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水是张桌布
作者丨远人
（【西班牙】达利《裸体的达利》<1954年>）
从事艺术的人都需要想象。西班牙超现实主义画家达利便是让人感觉想象超凡之人。第一次看达利的画还是二十多年前，看到的是一幅《裸体的达利》。画面画得别出心裁。别出心裁是因为他有想象。画中的达利半跪于地，海水横过他弓起的大腿。他的手伸指按在海面，像按在一面桌布之上。一只狗在他脚旁睡着了，一些礁石挺出海面。因为海面只是桌布，所以那些礁石在海面下就是没有碰到水的石头。海面上似乎升起整整齐齐的一长串气泡，那些气泡在半空变成了加拉的肖像。
达利令人惊讶，就在于他这些想象。谁说过海水是张桌布呢?能够画下来，就说明达利脑中涌动了这些想象。不过达利没有说过这些是想象，尤其画中的细节还极为写实。将写实的元素拼成一幅想象，就能说明达利对想象有自己一套完全的体认。
因此可以说，达利对绘画的贡献就在于他将不可思议的想象转变成了画面。那些想象又不让我们感到他在故弄玄虚。聪明人可以故弄玄虚，但玄虚不能长久。达利不给人聪明，只给人他有想法之感。他的想法都令人意外，所以对达利来说，似乎用不着去画那些恢弘的历史，更不用去画那些壮阔的风景。即使他的画中出现了历史和风景，也都后退成达利画面中的某个元素。因此面对达利的画，我们很容易发现什么才是艺术需要的想象。
这点很重要。对艺术需要想象这么一句简单的话，达利用全部的画作来阐明了它的重要，也让我们发现，艺术的想象对艺术本身会重要到何种地步。至少，有了这些想象，我们平素看到的实物都在不知不觉地变形。变形是种艺术，也可以说，变形的源头就叫做想象。这是一般人做不到的想象。不是说艺术一定需要变形，但做到艺术的变形，一定需要呈现几个艺术的想象。简言之，艺术就是深度的想象之物。
有一则轶事，二十二岁的达利首次到巴黎时，亟不可待地去拜见已名满天下的毕加索。达利告诉对方，“我在造访卢浮宫以前先来拜访您。”毕加索泰然自若地回答，“你做得太正确了!”然后，达利将自己带来的画作《费格拉斯的少女》请毕加索过目。片刻前还傲慢不可一世的大师看一眼就沉默了，然后默默细看。对毕加索来说，沉默的原因只有一个，他知道自己撞上了真正的艺术和想象。
（本文发表于2016年9月7日《深圳特区报》“有画要说”专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