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丨抹除文学界线的鲍勃·迪伦

2017-04-17 11:21:00 [来源:新湖南客户端] [责编:吴名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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抹除文学界线的鲍勃·迪伦

作者丨远人

10月13日,美国摇滚歌星鲍勃·迪伦摘下了诺贝尔文学奖桂冠。

虽然诺奖历史上获奖的诗人不少,但美国诗人从未摘取过这顶桂冠。即使弗罗斯特生前的诗歌名声已具有全球影响力,但诺贝尔奖始终与他无缘。

细数一下20世纪声名显赫的美国诗人,除弗罗斯特外,还有埃兹拉·庞德、约翰·阿什贝利、史蒂文斯、艾伦·金斯堡、伊丽莎白·毕晓普、罗伯特·洛厄尔、西尔维娅·普拉斯、弗兰克·奥哈拉、罗伯特·勃莱、詹姆斯·赖特等等。平心而论,和获得诺奖的欧洲诗人相比,美国诗人总是稍显薄弱,美国诗人的确显示出独特的魅力,但魅力不等于厚重。在很大程度上,美国诗歌的魅力甚至只单纯体现在语言的细节性和技巧的繁复性之上。诗歌当然是语言的艺术,但仅仅将语言变成艺术的象牙塔,就很难使这种语言转换成厚实的生命承载和对人生的理解承载。

鲍勃·迪伦承载了吗?

在读者眼里,鲍勃·迪伦从来不是一位纯粹的作家或诗人。他的身份是歌手,即使他演唱的都是自己创作的歌。但歌曲总给人非文学的感受,因为现代歌手的职业前提是让自己的歌曲流行,鲍勃·迪伦恰恰又是一个流行摇滚歌手。正如在众多学者眼里,金庸始终只是一个流行的武侠小说家,还登不了纯文学的大雅之堂。愿意将鲍勃·迪伦的歌词定位在纯文学领域的人一定不多,即使无数学者都听过鲍勃·迪伦的歌。当然,我们不会忘记,美国垮掉派诗人艾伦·金斯堡向诺贝尔文学奖委员会推荐鲍勃·迪伦时说道,“虽然他(迪伦)作为一个音乐家而闻名,但如果忽略他在文学上非凡的成就,那么这将是一个巨大的错误。事实上,音乐与诗是联系着的,迪伦先生的作品异常重要地帮助我们恢复了这至关重要的联系。”这段话说得不错,但只怕在真正的音乐人眼里,认为能和诗歌产生联系的还不是鲍勃·迪伦的摇滚,而是莫扎特的音乐、肖邦的音乐、巴赫的音乐等等。将一个流行歌手的歌词创作定位在纯文学领域,也只有对学院派深恶痛绝的金斯堡。因此,当金斯堡认为鲍勃·迪伦在文学上也有“非凡的成就”时,怕是引起很多人的不以为然。

然而今天,瑞典文学院用全球最大的文学奖项将鲍勃·迪伦的创作定位在纯文学领域,这既让很多以纯诗创作为职业的诗人们嫉恨到难以接受,又让更多人不得不将目光投入在鲍勃·迪伦的歌词当中(因国内没有出版过他的歌词集,我们能够看到的还不是很多)。在他具有代表性的《像一块滚石》这首歌词中,的确能读出他对时代的狂躁。重复四遍的句子“这感觉如何/这感觉如何/独自一人感觉如何/没有家的方向感觉如何/像一个无名氏/像一块滚石”。这样的句子让我们联想起金斯堡的诗歌,同样的对时代感到愤怒、同样的对时代感到欲望和挣扎。这样的句子是不是纯文学,或者说,这些歌词是不是诗歌?这大概也是鲍勃·迪伦获得提名以来所受到的最大争论和质疑,很多人认为提名鲍勃·迪伦是一个玩笑。

但争论没有意义,我们需要看到的是,在鲍勃·迪伦的创作和声音中,是否表达了一个时代所蕴含的核心。对鲍勃·迪伦来说,他在创作那些歌时,或许根本就没想过那些词句是不是文学,但他一定知道的,那些是他要对时代发出的声音。文学当然就是声音,至少是声音的集中表达。无数人在这次奖项揭晓后感到惊异,最大的原因恐怕还是认为迪伦的创作很难说是文学。但究竟什么是文学?从来就没有一个清晰的界定。它只有一个模糊的界限。不论界限多么模糊,我们还是愿意说,文学本身就是一种表达,鲍勃·迪伦留下了他对时代的表达,这已经不是一个普通歌手所能做到的事。

当文学企图表达时代,一个歌手也无可非议地拥有这一权利,只要他有足够的才华进行完整的表达。鲍勃·迪伦有一句被广为引用的话,“我更多的把自己看成一个胡言乱语的人。”这句话的反讽意味在表明,他认为他的时代就是个“胡言乱语”的时代。至少,对诗歌而言,进入现代以后,就不断地被学院化而逐步失去其源头所要求的“传诵性”。从中我们的确可以看到,一位歌手用他的创作,在奋力返回从诗到“歌”的源头。在返回之时,鲍勃·迪伦用他的声音,打破了我们以为存在的文学界线。当然也可以说,是瑞典文学院借助鲍勃·迪伦,打破或抹除了这条人为的界线。

我也想在这里说出我的观点,就我目前能看到的为数不多的迪伦作品而言,我并不觉得他的作品能够和前面提到的那些诗人们的作品相提并论,他的作品有个人对时代的表达,但那种表达是否还太过浮于表面?也许,他的获奖,能让我们进一步深思,文学的界线,或者说现代以来形成的文学体系,是否到了让我们退一步思索的时候,除了对创作者的要求之外,文学对自身要求的究竟又是什么。

(本文发表于2016年12月14日《文艺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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