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季荷塘

文丨盛景华

在我的绘画中，四季荷塘该是我经常画的题材，光我画荷的速写就有好几本。我曾经用多种方式画荷，可至今我都没有画好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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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炜先生是画荷的高手。他用白粉塑造花头，用泼墨书写阔叶的画法在当今画坛独树一帜。他画的荷花不但多次参加全国美展，而且还有一组成系列的作品被中国美术馆收藏。

我和杜炜是忘年之交，或许是杜炜先生的影响，很多年以前我便开始画荷花了。

九十年代中期，我曾借用水印版画的一些技法来作写意荷花，感觉是有了些新意，但制作的成分太多，我仍不满意。

去年春上，我在读宋画时忽然有了灵感，于是开始用宋人画“青绿山水”、“金碧山水”的方法来画荷花，效果也还不错。

我画了一组作品尝试性地拿出去参加展览，立刻得到了佳许，有权威的评论家甚至还给我提出了建议，要我赶快画一组两米见方的大画去参加更大规模的展览，他说，他相信我一定能成功，他还承诺到时候一定给我写一篇评论。听到名家的一番鼓励，我确实为之心动。然因事务太多，一直静不下心来，当时的心动久而久之也就淡忘了。

去年年底，有朋友要买我一张大画去送人，在他的逼迫下，我终于画了一张两米见方的荷花。还是用“青绿山水”的画法，还是用古色宣纸做的底子。

几天后，画画完了。经装裱之后我却不想卖了。说真的，我已被自己的作品感动了。

当然，我并不是不爱钱财的人，但当我接过朋友给我的那一叠钞票时，特别是看见他们将画装上车运走的时候，我的心里却特别不是滋味。自那会儿起，我就暗下决心，一定不要辜负了友人的期望。于是，以后的日子，我就经常抽空到荷塘边去实地写生。

我确信真正的精彩是来自生活的精彩，真正的生动是自然之中的生动……

其实，荷塘的晨昏都是美妙的，荷塘的四季也都是美妙的。选择什么，描绘什么都凭一时的心境。年龄不同，长幼不同，男女不同，心情不同，所取舍的画面也会不尽相同。新荷有初露锋芒的朝气，残荷有历尽风霜的苍凉，朝荷有红颜一笑的华贵，夕荷有犹抱琵琶的羞涩。而我那种是不论晨昏，不论心情，四季都要去搜集素材的采风者，一年下来，我的速写已画了厚厚一本，一年之中我不仅亲近了荷塘也收获了感动……

我以为，一日之间，早晨的荷花是开得最漂亮的。这时候黑夜刚褪，旭光初展，灿烂的日出早为荷塘抹上了一层金晖，所有的莲叶，都成了幸福的笑脸，所有的花朵都像新娘一样妩媚。午后的荷塘最可人的是水底的情景，在莲叶的缝隙中，看得见蓝天上飘拂的白云，看得见无数小鱼在莲叶下游动，看得见荷杆上蝉儿声声的歌唱，也看得见莲叶下青蛙初露的头顶。

入夜的荷塘美在朦胧的月色，其时，晨开的花朵都收紧了花瓣而沉沉地睡去，荷叶下的情状已不是十分地鲜明，只有月色如酒，斟满了所有莲叶的杯盏，只有微凉的风中，有暗香浮动。

春日的荷塘刚露出点点鹅黄，初夏的荷塘已开满新绿，到了盛夏，所有的莲叶都撑开了绿伞，绿伞丛中早有一朵朵荷花展开了笑颜。当然，最让我倾情的还是秋天的荷塘。一片片花瓣从盛开的花朵上落下来，落在莲叶上，落在水面上。那些粉红的花瓣，那些洁白的花瓣，浮在水面上时真像一只只圣洁的小船，满载着心事，也满载着炎凉……所有的叶子都渐渐地枯萎，从四周开始一直黄到中间，苍老的荷杆似乎再也举不起自己的头颅，直不起渐次瘦削的背脊，于是弯的弯了，偏的偏了，倒的倒了……数日之间，水面已变得空旷，留出很多的空间让人勾填，留下很多的伏笔使人遐想……冬季的荷塘更加寂寥，雪下只有几根残存的枯枝，只有少许枯萎的败叶仍在风中舞蹈……

有一次我正在荷塘边写生，陡然而至的风雨淋湿了我的身心，一个从来没有过的发现令我怦然心动。我发现欣赏雨中的荷花不能只用眼睛，更多的是要用心去感爱，用耳朵去聆听。

雨打荷叶，那是何等壮丽的场景。无数的雨的纤指，一齐敲击着莲叶的琴键，那自然的、原始的、雄浑的的交响，能净化心灵，每一次风来，每一次莲叶的翻动，都像激越的轮指，都如沉沉的雷声滚过……

我不是音乐人，我无法留下雨打莲叶的天籁之音，我唯一能够做的，就是用一根根丝线，串起雨后留在莲叶上的那些散碎的珠玉，我能够描绘的，也只有荷塘的亮丽和清新……

我不知道四季的辛苦能否换得到真正的成功，我不知道一年的积累能不能画得出满纸的生动。我珍爱一年的经历，我喜欢荷塘边写生的过程。我以为我这样长时间地亲近荷塘，总会有一些鲜活的东西，一些发自心底的感受流入笔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