佩刀。房玄龄和魏徵离开席位,叩头谢恩。李世民把魏徵召到跟前,放下酒杯,仰起鼻子问道:

“朕治理国政,跟往年相比如何?”

“威德加于四方,远远超过贞观初年,而人心悦服,则不如从前了。”魏徵率直地对答说。

“威严使人畏惧,恩德使人敬仰,二者恰好体现了人气的旺盛和国家的富强。你的说法,似乎不妥。”

“陛下过去以天下未能大治而忧虑,注重礼仪德行,每天都有新的作为。而今贞观之歌唱响了,天下太平,顺心畅意,就不如以前那么勤勉了。”

“可是朕的所作所为,仍跟往日一样,并无什么区别。”

“贞观初年,陛下惟恐臣工不进谏,常常启发百官坦诚直言,中肯的言语,乐意听取。现今却不然,即使听取,态度也颇勉强,这便是区别。”

“能不能举一个例子?”

魏徵捋了捋腮边的胡须,直截了当地说:“陛下曾经要杀元律师,孙伏伽以为依法不当处死,陛下便把兰陵公主的花园赏赐给了他,价值百万。萧瑀说:‘赏赐太厚重了。’陛下说:‘朕即位以来,从没有人规谏过我,孙伏伽是第一个,所以重赏。’明显是鼓励百官进谏。还有,”(李世民凝神听着魏徵说话,夹在筷子上的菜都掉进了碟子里。)“司户柳雄假冒隋朝所授的官阶资历,陛下打算处死他,后来采纳戴胄的谏言,宽大了柳雄。”

“戴胄谏得好嘛。”

“臣以为是乐而听从的例子。”

“往下说。”李世民用筷子在空中点了点。

“贞观八年皇甫德参上疏谏阻重修显仁宫,陛下甚至动怒,虽然听从了微臣的谏言而作罢,却是勉强得很。”

“除非是你,别人难得说出肯切的话来。人嘛,最糟糕的就是不能自知。”李世民的态度显得很诚恳。

“陛下兼听纳下,勇于检点过错,可为万世楷模。”

长孙无忌、房玄龄、岑文本、王珪、刘洎、马周和诸遂良等都停箸站了起来,称颂不已。著作佐郎邓世隆受了热烈氛围的感染,诱发了联想。他抬起额头,郑重其事地奏请说:

“皇上虽以武功定天下,终当以文德绥海内,听览之暇,留情文史,叙事言怀,时有构属,天才宏丽,兴托玄远,诗以言志,文以载德,诗赋文章日积月累,遂成宏篇。臣恳请搜集整理成集,刻印成书。”

“嗨,”李世民不以为然地晃了晃脑袋,“朕的言辞旨令,凡是有益于百姓的,史书上都会记载下来,足可以不朽。倘若无益,结集出书又有什么用?梁武帝父子,以及陈后主和隋炀帝,都有文集传世,却并不能拯救他们社稷的衰亡。作为君主,忧虑的是如何施行仁政,有利于国计民生,用不着操心言论文章流行于世。”

魏徵借题发挥:“炀帝恃其俊才,骄矜自许,诗文再多再好,照样国家覆亡,身败名裂。”

“前事不远,可以用来对照自己。”

“陛下以炀帝的美文败德作为鉴戒,不务虚名,可谓深知败德之君留文于世,徒然贻笑后人。”

“常言道,居安思危。朕不敢倚恃天下的安宁,所以常常考虑到凶险败亡的故事,而使自己谨慎小心,不得胡作非为。”

李世民口头上说得很漂亮,而精神状态和私人生活却每况愈下。长孙皇后离世后,内廷失去了规谏,也就失去了监督和控制,李世民本人也有所感觉。他凄然反思说:“皇后在生时,每每能劝诫我,修正我的阙失,如今听不到她的言语了,宫内失去了一良佐。”后宫佳丽三千,他又正当精力充沛和体魄健壮的年龄,欲望遏止不住,把许多宝贵的光阴都消磨到了行幸上面。他宠爱徐惠,夜夜临幸,还旁及其他新选的秀女,可是偏偏忘记了武媚。

武才人没有徐才人幸运,一直没有得到李世民的召幸,住在掖庭宫内的永巷中苦苦地等待着。掖庭宫在太极宫的西边,南北长约九百六十步,东西宽约二百步。宫内有许多四合院,院内蜂窝一样排列着许多小房间。四合院及房屋由巷道连通,称做永巷。

唐代后妃制度:皇后以下,有贵妃、淑妃、德妃、贤妃,称做夫人,正一品;昭仪、昭容、昭媛、修仪、修容、修媛、充仪、充容、充媛,称做九嫔,正二品;婕妤九人,正三品;美人九人,正四品;才人九人,正五品;宝林二十九人,正六品;御女二十七人,正七品;采女二十七人,正八品。夫人以下均有职掌:夫人佐皇后论妇礼,于内无所不统;九嫔、婕妤掌教九御四德,赞导皇后礼仪;美人掌率女官修祭祀宾客之事;才人掌序宴寝。妃嫔地位较高,设专门寝殿;才人以下,住掖庭宫。新入宫的宫人,由宦官负责训练,让她们熟悉宫内大致的规矩、礼仪、日常用语及服饰等等,使其适应跟外界不同的环境。才人武媚聪明伶俐,很快就熟悉了掖庭宫的生活,但她又是一个不安分的女子,时时企盼皇上的宠幸,从此飞黄腾达,冲出狭小的天地,入主内宫。

她父亲武士彟是大唐的开国功臣,武德年间由工部尚书调任利州都督。都督是统辖数州军政的地方长官,跟掌管民政的地方官并列。刺史是正四品至从三品的官,而都督则为从三品至正三品,官阶与朝廷六部尚书(正三品)、侍郎(从三品)相等。唐初门第观念颇强,士族瞧不起庶族。武士彟系并州文水(山西文水县)的农家出身,后来经营木材,毫无社会地位,发达以后,为了提高身价,便休了贫贱之妻相里氏,娶了贵族血统的杨氏。杨氏是隋朝宗室观王杨雄的侄女,又高贵又美貌,武士彟如获至宝般地喜悦,遗憾的是,相里氏生的两个儿子——元庆和元爽,都不图上进,杨氏仅仅生了三个女儿,继承家业,光宗耀祖,几乎成了泡影,能让他得到某些安慰的只有次女武媚,可惜是个女儿身。

武德七年,武媚生于利州(四川广元市)都督府官邸。利州位于长江支流嘉陵江的东岸,北面有当时人称第一要冲的朝天关;西南剑门山两崖相摩如剑,剑门关号称川北第一险隘;城的西门面向嘉陵江的东岸,是沿江一带货物的集散市场。该州地理位置重要,是成都经过栈道通往长安的陆路通道。贞观初年,星相家袁天纲奉诏离开家乡成都,前往京师觐见李世民,途经利州,武士彟热情接待以后,请进私宅,跟家人相面。约摸三四岁的武媚长得天庭饱满,地角方圆,团团大脸赛如银盆一样熠熠生辉,非常健壮活泼。她穿着男娃儿服装,很像一位小公子。袁天纲一见她的相貌,惊愕得全身怔住,半天才回过神来。

“小公子天生异相,贵不可言,袁某只怕说不准。”

武士彟内心哂笑道:“明明一个小女娃儿,他却看成小公子。且听他胡诌些什么?”而口头上却说:“先生不妨直言相告,免得我们瞎猜瞎想。”

袁天纲又仔细端详了一气:“呀,龙睛凤颈,日角天颜,此乃伏羲之相也。”顿了顿,喟然叹道,“可惜是位公子,若是女儿身,日后必将君临天下。”

武士彟不禁大惊失色,幸亏袁天纲把武媚看成了一个男孩子,才勉强压住一些恐惧心理。他挥退了一家大小,俯身凑近袁天纲,口舌打结地问道:“先生,你刚才说的是奉承话吧?”

“袁某从来不说假话,一便是一,二便是二。都督放心,我不会,也不敢泄露天机。”

袁天纲似乎话中有话,还带着那么一种神秘味道,兴许他早就看出了武媚是个男装打扮的女孩子,故意用曲里拐弯的方式表达出来,以免遭致杀身之祸。武士彟本来精明过人,也猜出了几分,便不再盘问。二人相约都不张扬出去,于是把实情隐瞒过去了。武媚成了父母亲的掌上明珠,受到特别的关怀和照顾,虽然夫妻俩都怀疑“女主天下”的说法,但对女儿的未来却寄予了莫大的希望。第二年,家里特意聘请了名师,让她接受良好的教育。贞观五年,武士彟荣升荆州大都督。武媚在名师的调教下,长成了一位知书达礼的小姑娘。贞观九年,武士彟死于荆州任上,朝廷追赠为礼部尚书。临终前,他把袁天纲的话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女儿,鼓励她执着地追求,争取实现美好的理想。武士彟生前不但对武媚的成长作出了精心的安排,而且为女儿能顺利进宫付出了相当的代价,他不惜用重金买通了好几名管事太监,还设法跟大、小杨妃取得了联系,认了亲。

武媚进入后宫,可以说为实现父亲的遗愿迈出了可喜的一步。她每天都在对着铜镜精心地梳妆打扮,然而每天都落了空,春天就要过去了,窗外映照着春夏之交的阳光,风儿带着微微的暖意吹着,时不时地送进来布谷鸟的叫声,麻雀在檐下嬉戏作乐,只有她一个人锁着愁眉,闷得像有一团棕丝堵塞在胸口,心情如同一堆乱麻,陷入了难于解脱的烦恼中。她觉得浑身仿佛失去了气力,懒洋洋的振作不起来,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引起自己的兴趣,剩下的只是一片空虚和寂寞,包围了她,吞噬着她。

入夜,繁星点点,灯火迷离,星辉和灯光衔接在一起,掖庭宫俨然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素纱。在这宁谧而空灵的夜晚,她却是异样的孤寂悒郁,好似有一块铁板压在她的头顶上,连呼吸都有些不均匀了,苦闷无法诉说,诉给风儿听吧,风轻飘飘地溜过去了;诉给星星听吧,它太高了,听不见——星空煞似深邃的大海,朦胧、渺茫,奥秘莫测。

几上摇曳着的红烛猛跳了几下,遽然熄灭了,夜好比一片蔷薇色的花瓣,徐徐地消融于芥茉色的微光之中,灰白的曙色渐渐显出绯红,新的一天开始了。又苦等了一夜的武媚,照样两手托腮坐在梳妆台前,黛眉深锁,对着铜镜发呆,表现出一副落寞失望的神情。宫女香涛打了个哈欠,走近她身边,讷讷地问道:

“武才人,怎么一大早就起床了?”

“我睡不着。”武媚有气无力地说,“而且从今天起,我要坚持晚睡早起,以便适应内廷的生活习惯,伺候今上。”

“今上……”香涛赶紧抿住自己的嘴,把“还没有召幸你哩”吞进了肚里。

“今上,对,今上。”武媚无意中受了“今上”二字的启发,打开了心窍:“香涛,你说说,今上为什么一下子就喜欢上了徐才人?”

“皇上爱才,徐才人是一位女才子,正符合他的心意。”

“还有呢?”

“还有……我可说不上呶。”

“你跟我多接近徐才人,把她的情况摸准,连她的一举一动、生活习俗、精神状态、个性、爱好,等等,一切都要掌握。”武媚吩咐香涛过后,心里对自己说:“我要从中解读出她为什么能够让今上着迷,得到今上独宠的缘由。”

“我一定尽力而为。”

“还有,你去内宫走一趟,告诉二位杨妃娘娘,请她们帮我在今上面前说句话儿。”

香涛很快见到了大、小杨妃;然而,李世民很久没有上她们的门了,他一直在生太子的气,心情很不好。太子承乾玩耍过度,荒废了学业,右庶子张玄素屡劝不止。李世民联想到太子的不争气,感叹道:“朕虽然平定了天下,但守成却很艰难。”

“臣听说取得胜利容易,”张玄素对答道,“保持成果很难。陛下说出来的话,是宗庙社稷的福气。”

李世民即擢升张玄素作银青光禄大夫,行左庶子事。太子在东宫擂鼓做游戏,张玄素叩阁切谏,太子无奈,赌气把鼓拿出来,当着张玄素的面毁掉了。太子很久不出来接见东宫的属官,张玄素直言劝谏道:

“朝廷遴选贤臣来辅佐殿下,殿下动辄个把月不见属下,如何能使他们对殿下有所裨益?”

“内殿清静,”承乾做出不耐烦的样子,一边找借口,“便于我学习思考。”

“宫中全是妇人,对于殿下只有干扰而无帮助。”

“太子妃知书达理,陪伴我有什么不好?”

“她是不是像樊姬对待楚庄王一样贤惠?”

樊姬的故事当时流传颇广,楚庄王爱打猎,樊姬便不肯吃野味。她嘲笑大臣虞丘子不推荐贤能,虞丘子非常惭愧,于是荐举了孙叔敖作宰相。

承乾涨红了脸,反唇相讥道:“既不相信太子妃,也不相信我,那该相信谁?天底下难道就只有你才可以信赖?”

“臣奉劝殿下,并无恶意。”

“好意恶意,你自己去想。”承乾不屑地瞟了张玄素一眼,转身跛着一条腿走了。

张玄素年轻时在隋朝刑部当令史,从九品下,在文官中属最低官阶,俗称不入流或流外。李世民在殿堂上,当众询问他:

“卿在隋朝时,做什么官?”

“县尉。”

“在当县尉以前呢?”李世民继续追问。

“流外。”

“是哪一曹的小吏?”

“……”张玄素嘴张得大大的,却说不出话来。

他觉得受了羞辱,神情沮丧,恍恍惚惚,走出殿门时,几乎挪不动脚步了。下朝后,褚遂良随李世民进入内殿,直截谏道:

“君王以礼待臣下,臣下才能尽心竭力。张玄素虽然出身寒微,但陛下重视他的才干,擢升到三品的高位,辅佐皇储,怎么可以当着文武百官穷追他的出身门第?抛开往日的恩宠,擅自羞辱他一番,使人惶愧不安,又怎么能让人家倾心效忠呢?”

“孙伏伽和张玄素都在隋朝做过令吏,孙伏伽常在大庭广众之中述说往事,毫不避讳。”李世民为自己开脱说。

“各人有各人的脾气和习性,不可千篇一律。”

“你说得对,说话应该留意些,以免刺伤别人的自尊心。”

李世民转变了态度,褚遂良才住嘴。

谏议大夫褚遂良的书法已经超过其父亲褚亮,褚亮去世后,他替代父亲成了李世民的近臣,颇受信赖。最近以来,朝臣们都发现李世民精神有些萎靡,精力不够集中,喜怒无常,优柔寡断,兴许是因为对太子承乾的灰心和失望愈来愈厉害,对魏王泰寄予厚望,而泰又偏偏不得人心,李世民也顾虑多端,拿不定主意,不敢断然废掉承乾的太子之位,却又时时担心重演兄弟阋墙的悲剧。长孙皇后驾崩后,后宫似乎也乱了套,失去了往日的安宁与和谐。他想立大杨妃当皇后,可是没有人附和,大臣们都以沉默表示反对。

退下朝来,他带着一腔心思和满怀愁绪来到大杨妃的寝殿,如今只有大杨妃可以稳定他的情绪,最受宠爱——李世民每当心烦意乱时,便去找她倾诉心曲,排忧解闷。食案上摆满了山珍海味,李世民连筷子也没有动一下,只勾着头喝闷酒,一杯又一杯。大杨妃再也忍不住了,心痛地说:

“皇上,空肚酒喝多了,伤身子。”

“我身子骨再好,又有何用?儿子不争气,后继无人,一切都等于白搭。”

大杨妃立刻想到了承乾:“太子怎么哪?”

“他从前光顾玩,如今却变本加厉,简直成了鬼混。”

李世民一拳打在案面上,震得酒杯跳了起来,咣啷咣啷滚下地,啪哒,摔成了碎片。宫女上来清扫地面,抹洗食案,又换上了新杯子。静默了片刻,大杨妃自告奋勇说:

“太子还不谙事,不知天高地厚,让我去管管他。”

“朽木不可雕也,你管不了。”

“管不了也得管,长孙皇后托付了我。”

提到长孙皇后,李世民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朝中不可一日无主,后宫看来也不可缺少主事的皇后。”

“长孙皇后的影响犹在,还可以维持一段时间。”

“事实上已经维持不下去了。”李世民两眼凝视着大杨妃:“朕要立你当皇后,重新收拾后宫。”

大杨妃垂下了双肩:“臣妾的学问、德性都远不及长孙皇后,胜任不了。”

“南北朝以来,皇帝纳妃大都讲究五可:种贤,多子,端正,长,白。母仪天下的皇后,更加讲究门第和礼教,诸多方面,没有谁比得上你。”

“臣妾的门第虽高,然而是亡隋的公主,今非昔比。总而言之,皇上要是暂时物色不到合适的人选,不如空着皇后的位子,借以展示长孙皇后的风范。”

“好一个深明大义的爱妃,朕依你的好啦。”

大杨妃陪着李世民用罢晚膳,李世民不打算走了,要留下来过夜。大杨妃想到了武媚,婉转地说:“臣妾近两天身子不干净,皇上何不召幸武才人,她入宫好几个月啦。”

“亏你提醒,朕心多事多,差点儿把她给忘喽。”

“皇上,要不要臣妾去甘露殿打点一下?”

“不。”李世民嘟着嘴,装做生气的样子:“你赶朕走,朕就去小杨妃那儿借宿。”

大杨妃知道李世民是开玩笑的,用不着解释,只抿嘴笑了笑。李世民深情地瞅了大杨妃一眼:“朕过两天再来!”便起驾去了小杨妃的寝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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