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观大帝(上)丨第三十二章 夹生饭

2017-03-25 14:00:11 [来源:新湖南客户端] [责编:吴名慧]
字体:【

贞观大帝(上)

作者丨杨友今



第三十二章  夹生饭

唐军逐一扫清了外围的障碍,集中兵力像钳子一样死死钳住了洛阳城。李世民绕着城墙转了一圈,想找出一个薄弱环节,先打开一个突破口,再全面发动攻城。但是,洛阳城墙高大坚固,防范严密。王氏皇族分头坐镇四门,王世充随时登城巡视,严加督促,防务几乎达到了天衣无缝的程度。李世民急得火燎燎的,搓着手,在行辕中踱来踱去。封德彝凝神思索了一会儿,提议道:

“攻取洛阳,最好沿城墙筑起土山,跟城头展开对射,他的弓箭有限,我军容易补充,到时候我军还可以利用土山填平壕沟,架起云梯攻城。”

李世民从其言,抽出一批精壮士卒,就近取土,在壕沟旁边堆起若干土山,山顶构建箭楼,跟对面城墙形成分庭抗礼之势。郑军望见唐军垒土筑山,准备出城突袭,被王世充制止住了。李世民擂响战鼓,发起攻击,土山上万箭齐发,郑军皆顶着挡箭牌俯身伏于墙垛下,不敢抬头。唐军呐喊欢笑,拍手称快。王世充见兵将畏缩怯战,抵御不住唐军的弓箭,召集主将和大臣会商破敌之策。尉卫卿崔弘丹奏道:

“唐军箭似飞蝗,样子吓人,可是力量不大,射程不远,没有杀伤力,倘若使用八弓弩箭,便可以压下其威势。”

王世充即命崔弘丹呈献图样,连夜赶造。造出来的“八弓弩箭”,弓像车轮一样环列,可以连续发射八箭,箭镞好比枪尖一样锋利,射程达到五百步远近。崔弘丹还和能工巧匠研制出了霹雳车,投出的石头有两百步远,重达五十斤。唐军发动进攻时,城楼拽动八弓弩箭,箭如骤雨般连续猛射。霹雳车声似雷鸣,轰隆隆炮石飞空,朝土山打过去。唐军无处躲避,弓箭手死者无数,不敢再登高射箭,土山失去了作用。封德彝又献上一计:令军士用铁锹暗中挖掘地道,通往墙内,号称“地道军”。郑军发现唐军往墙下挖土,奏报王世充。王世充耸了耸肩膀,傲然一笑:

“唐军明攻吃了亏,改用暗攻,发掘伏道,想从地下穿透城墙。”

“陛下,如何应付?”段达等问道。

“简直小儿游戏,可见孺子黔驴技穷,再拿不出什么好招来了。我们在墙内深开长堑,地道岂不都成了废物。”

“皇上神武圣明,御敌有方。”

“三军不肯用命,野战朕或许稍逊黄口小儿一筹。防守嘛,那他可还得从头学起。”

郑军开挖出了深堑,唐军挖掘地道到堑边,只得缩了回来,白费了力气。李世民并不气馁,继续四面围攻,日夜不停,然而攻了十几天都不奏效。

唐军连续作战,强攻不下,人累得筋疲力尽,厌战和怨埋情绪滋长起来了,想撤军退回关中。李元吉自出师以来,几乎没有带兵打过仗,老守在军营内饮酒作乐,观赏军妓的演奏和歌舞,或者找人闲聊,骨头里挑刺,寻李世民的岔子。李世民忙于军务,没有留意他,也没有把他当回事,一切随他的便。李元吉表面上无所事事,内心却并不安分,索尽枯肠只想完成李建成交给他的使命,挖李世民的墙脚,拆他的台,瓦解他的势力,贬低他的功劳,如今军力渐乏,粮草不继,军心动摇,真是天赐良机。他迫不及待地跳了出来,假惺惺地以关注的姿态建言道:

“征战整整八个月了,将士不胜负荷,疲惫不堪,何不班师回朝,稍事修整,待明年秋后兵精粮足时,再来攻城也不迟嘛。”

“三胡,你怎么说出消极撤退的话来啦?”李世民疑惑地皱起了眉头,“是不是在军中呆得不耐烦了,要回长安去换换口味?”

“二哥休得胡言,”元吉涨红了脸,“我是据实进言。不信,可以问问众人。”

在场的人见他兄弟相争,都不好表态,只进行劝解:“兄弟不要伤了和气,有事慢慢商量。实在定夺不下,就上奏朝廷,听候圣断。”

“我们投入全国的兵力,图谋一劳永逸。”李世民侃侃而谈,“东方各州都已望风归附,仅剩下洛阳一座孤城摇摇欲坠。功成在即,怎么能轻易撤围。”

“哪里是放弃?是以逸待劳,等候战机。”元吉又顶了一句。

“王世充焦头烂额,郑军失魂落魄,洛阳岌岌可危。失今不取,更待何时?”

“嗨,你不要只顾找人家的弱门,也得回头看看自己。杀人一万,自损三千。眼下是双方都拖垮了,二哥何必含着鸡肋不肯吐掉?”

封德彝、宇文士及等文臣,渐渐偏向了李元吉,但都保持沉默,把目光投向武将身上,等待他们说话。站在李世民背后的段志玄挪动了两步,附耳低声说:

“齐王的话,也有一些道理,大王不要听不进耳。”

“胡扯!”一股怒火从胸中腾起,李世民气得头发根根竖立,“逆耳之言也好,顺耳之言也罢,正确的,我自然会听,错误的,非抵制不可。”

“大王不要发怒,不妨平心静气地再深思一下。”

李世民眼睛一瞪,喝道:“洛阳不破,决不撤军。再有敢言班师者,斩首!”

目的没有达到。李元吉犟不过李世民,悻悻地退回了自己的帐中,但他并不甘心,胸腔里充满了怒气,一阵狂野的冲动,又是砸花瓶,又是摔茶杯,甚而至于打骂随军带来的侍妾和妓女。发泄一通之后,心境才缓缓平静下来,他转念一想:“二郎呀二郎,到底是你和我过不去,还是我和你过不去?你不把我放在眼里,处处贬低我,扫我的威风,今天又以军令压我,弄得我狼狈不堪,下不了台。哼,你不仁,我不义。我要向父皇告御状,用圣旨来压军令,给点味道你尝尝。”

李渊收到元吉的折子,又听了李建成和裴寂的评议,再加上尹德妃、张婕妤的枕头风一吹,也有些把握不住了,下了一道密诏,命李世民解围。

李世民接到诏书,心都快凉透了。狂风乍起,凶恶地嘶叫着,呼啸着,一阵紧似一阵,刮断了旗杆,刮走了旗幡。黑云像妖魔一样在空中翻卷,四处罩上了一圈迷蒙的黄雾。沙霾漫天,真有点天昏地暗的架势。李世民望着暴戾的风沙,灵魂震荡,心如潮水一般汹涌澎湃。“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他打算抗旨,但又觉得不妥:“国法严正,令行禁止,皇命不可违。怎么办?”自问自答,“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上疏反驳元吉,奏明洛阳必定可以攻克。”他沉思片刻,挥笔疾书。写好奏折,即命参谋军事封德彝和长孙无忌回朝,面陈军前情势,说服父皇改弦更张,收回成命。

封德彝和长孙无忌马不停蹄地赶到长安,呈上了李世民的奏章。李渊在两仪殿召见他们,长孙无忌回答了李渊的一些问话。封德彝理顺了思路,跪倒丹阶,言辞铿锵地奏道:

“王世充的地盘虽然宽广,但几乎都是一种表面关系,真正接受他的号令的,只不过洛阳一城。他已经智尽力穷,城池摇摇欲坠,快要倒塌了,假设我军班师,他的势力又会重新振作起来,再加上各地互相联合,那时就更难对付了。”

“陛下,让臣打两个比方。”长孙无忌补充道,“一锅饭快要熟了,若是把火撤了,停一阵再生火造饭,那么煮出来就成了夹生饭。鸟被网住了,发现网绳不结实,要是先补网,那么鸟就会飞掉。”

“应该先捕鸟,后补网。”

长孙无忌见李渊动了心,趁热打铁往下说:“如今秦王已经卡住了王世充的脖子,而且让他透不过气来了。是松开手让他喘口气呢,还是继续用力把他卡死为好?”

“你的譬喻很生动。”李渊颔首道,“朕何尝不想一举拿下洛阳,只是怕为时过久,师老兵疲,变生莫测。”

“秦王让封德彝和臣转奏皇上,只要军需粮草接济上来,不抽掉人马,百日之内即可攻克洛阳。”

“果然有把握?”

“有。”封德彝和长孙无忌异口同声地对答说,“实际上只需一半的时间就行了。”

“呵呵,想不到还留有余地。”

李渊收回了班师诏,重新颁敕慰勉三军,鼓舞士气。同时加派萧瑀、陈叔达等大臣督运军需粮草,赶赴前线慰劳将士,协助李世民料理军务。

李世民写信给王世充,晓以利害祸福,敦促他投降。王世充不作回复。他把得救的希望押在窦建德的身上,又派人向洺州送去一大批金银珠宝和隋朝遗留下来的宫廷器皿、珍玩古董,交给王琬和长孙世安在夏国行贿,买通朝廷内外和内宫宫人等,撺掇窦建德早日兴师救援洛阳。

李世民不断向洛阳施加压力,挖掘壕沟,兴筑长墙堡垒,切断城内与外界的往来。洛阳被围日久,城中粮食奇缺,一匹绢才值三升粟,十匹布只能换一升盐,服饰珍宝,贱如草芥。草根树叶吃光了,人们就把泥土放到水桶中摇晃,等澄清后,捞取浮在水面的泥灰,羼拌带壳磨细的粟米粉,烤成烧饼。食后难消化,营养不良,人身肿胀,腿脚发软,饿死的人倒毙在路上,无人收尸。皇泰主在位时,迁入城内的百姓有三万家,而今剩下不到三千家,即令地位高贵的公卿也吃不上细粮,连糠麸都难以供应,尚书郎以下的官吏,都得自己设法解决口粮,不少人挨饿致死,而且愈死愈多。

洛阳再也挺不住了,王世充也无能为力了。不过,就在千钧一发之际,来了救星——窦建德出兵了。夏军攻克周桥,活捉了孟海公。窦建德命部将范愿镇守曹州,自己带领兵马集结孟海公和徐圆朗的所有部众,向西援救洛阳,军马进抵滑州,郑国守军大开城门迎接。夏军由酸枣向南渡过黄河,攻下唐管州,接着又攻克了荥阳和阳翟等县,水陆并进,用战船运输军辎粮秣,逆黄河西上。郑徐州行台王世辩率数千人马,跟夏军会师,合成十二万军马,对外宣称三十万。窦建德扎营成皋东原,在板渚修筑宫室,派人同王世充互通消息。窦建德再次致函李世民,要求唐军撤退到潼关,归还所夺取的郑国的土地,恢复往日的睦邻关系。

唐军大营的空气骤然变得紧张起来,就像面临一场大的变故一样,将士们憱憱不安,交头接耳,唧唧哝哝。有的说秦王会下令猛攻洛阳,有的说会撤退,有的说跟夏军会有一场恶仗打,有的说会和谈。还有人说:“好手难敌一双,我军挡不住郑夏两军的夹攻。”伤病员闹闹嚷嚷,要求把他们转移到后方的安全地带。情绪波动,军心摇荡,李世民紧急召集文武官员会商对策。在前往议事堂的路上,李元吉一摇三晃走到宇文士及的身边,阴阳怪气地问道:

“窦建德以得胜之师,挟威而来。国舅以为是迎战好呢,还是讲和好?”

“能战即战,能和即和。”

宇文士及含糊其辞搪塞两句,想借故走开。李元吉挽住他的一条胳膊,偏着脑袋继续问道:

“夏军的厉害,国舅老爷该领教过吧?实话实说,是不是还心有余悸?”

“说来话长,很难说清楚。”

“军中的议论你没有听到?”

“听到啦。”

“你同意退兵?”

“没有异议。”

走进议事堂,元吉在李世民身旁的偏位上坐下来。文武官员参见毕,宇文士及和封德彝、陈叔达、萧瑀等大臣,峨冠博带,端坐左侧,主将们顶盔贯甲坐于右侧。宇文士及把窦建德的书信念了一遍,李世民抬起头来,以征询的目光扫视了大堂一眼,等待众人发言。众人都不想先开口,你望着我,我望着你。互相望了好久,萧瑀才开腔打破沉默。

“夏军以得胜之师挟威而来,气势汹汹。而我军围城牵延日久,已成疲惫之师,不如后退一步,避其锋锐。”

“要撤干脆撤回去。”李元吉打断了萧瑀的话,“退一步能起什么作用,窦建德又会逼上来。”

“窦建德若是紧跟着往长安追呢?”宇文士及反问了一句。

“那就学你哥哥的样投降嘛。”李元吉操着讥讽调侃的语调回敬道,“窦建德的书信写得明明白白,只要求我军退进潼关,他并没有掠夺土地的意思。”

“窦建德野心勃勃,会知足吗?”

“说来话长,”元吉学着宇文士及的话说,“很难说清楚。”

堂内忽然静默下来。隔了一阵,又你一言我一语地说开了。

侯君集猴子似的挠了挠腮帮子,拉着长声说:“兵法云,避其朝锐,击其暮归。依末将看,还是退为上策。”

丘行恭强调说:“退也得有个限度,暂且只能退到新安休整,等王世充和窦建德打起来的时候,再坐收渔翁之利,或者乘势进取。”

“想得倒真美,”尉迟敬德的看法有所不同,“窦建德进了洛阳,还会让王世充活下去吗?”

程咬金仰起那张肉嘟嘟的红脸,一甩毛楂楂的络腮胡子,爆发出一阵哈哈大笑:“世人老爱说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如今程咬金却换成了窦建德,让煮熟的鸭子飞啦。”

“瞎说!”秦叔宝叱斥道,“混世魔王,又说混话了。窦建德救得了王世充吗?他有多大的能耐?”

“叔宝兄如此英雄,那你去虎牢跟窦建德较量一下,试试看。”

段志玄的“虎牢”二字一出口,李世民的心里激灵了一下,立即起身走到地理图样跟前,瞧来瞧去,比比划划。记室薛收凑到李世民耳边,悄声问道:

“王爷,你也犹豫了?”

“薛卿有何高见?不妨当众说说。”李世民回到主位坐下来。

“王世充据守东都,”薛收捋了捋清秀的胡须,“国库充实,兵马是江淮一带的精锐。如今的困难只不过是缺粮,所以才被我们控制。如果让窦建德到达洛阳城下,和王世充会合,把河北的粮食运送过来,郑军有饭吃了,战斗力提高了,再加上夏军,恐怕就不好对付了。属下以为,最好是分兵困住洛阳,掘深壕沟,筑高营垒,围而不攻,不跟王世充交战。大王则亲率精兵勇将,抢先占据成皋,整肃军马,严阵以待,以逸待劳,相信可以挡住窦建德。打败了窦建德,就可以扼死王世充。”

萧瑀和封德彝都藐视地位比他们低得多的薛收,眼睛翻上额头,在那里望着天花板出神。薛收是薛道衡的儿子。薛道衡,河东汾阴人,在隋朝历任吏部侍郎、司隶大夫等职。因为在诗中追忆高颎事,被杨广缢杀。薛收继承了父亲的优点,专精好学,深思熟虑,颇受李世民的器重。然而他的职位不高,人微言轻,说出来的话没有几个人听。屈突通对薛收的话也听不进耳,也站到了萧瑀和封德彝的行列之中,跟着他们说:

“洛阳城池坚固,难以马上攻克,窦建德像卷席子一样乘胜而来,而我军已经疲乏,士气低落下去了。不如避开锐势,退保新安,边休整边等待时机。”

“消极退让,不是上策。”参军杜如晦反对说,“王世充穷途末路,即将成为阶下囚,窦建德来救他,是上天要使二人同时灭亡。我们应该凭借虎牢的险要,伺机出击,一定能打败窦建德。”

杜如晦是个膀阔腰粗的胖子,举止洒脱,口若悬河,跟文质彬彬的薛收形成鲜明的对照。他声音宏亮,干脆利落,显得胸有成竹,深藏玄机。加上房玄龄和长孙无忌的进一步发挥,补充的补充,解释的解释,杜如晦的见解占了上风。

“送上门来的肥肉,没有不吃的道理。”程咬金生性鲁莽、好斗,说到有仗打,他便来了牛劲。“你们不吃,俺老程一个人吃,大王让俺去虎牢好啦。”

“你在跟谁说话?”翟长孙冲着程咬金说,“打击面不要太宽,我几时说过不去?”

“好,好,有伴更好,俺并不想吃独食。”

元吉双手往上一举,炸开喉咙喝道:“不要叽叽喳喳,听大王的训示。以退为进都不懂,瞎唠叨。”

白雪公主朝李世民飞了一眼,提示道:“大王,你是三军主帅,成败在此一举。主意得自己拿,不要受他人干扰。”

李世民想广泛听取正反两方面的见解,并不急于表态。他见李世勣一直坐在偏位上,像尊雕像般纹丝不动,也不吭气,于是迈着凝重的步子走了拢去,俯身问道:“李总管,你觉得我们的处境是否进退两难?”

“不。”李世勣站立起来,“属下以为退是下策。”

“上策呢?”

“兵分两路,一手挡住窦建德,一手卡住王世充的脖子不松劲。”

言简意赅,形象精辟。李世民欣慰之余,又深感佩服。李世勣言语不多,却句句如锤一般,分量很重。他刚过而立之年,但是沉着和冷静可以说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深藏若虚,安之若素。难得的帅才呀,日后定当成为国家的中流砥柱。李世民坚定了信心,从思虑中抬起头来,高亢激昂地说:

“诸位和李总管的谋略,不谋而合,一次战役,消灭两个顽敌,堪称上上之策。”

“窦建德有三十万人马,强大得很嘞。”李元吉插了一句。

“一盘拼凑的大杂烩,”李世民轻蔑地耸了耸肩膊,“我有法子制服他,然而兵贵神速,不可坐失良机,倘若让窦建德进入虎牢,周围新归附的州县,必然坚守不住。他跟王世充的兵马一旦结合,那就会产生新的力量,给我们带来新的麻烦。”

议事堂顷刻肃静下来,停止了议论。李世民两眼扫视了一圈,高高地举起了令箭。文武官员一齐肃立,静等调遣。李世民将人马一分为二,留下大臣稳定军心,由屈突通等协助元吉围紧洛阳;自己仅仅带着骁勇步骑三千五百人,奔赴虎牢,狙击夏军。

要闻速递

专题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