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观大帝(下)丨第一章 祸起萧墙

2017-04-16 13:53:49 [来源:新湖南客户端] [责编:吴名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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贞观大帝(下)

作者丨杨友今

第一章  祸起萧墙

李渊接到平定江南的捷报,满怀喜悦,吩咐筹办盛大的庆功宴会,同时派人去召回正在巡视边防的太子李建成和秦王李世民。

潇湘公主从元吉口中得到消息,由武德殿后院径直走到西宫承乾殿,看见南康公主穿戴得整整齐齐的,头上插着步摇,鬓角贴上了黄花,衬得鹅蛋脸容光焕发,分外妖娆。她绕着姐姐转了两圈,羡慕地喊着说:

“姐姐今天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有什么喜事呀?”

“我不管如何收拾,也比不上妹妹。”南康公主用手扯了扯衣边,“妹妹眼如秋水,唇似绽桃,丰姿绰约,倾城倾国。”

“姐姐别老夸我,你才是一个大美人儿。信不信由你。依我看,秦王身边的女人,哪一个的姿容也没有姐姐俊俏。”

南康公主的脸颊飞起两朵红云,垂下了目光。潇湘公主仍不理会,唠唠叨叨地说个没完没了:“长孙王妃端庄而不妩媚,身体纤弱,苍白的容颜显露着慵倦和病态的形样。白雪公主则好比带刺的玫瑰,身姿矫健,生气勃勃,英武有余而清秀不足,而且还带着那么一股野性,那是未经开发的粗犷的美。”

“今天你的话真多。”

“人逢喜事精神爽,话自然就多了。”

“什么,喜事?”

“嘻嘻,”潇湘公主扮了个鬼脸,“姐夫快回来啦。”

“你怎么知道的?”

“李孝恭和李靖平定了江南,朝廷要设宴庆功。”

“与他有什么相干?”

“啊,姐夫是江州道行军大元帅,头功非他莫属。”

“他任职而没有参战,谈不上功劳不功劳。”

“这就是他的福分咯。”

长安城一下子热闹起来,四市八街二十四坊彩旗飘舞,锣鼓喧天。路上行人如浪,车水马龙,争先恐后向着顺天门涌流。

顺天门内东西廊下排列着左右卫“挟门军”,门外东西廊下排列着左右骁骑卫“挟门军”。顺天门两侧的长乐门和永安门,门内由左右威卫警卫,门外由左右领军卫戍守。东宫的显德门内,有左右武卫“挟门军”排列在东西廊檐下。金吾卫及御林军在其周围布满了重兵。太极宫从太极殿廊檐下开始,一直到顺天门外,沿御道两侧,陈设着皇帝的仪仗,共五百多件,富丽堂皇,威武雄壮。太极门外,列玉辇、金辇。嘉德门外,列五辂、宝象、卤簿乐。顺天门外,列朝象——把大象如同马一样用璎珞铃铛等装扮起来,背上驮着宝瓶,取“太平有象”之意。

李渊登上顺天门楼,乐班奏中和韶乐。百官向皇帝祝贺,行三跪九叩大礼,奏丹陛大乐。行礼毕,宣布对功臣的嘉奖令。李渊特别赞扬了一番李靖的功劳,说他是萧铣、辅公祏的克星。擢升李孝恭作东南道行台右仆射,李靖作都督府长史。不久,撤销行台,改命李孝恭作扬州大都督,李靖作都督府长史。宣诏以后,在顺天门内铺排酒筵,大宴王公百僚。内监在门楼下抛撒金钱,允许中书省和门下省五品以上官员及诸司衙门三品以上官员争相抢拾。

入夜,大内甘露殿灯火辉煌,笙歌嘹亮。尹德妃眉飞色舞,周旋在妃嫔和命妇之间,以便给人留下良好的印象。三五名佳丽簇拥着元吉,向他献殷勤,不断劝酒。坐在一旁的张婕妤无心观赏歌舞,一再向元吉暗送秋波。色胆包天的元吉淫笑着,趁无人注意,伸出一条手臂在张婕妤的裙下游龙走凤。

“皇上驾到!”

内侍一声声传呼,一切活动全都中止,全场肃立恭迎圣驾。李渊从容自若地走了过来。众人齐刷刷地跪倒山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李渊挺着那凸起的肚子,像只得胜的公鸡,脸上挂着满足的笑容,捋一捋翘起的胡须:“免礼,免礼!”尹德妃和李建成迎上前,陪着他在御榻上坐下来。他左右顾盼了一下,把裴寂召上御榻,带着亲切风趣的口吻问道:

“裴监,近些天到哪儿寻快活去了?”

“如此盛大的庆功宴,里里外外,忙也忙不过来,哪有时间寻快活。”裴寂用一只手支撑着下巴,做出劳累的模样。

“辛苦了,辛苦了!”李渊吩咐宇文昭仪给裴寂上了一杯酒,“来,一起干了这杯酒!”二人干了杯中的酒。李渊美滋滋地咂了咂舌头,说:“从此四海安宁,君臣共享太平,裴监,我们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托皇上的福,臣喜逢盛世,真是三生有幸。”

“用不着说客气话,有福同享。”

李渊指指点点,比比划划,边饮酒边欣赏音乐歌舞。

灯光闪耀的舞台上,数十名内妓头戴花冠,身着紫罗衫,腰束黄绣带,脚穿飞头履,在斑红地毯上进退旋转,表演软舞《春莺啭》。曲终,三声画鼓,放射出五颜六色的光流,象征绚烂的彩云,一群装束妖冶的西域妓如飞天似的飘了出来。她们身穿绣彩连衣裙,头发梳理成鸾凤髻,带垂钿胯,腰转金铃,跳起了域外的健舞《柘枝》。那跳跃旋转的姿态,舒展流动的水袖,浑若飘飘然登天一样,令人眼花缭乱。太子李建成代替父皇频频举杯祝酒,并接受众人的祝贺,连连饮干杯中的酒。李渊满面红光,春风得意,眉宇间流露出一派陶醉的神气。蓦地他眉毛一挑,侧过脸去问李建成道:

“咦,二郎呢,怎么没有看见他?”

“他坐在那儿,好像在想心事。”李建成伸手向右边一指。

李世民愁眉苦脸地坐在一隅,没吃也没喝。每次在宫中参加宴会,面对父皇的妃嫔群,李世民想起生母窦皇后过早的离世,没有来得及看到老爹当上皇帝,不免感伤百端,有时忍不住唏嘘叹息,流下眼泪。李渊起身踱过去,弯下腰问道:

“今天是个好日子,普天同庆,你怎么高兴不起来?”

“乞请父皇恕罪。”李世民两眼噙着泪水,“儿臣忽然想起了太穆皇后,她老人家未能看到今天的胜利,悲思涌上来,忍不住伤心落泪。”

李渊停留了一下,转身回到御榻上坐下来。尹德妃和张婕妤等妃嫔心头泛起一股酸恶的感觉,酷似吞下了一只苍蝇,扪着胸,紧蹙蛾眉,叽里呱啦议论开了。这个说:“天下幸好一片升平,不然的话,会被他哭霉。”那个说:“陛下春秋已高,唯一的养生之道是及时行乐。”又有人说:“秦王常常独自流泪,实际上是憎恨我们。”张婕妤接应上来:“陛下万岁之后,我们姊妹母子必定不为秦王所容,恐怕会杀得一个不留。”她们装模做样抱在一起痛哭流涕,跪下来请求说:“太子仁慈孝顺,陛下把我们姊妹母子托付给他,才有可能获得保全。”李渊头昏目眩,肌肉抽搐,额头上的青筋随着呼吸一鼓一胀,远远地瞪了李世民两眼,低着头走开了。

一场酒宴不欢而散。幸灾乐祸的李建成、李元吉、尹德妃和张婕妤,简直比打了胜仗还要痛快,激动得热血在周身奔腾,脸宠上荡漾着梦样的光辉,互相举杯庆贺。李元吉是个见缝插针的人,他从潇湘公主口中得知南康公主与白雪公主产生了矛盾,提议不择手段挑起李世民的家庭纠纷,制造混乱,打击李世民。

李建成摇了摇头:“二郎声名显赫,如日中天,连挂他个名也打了大胜仗,一举平定了江南。挑唆两个女人闹事,对他并无多大损害,怕只怕弄巧成拙,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正因为他的威望高,名声好,我才想出一个绝招,往他脸上抹黑,让他戴绿头巾,整得他抬不起头。”李元吉的见解不同。

“俗话说,内伤难治。内心的痛苦最折磨人,摧残人,”尹德妃补充说,“太子不妨试一试。”

“你们有所不知,”李建成神情尴尬,“那白雪公主对我没有感情。”

“女人生性像流水,只要待她好,日久天长,就可以赢得她的芳心。”

“我试过。”

李元吉急了起来,结结巴巴地说:“先头我说了,要不择手段。一旦弄到了手,便万事大吉喽。”

“说事容易做事难,”李建成双臂下垂,犹如有秤砣坠着似的,“我没有把握。”

“嗨,别发呆,让我来助你一臂之力。”

“难啦!太子妃的怪脾气你们不是不了解,她对我束缚得紧,知道了会吵翻天。”

尹德妃和张婕妤交换了一个眼风,双双拍着胸脯说:“太子妃包在我们身上。将欲取之,必先与之,要想当皇后,就得先做出一点牺牲。”

四个人达成了共识,满怀喜悦,放浪形骸地狂饮起来。

李世民磕磕绊绊走回承乾殿,碰上了白雪公主。公主把他扶进自己的寝房,坐了一会儿。他胸口闷得发慌,咽干口渴,身体仿佛飘飘忽忽,又像游丝那样颤抖个不停。白雪公主跟他熬了一壶浓茶,他不要,要她换成一壶酒,借酒消愁。可是几杯酒下肚,他便醉了,口齿不清地喊着说:

“白,白雪,过,过来,陪陪我,别让我一个人喝,喝闷酒。喝闷酒容易醉。”

“你已经醉了。”

“喝呀,一醉解千愁。”李世民举起杯子,“来,来,我们一起干了这杯交心酒。”他两眼泪汪汪的,闪烁着迷迷离离的光。

“交心酒?那么你先说说,到底爱不爱我?”

“怎么不爱呢?你,你是我的心肝肉。”

长孙敏和南康公主听说李世民不舒服,一齐来看望他。走到门口,听到了李世民的话,都呆住了,没有敲门。

里面不知道门外有人,继续在那里饮酒交谈。白雪公主佯装不相信的样子:“你的话听起来挺生硬,好像不深挚。”

“我,我敢发誓,真的爱你,而且少,少不得你。”李世民醉了酒的脸显得苍然发红,“你跟随我打了那么多的胜,胜仗。危险时刻,又是你帮,帮我化险为夷,南康公主她们没,没门,都没有武,武功。”

南康公主气得耳朵根发热,心头突突地跳,转身冲走了。长孙敏愣怔了一下,朝南康公主追赶上去。

白雪公主喜不自禁,圆圆的脸蛋上漾开了笑纹,双手搂着李世民的脖子亲吻起来。李世民呼呼地喘着粗气,沉甸甸的身子显出颓然欲倒的态势。两个人带着浓浓的醉意,滚到了床榻上,缠缠绵绵,颠鸾倒凤,绞在一起睡着了。

第二天,李世民来到南康公主的寝房,南康公主避而不见,李世民好生奇怪,不明白南康公主为何跟他赌气。找了长孙敏,才打听到事情的缘由。接连好几天,南康公主把自己关在房内,不吃也不喝。李世民急得两眼发直,六神无主:

“不能让她老呆下去,哪怕破门而入,也要把她拉出来。”

“蛮干反而会把事情弄僵。”长孙敏劝阻说,“你们打仗,正面攻不下,便采取迂回,往往奏效些。”

“怎么个迂回法?”

“别躁。你先坐下来吃点东西。”

“我吃不下,没有胃口。”

李世民在房内焦灼地转圈子,通身流汗,额头上的青筋暴得像筷子一般大小。奶妈牵着承乾和泰儿走了进来。兄弟俩见了李世民,跌跌撞撞上前跪倒请安。李世民抱起白白胖胖的泰儿,在他肉叽叽的脸蛋上亲了亲,放到地上,又转动起来。

长孙敏目光一闪,计上心来:“我想出了一个法子!”

“快说,快说。”

李世民走到长孙敏的身旁,长孙敏附耳一说,李世民不禁拍手称快,叫她尽快行动。

南康公主把自己关闭在寝房里,几天时间便玉损香消,脸色发黄,身躯恍若失去了依托,无处着落,又空虚又寂寞又没有一点力气。莫名的苦恼在心中萌生,她长嘘短叹,乱糟糟的浮想如同一堆乱丝,理不出一个头绪。

“娘,娘。”门口传进来一阵奶声奶气的喊声。

“咦,恪儿来了。”南康公主心里“咯噔”了一下,哑着嗓子应道:“恪儿,恪儿,你来干吗呀?”

“开门,开门,”三岁的李恪用小拳头擂响门板,“娘,我要进来玩。”喊着,喊着,便哭了起来。

母性的本能唤醒了南康公主,她打开门,双手抱起儿子,柔肠百转,泪水像两眼清泉,扑索索地滴了下来。

“娘,别哭,别哭。”

“恪儿不哭,娘也不哭。”

“娘,我没有哭啦。”

南康公主收住泪,在恪儿红扑扑的脸颊上亲个不停。

“哈哈,哈哈,”随着一阵欢笑声,长孙敏和李世民双双跨进了门槛。

南康公主紧绷着面孔,两眼恨恨地瞪着李世民:“出去,出去,谁叫你来的?”

李世民从南康公主怀中揽过恪儿,油腔滑调地说:“唱完了母子相会,现在该上演一家团圆咯。”

“真坏,真坏。”南康公主眼圈又红了,“我们没有武艺,救不了你的命,团圆有什么意义?”

长孙敏把南康公主拉到一旁,柔声细语地说:“不管怎么说,我们比白雪公主幸运。她远离故土,只身来到中原,痛她一点儿也在情理之中。”

“姐姐一开导,我心里也就舒坦了。”

长孙敏用目光把南康公主和李世民联到了一起:“好啦,好啦,你们和好啦,我也该走啦。”

“姐姐,再呆会儿嘛。”

“夏天来了,天气一天比一天热起来了,我要去安排一家人的单衣夏服。”长孙敏走到门口,又回转头来,“二郎,你多陪陪公主,我会派人送酒食来的。”

晚餐过后,李世民和南康公主来到御花园散步。傍晚凉风习习,天空渐渐阴浓下来。巨槐古柏的上方,树梢与浮云连成一片,泛着枯草的颜色,成群的乌鸦在那里盘旋,呱呱呱不住地聒噪。二人默默地走了一气,李世民开口打破了沉默:“我心多事多,某些时候思想不集中,或者说话没在意,你们不应该计较。相反,要多体谅,多理解。”

“假如把你的话当真,”南康公主辩白说,“那我就不会理睬你了。”

“哎,要是你们都像长孙王妃一样就好喽。她可从来不怨我,只帮我。”

“姐姐虚怀若谷,格调高雅,可惜我们明知其好却学不好。”

“你本来是大隋的公主,可不要丢了皇家的风范。”

“白雪也是公主哩,她的心眼比我还狭窄,醋意比我更浓。”

“找个亭子歇一歇,让我慢慢和你说。”

晚霞即将散尽,宫廷的殿阁楼台开始发暗,御花园凝聚在一片灰蒙蒙的雾气中。两个人先后走进凉亭,在石墩上坐了下来。暮色愈来愈浓,远处的殿宇和树木看不清楚了,只见一些规则的和不规则的模模糊糊的轮廓。李世民打量了南康公主一眼,接着说道:“你是中原人,她是北方的胡人,拿她来比自己,岂不降低了身份。”

“我也想不通,你到底是怎么爱上了她的?”

“说来话长,”李世民仿佛闻到了一股夜来香幽馨的芬芳,缩了缩鼻子,“那时刚刚从晋阳起兵,不得不向突厥俯首称臣,渡过难关,某些方面还要请求他扶植,请求援助,而白雪公主不但不拉架子,反而苦苦追求我,我不愿意,但又不敢得罪,左右为难,敏儿以大局为重,促成我娶了她。”

常言道,隔墙有耳。李世民和南康公主的谈话,被多米尼偷听到了,其实,她并没有听清楚,传给白雪公主时吞吞吐吐,又没有传清楚。白雪公主最可恼别人说她是胡人,瞧不起胡人,气得两肺直炸,暴跳如雷,大叫大嚷,把室内的摆设和器皿砸了一地。长孙敏闻讯赶到当场,白雪公主什么也不肯说,一边哭一边用突厥话大骂不止。长孙敏听不懂,转过身去问多米尼:

“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多米尼吓得战战兢兢,舌头都僵住了。白雪公主冲过去打了她一巴掌,吼道:“滚出去,不要你多嘴!”

长孙敏见白雪公主失去了理智,疙瘩一时难解开,不如等她消了气再来劝说。她吩咐多米尼好好服侍公主,自己退回去了。

李建成收买的太监溜到东宫,把白雪公主发泼的情形一五一十地禀告了柴氏。夜深人静时,柴氏乘虚而入,带着十来名太监和宫女闯进白雪公主的寝房,以关心为由,把昏迷了的白雪公主抬到了东宫,并且强制多米尼一同前往,去伺候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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