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观大帝（上）
作者丨杨友今
第三十一章 兵临城下
时光像涟涟的波浪一样不停地流逝。金风乍起，天气渐渐地凉爽起来。由西向东北汇入黄河的洛河，翻滚的水势日趋平缓。洛阳四围的田地、树木、山峦，秋意已浓，金子般的黄，玛瑙般的红，翠玉般的绿，铺青叠紫，恍若一幅色彩斑斓的画卷，使人眼花缭乱，应接不暇。
洛阳战役打响后，人们的思想都集中到了战争上面，没有留心季节的交替，也无心欣赏山水风光，连大自然的恩惠也仿佛置之度外了。忧虑重重的郑国官吏都在三思何去何从，谋求一条生路。洧州长史繁水人张公谨对刺史崔枢说：“与其提心吊胆过日子，倒不如及早投降。”崔枢也有同感，于是以州城降唐。共州县令唐纲，迫不及待地杀了刺史，献出共州，归降了唐朝。邓州的土豪也行动起来了，捆绑刺史向唐军投降。
黄君汉受形势的鼓舞，调动水军袭击回洛城，攻克城池，活捉了郑国守将达奚善定，破坏河阳南桥后撤退，顺路又收降了郑国二十余处城堡村寨。王世充急命太子王玄应和左辅大将军杨公卿带兵反攻回洛，没有夺回，只得在城西另筑月城，留兵戍守，阻挡唐军。王玄应上朝，疾首蹙额地奏道：
“父皇，李世民步步为营，进逼京都，气焰嚣张，切切不可等闲视之。”
“依你之见，该当如何?”王世充偏着脑袋，两眼紧盯着太子。
“以攻代守，各个击破，方是上策。”
王世充霍地站起身来：“李世民这个黄口小儿，朕倒要亲自会一会他。”
郑军选定在洛阳城南的青城宫列成阵势，三通鼓罢，王世充金盔金甲，锦袍玉带，立马阵前，太子王玄应紧跟在身后，左右排列着王氏诸王和杨公卿、单雄信等大将，卤簿仪仗，威武雄壮。李世民传令三军鼓噪而进，推进到洛水河边，隔河列阵。屈突通调拨弩手三千，伏于两翼;弓箭手五百，伏于门旗内。旗门开处，李世民出马，丘行恭、侯君集、宇文歆、段志玄、程咬金、秦叔宝、翟长孙，以及白雪公主、突利、史大奈等，各持兵器，前后拱拥。色厉内荏的王世充畏畏缩缩，又要装模作样显示天子的神气。他以鞭指着李世民，嘶声哑气地喊话道：
“隋朝灭亡，唐在关中称帝，郑在河南称雄，孤并未侵犯西方，大王却忽然督师东来，是何缘故?”
李世民用眼角瞟了对方一下，让宇文士及答复说：“国无二日，民无二主。现今四海之内都臣服于我们天子，惟独你阻挠皇家的声威教化，便是我们东来的原因。”
“你我何必要拼个你死我活，互相息兵讲和，岂不更好?”
“我们奉诏讨伐，”宇文士及继续代替李世民回话，“攻取东都，没有奉命跟你和解。”
王世充满面紫涨，舌头僵住了，声音也窒息了。李世民不再理睬他。双方亮了亮军马的阵容，没有发生碰撞。傍晚，各自鸣金收兵。
这时候，唐朝在军事上占有明显的优势，兵精粮足，士气高昂。李世民充分把握住有利条件，改变了过去敌强我弱时所采取的“坚壁挫锐”的对策。洛阳战争的序幕一拉开，就以摧枯拉朽之势，主动展开进攻，分遣诸将四处攻城略地，孤立洛阳，使其陷于四面楚歌之中。刘德威袭击郑国的怀州，攻进外城，占领了周围的许多堡寨。史万宝的人马乘势向甘泉宫进军。王君廓攻克了轘辕，王世充派魏隐等率领一万人马反击，王君廓身边只带十三骑应战，假装抵敌不住，仓皇逃跑，而途中设下伏兵，大败郑军，然后乘势向东推进，夺取土地，直至管城才停顿下来。
郑显州总管田瓒，以所管辖的二十五州降唐，从中隔断了襄阳与洛阳之间的联系。不久，郑尉州刺史时德睿，以所辖杞、夏、陈、随、许、颍、尉等七州，投降唐朝。李世民喜出望外，不变动归附州县的官员，仍保留原职，仅将尉州更名南汴州。动荡不安的黄河以南的州县，争先恐后向唐朝投降，战争形成了一边倒的态势。
王玄应镇守虎牢，驻军在汴州与荥州之间。管州总管杨庆降唐，他决计夺回管州，展开猛烈的进攻。李世勣击退王玄应后，让郭孝恪写信劝说荥州刺史魏陆归降。王玄应派大将军张志到荥州招募壮丁，魏陆抓住张志等四将，献出州城，投降了唐军。阳城县令王雄，也以村落城堡降于唐朝。李世民命李世勣率军接应，任命王雄当嵩州刺史。嵩州以南的交通线，自此恢复正常。
魏陆征得李世勣同意，逼迫张志伪造王玄应的手令，命郑东路兵马停止进军。然后命令将军张宝慈暂时返回汴州，同时伪造王玄应的密令，命汴州刺史王要汉诛戮张宝慈。王要汉错斩了张宝慈，害怕王玄应怪罪，只得投降了唐军。各州纷纷背叛，王玄应心慌意乱，躲进了洛阳城。
东征战果不断扩大，战线跟着伸展。李渊诏命金州总管府司马李大亮安抚樊城和邓州，伺机攻取王弘烈镇守的襄阳。李大亮攻下襄阳城隔汉水相望的樊城，斩了郑大将国大安，占领十四座城堡，接着又攻取了沮州和华州。
洛阳战役，是唐朝统一全国的具有决定意义的大决战。牵一发而动全身。李世民三军一动，声威震撼九州内外。梁国石堡留守张举，带着一千多部众，投降了唐朝。梁将刘旻，献出华池向唐朝投降。张举、刘旻降唐，梁帝梁师都大惊失色，派尚书陆季览出使东突厥汗国，策动处罗可汗进攻唐朝。
“中原丧乱，分裂成许多国家，势力都不很强，都面北称臣。定杨天子覆灭，天下将归唐朝所有，梁国躲不过灾难，恐怕也会轮到突厥的头上。可汗不如趁天下局势还没有安定之前，效法魏道武帝南下夺取中原，我们愿意充当向导。”
处罗可汗听了陆季览的话，动了心。可是准备出军时，处罗突然暴毙。义成公主因其子奥射相貌丑陋，身体虚弱，决定让莫贺咄继位，称颉利可汗。她本人又成了颉利可汗的可敦。李渊派赵郡王李孝恭的弟弟汉阳公李环，携带黄金绸缎出使突厥，贿赂颉利可汗。颉利命李环叩头，李环拒绝，颉利把他扣留了，同时还软禁了左骁卫大将军长孙顺德和太常卿郑元王寿 。李渊非常愤怒，也把突厥的使节扣留下来，作为报复。颉利可汗野心勃勃，企图侵辱中原。义成公主的堂弟杨善经到突厥躲避战乱，和郑国使节王文素一同游说颉利道：
“隋文帝援助启民可汗恢复了汗位，子孙继续享受尊荣。而李渊并非文帝的后裔，可汗应当拥立杨政道做皇帝，出兵南下讨伐唐朝，来回报隋文帝的恩德。”
“旧恩不可忘。”颉利侧身瞧了瞧并坐在御榻上的义成公主，“不过，李渊也不是那么好惹的。”
“唐朝的大军集中到了洛阳，突厥正好乘虚而入，直取长安。”
“可汗不妨先试探试探。”义成公主怂恿道。
“好吧，咱们就定下心来。”
颉利派出一路人马向汾阴进发，又出兵进攻石州，接着亲征雁门。突厥大举南下，轻骑骚扰到了并州，四处烧杀掳掠。李渊的主要精力集中到了洛阳战争上面，对突厥继续采取容忍态度，迫不得已才回击一下。
李渊派使节跟夏王窦建德达成和解。窦建德让其妹同安长公主随同唐使，返回了长安。
郑夏两国一直不和，互相攻战，互有胜负。王世充攻击夏国的黎阳，窦建德实施报复，攻破了郑国的殷州。从此两国信差使节全都断绝。等到唐军逼近洛阳，王世充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改弦更张，遣使向窦建德乞援。窦建德痛恨郑国，而对唐国却是既恼火又畏惧，救不救郑，有些踌躇不决。曹皇后建议他召集一次廷议，听听群臣的说法。朝臣们大都主张作壁上观，让唐郑两国杀得两败俱伤时，再去收拾残局。曹皇后兄长、行台曹旦手捧牙笏，出班奏道：
“天下大乱，唐得关西，郑得河南，夏得河北，形成三足鼎立的形势。而今唐对郑用兵，从秋到冬，不断取得胜利，郑国的领土日益缩小。唐强郑弱，郑很难维持下去了。唇亡齿寒，倘若郑国灭亡，夏国也难以独立生存。”
“你的看法是，”窦建德瞥了曹旦一眼，“救郑图存，方为上策。”
“对。我国应该捐弃前嫌，出兵相救。我军攻击唐军的背部，郑攻其腹，共同打败唐军。唐退兵以后，再慎重观察情势的变化。如果郑国可取，就先取郑，合并两国的兵力，趁唐军疲惫，长驱西进，以实现三分归于统一。”
“嘿，说得倒是有板有眼。众卿还有何言语?”
朝臣见窦建德明显偏向于出兵救郑，便都不吭气了。
夏国经过一番周密的策划以后，采取了三个方面的行动。首先，派遣使节晋见王世充，许诺发兵救援。其次，由礼部尚书李大师出使唐营，奉劝从洛阳撤围。再次，大举进攻周桥城，兼并孟海公。王世充估计窦建德消灭孟海公也不是三两天的事，但又不能不把宝押在他的身上，决计坚持缨城自守，等待窦建德的援救。同时派遣侄儿代王王琬和长孙安世到夏国修好，兼作人质，请求早发救兵。
李大师等一行来到唐营，长孙无忌、房玄龄和杜如晦轮番跟他们周旋了好久，才在中军帐见到李世民。李大师说了一大通话，李世民却莞尔一笑，未置可否。然后起身走到李大师面前，细声慢语地问道：
“在我的行辕呆得习惯吗，生活怎么样，好不好玩?”
“谢谢大王的招待。”李大师不知如何回答为好，只得口称“谢谢”。
“你们喜欢观赏歌舞呢，还是爱跟他们谈天说地?”李世民用手指了指无忌和房杜，“他们都是我的军师，非常忙。然而你们是贵宾，我只好请出他们来作陪。”
“他们都是大学问家，大谋略家，能识天文地理，兵书战策，弹琴赋诗，字画围棋，无所不知，无所不精。”
“好，”一丝诡谲的笑纹掠过李世民的唇间，“你们交上了朋友，那就都留下来，多玩几天，玩个痛快。”
李大师心中叫苦不迭：“我们不是来交朋结友的，也不是来玩的，而是来劝说唐军休战罢兵，完成差使后我们好及早回去。”他嘴唇嗫嚅着，欲语又止。
“先生有话尽管说，我从不计较别人的言谈，尤其欢迎实话实说。”
李世民停顿下来，等待了片刻，见对方仍不答腔，他才把话挑明道：“夏王叫你们来做说客，用意不言而喻，一是想我撤军，二是避免师出无名，授人口实。告诉你们，假如夏军插足，三国即将爆发一场总决战。因此，你们留下来有好处，我败，你们算是被我扣留的，夏王怪你们不上。夏败，你我彼此混熟了，会拿你们当朋友看待。”
李大师等人反过来被李世民说服了，安安心心留了下来。
窦建德得不到李世民的答复，又急又气，恨不得立刻向唐军猛扑上去，一下把它撕成碎片。可是，不扫清外围，解除后顾之忧，又不敢贸然行事，他亲自统领兵马渡过黄河，攻打孟海公，受到了顽强的抵抗，战争成了胶着状态。
王世充的日子愈来愈不好过，国势日促，人心浮动。许州、亳州等十一州，又归降了唐军。隋州总管徐毅接着举州降唐。梁州总管程嘉会也率部投降了唐朝。后来怀州刺史陆善宗，又以州降唐。
李世民的玄甲骁骑的作用愈来愈明显，简直达到了出神入化、横扫千军如卷席一般的地步。他也和骑士一样身穿黑衣黑甲，带头冲锋，无所畏惧，无坚不摧。行台仆射屈突通和赞皇公窦抗巡视军营阵地，不料碰上了王世充。郑军数倍于唐军，唐军被迫应战，明显处于劣势，眼看就要败溃，李世民带领八百玄甲军赶到当场，猛虎出山般来回冲杀，转败为胜，生擒敌将葛彦璋，斩杀及俘虏六千余人。
王世充丢盔弃甲，败回洛阳城中，心中闷闷不乐，脸上仿佛蒙上了一层忧郁的面纱。夜晚月色昏暗，众星朗列，御史大夫郑颋步出中庭，仰观天象，忽见太白逆行，侵犯牛、斗之分，惊慌得打起冷噤。他连夜叩开宫门，奏报王世充说：
“臣适才观看天象，见太白逆行于柳、鬼之间，流光射入牛、斗之分，恐有贼兵偷营劫寨。太子前往虎牢运粮，中途要横渡洛水，穿越北邙山，须谨防劫粮咯。”
“吓，怎么不早说?”王世充似乎有所警悟，“现今他正在运输路上，怎么防备?”
“迅速调遣御林军接应太子，并在渡口和山谷等险要地段设下埋伏。”
“我们刚刚吃了败仗，元气都还没有恢复过来。”
“皇上，有备则无患哇!”
“要去，”王世充盯了郑颋一眼，“那你就去吧。”
“臣已年迈，又是文官，手无缚鸡之力，如何带得兵?”
“诸葛亮手无缚鸡之力，两军对阵，几句话就骂死了王朗。你动不得手，也可以动口嘛，倘若骂死了李世民，朕便封你一个骂阵将军，无敌上将。”
王世充借古讽今，一通挖苦之后，身子往后一靠，眯上了眼睛，不再理睬郑颋了。
郑颋的预计没有错，唐军当真在北邙山谷中设下了埋伏，正等着王玄应的运粮军从谷口通道走过来。李君羡教军士束草从周围举火，引火烧山。刹那间，火焰四起，烟迷太空，众将校鼓噪杀入运粮军。王玄应丢弃粮草，带着军马冲火奔逃，行至山僻小路，又遇上了李世民的玄甲骁骑。郑军不敢交战，抱头往深山密林中乱窜，王世充亲自来救，才救回了太子王玄应。
宇文士及和房玄龄、杜如晦从长安返回北邙山军营，传达了李渊的旨意：“攻陷洛阳，皇家的车驾、仪仗、图书、簿籍和器械，委托士及等收集保管。男男女女和玉器布帛，用来分赏给将士们。”李世民接了圣旨，欢欣鼓舞，亲自率军进抵青城宫。
细作打探明白，报告了洛阳，闻者吓得骨软筋酥，心颤肉跳。王世充翘起下巴，脸上露出一种轻蔑的表情：
“众卿不必大惊小怪，都说李世民善于用兵，朕看不过尔尔。乳臭未干的黄口小儿，不知天高地厚，狂妄自大，毛毛糙糙，送肉上砧板，看我把他剁成肉酱。”
趁唐军营寨还未建立，王世充御驾亲征，带领两万人马从西面的方诸门出城，沿故马坊筑垒挖壕，面对谷水，抗拒唐军。李世民传令兵马在北邙山列阵，自己登上元恪墓即魏宣武陵观察敌军动静。他对身边的人说：
“王世充处境窘迫，困兽犹斗，倾巢出动，只想侥幸取胜，今日打败他，以后就不敢再出城了。”
“我军立寨未稳，”屈突通蹙着额头，“仗怎么打?”
“你带五千步军渡过谷水，注意，两军一交手，就点燃狼烟。”
屈突通和郑军接触，立刻燃起烟火，同时展开了激烈的拼杀，由于众寡悬殊，唐军被压得往河边倒退，屈突通二次升起了求救的烽火。站在对岸观阵的元吉急得直跺脚，眼珠子都鼓出来了。他大声埋怨道：“二哥在玩什么鬼名堂，人家早就挺不住了，怎么还不出兵增援?”
“王爷不必着急，”站在一旁的宇文士及和封德彝说，“你二哥会用奇兵，往往出奇制胜。”
“他不是打仗，是让屈突仆射他们去送死!”
玄甲骁骑拉开了临战的架势，等待李世民的命令，白雪公主、突利、史大奈和侯君集、丘行恭等，紧跟在他身后，秦叔宝、程咬金、尉迟敬德和翟长孙等站到了左右两军的前列，准备带头发起冲锋。战马不安地捯动着四蹄，将士们攥着兵器的手都渗出汗来了，心脏扑扑地跳动，脉搏都亢急起来。程咬金再也沉不住气了，准备上马，秦叔宝上前按住了他的肩膊。
“怎么，”白雪公主急起来了，“还不行动?”
“别急，”李世民镇定自若，“屈突将军能攻善守，等到守不住了，便会再升烟火。”
过了一刻，屈突通第三次升起了烽火。李世民把披在身上的斗篷往后一掀，飞身跨上宝马飒露紫，举起了马刀：“上马!”
玄甲铁骑自北向南俯冲而下，乌云般滚涌，旋风似的卷入阵地。屈突通见李世民带头冲过来了，士气为之一振，转守为攻，跟敌军展开了拼杀。王世充人多势众，步骑阵容严整，死打硬拼，想以此战的胜利，打下唐军的锐气，扭转整个局势，赶走唐军，在一片喊杀声中，很快把屈突通的步军压了回去，回过头来，以骑军对骑军，分解切割玄甲骁骑。
“冲过去，”白雪公主朝李世民喊道，“跟屈突将军会合，带动他们反击。”
李世民正要探测郑军阵势的纵深程度，鞭梢朝前一指：“冲啊!”飒露紫驮着李世民像弓箭一样弹离地面，四蹄腾空，赛如一道紫红闪电射入敌阵，李世民来回砍杀，势不可挡，杀伤众多，可是唐军被一道长堤阻拦，飒露紫奔驰的速度太快，跟玄甲骑军也拉大了距离，白雪公主和掩护他冲锋的将领没有跟上，身边仅剩下丘行恭一人护驾。郑大将杨公卿、郭善才和跋野纲等前后冲杀过来。飒露紫前胸中了一箭，扬起前蹄暴跳起来，把李世民掀下了马背，危急中丘行恭赶上前来营救，猛扑上去抓住了马缰，李世民从地上爬起来，召唤了一声，马听话的停了下来，头偎着丘行恭，二目沉沉，露出忍痛的情状，让丘行恭把箭头拔了出来。郑军蜂拥而来，丘行恭让李世民牵着飒露紫，他回马力战三将，杀得难解难分，李世民手挽强弓，连发数箭，射死了跋野纲和郭善才，解了丘行恭的围。丘行恭把坐骑让给李世民，自己在马前步行，一手牵着飒露紫，一手持长刀，左劈右砍，砍死数人，李世民专射追击他的郑军，箭无虚发，追兵不敢逼近。白雪公主、突利、史大奈和侯君集等数十骑冲来杀去，终于找到了李世民和丘行恭。玄甲骁骑护着李世民和丘行恭正要冲出敌阵，郑大将陈智略立马横刀，摆开一簇人马，拦在前面，挡住了去路。李世民大怒，命侯君集出战，陈智略跃马来迎。二将斗了上十合，不分胜负。李世民暗暗称奇，又见陈智略腰圆膀宽，体魄健壮，不想伤害陈智略的性命。他抖抖马缰，靠拢白雪公主的胭脂马，说：
“将才难得，让我去把他擒来。”
陈智略以为李世民前来助战，放过侯君集，挥刀敌住李世民。交战只一个回合，马打回旋。当二马挨近时，李世民把金背大砍刀往左手一交，伸出右臂，用两根指头在陈智略的软肋上点了一下，陈智略一收腹，他随即扣住他的勒甲绦，一声喊，将人提离马鞍，往地下一丢。侯君集从马背上飞身扑下去，擒住了陈智略。
王世充也杀得红了眼，督师作殊死战，将士多次被打散，又再三再四集结，从辰时厮杀到午时，舍命拼搏了三个时辰，郑军才向后撤退。李世民早已疲倦了，满身血汗，喘着粗气，他身上的斗篷不见了，弓箭也用完了，但他不愿意轻易放过败退的敌人，力求扩大战果，又强提起精神，咬紧牙关挥动大砍刀，带动玄甲骁骑横扫而去，再从郑军背后反冲回来。郑军丧魂失魄，抱头鼠窜，仓皇逃命。屈突通和李世民会合到了一起，一齐掩杀过去，乘胜追击，一直追到洛阳城下，俘虏及斩杀七千人。李世民就地整顿三军，传下将令，团团围住洛阳城。
青城宫之战的前夕，段志玄担任斥候，被郑军抓获，王世充百般笼络，把他留在身旁。郑军从青城宫败回洛阳的第二天，王世充带领一支人马从南城出右掖门，临洛水列阵，段志玄趁王世充没有防备，忽然举槊当胸猛刺过去，王世充袍内穿有护甲，槊杆折断，未能刺进肉里。在场的人猝不及防，都惊呆了，段志玄鞭马狂奔，摆脱了郑军的追杀。王世充返回城内，偷偷脱去护甲，再袒露胸膛给群臣看，自我吹嘘说：
“段志玄的长槊那么尖利，却伤不了朕，难道不是天命吗?”
“臣听说佛才有金刚不坏之身，陛下真是佛菩萨转世，臣实在幸运，能亲眼目睹活佛。臣愿意放弃官爵，削发为僧，念经祈祷，增添陛下的神圣佛寿。”
郑颋善观天象，精通阴阳八卦，预测王世充必将身败名裂，他表面上放肆奉承王世充，内心所想的却是如何尽快抽身避祸。王世充本来就是靠吹牛拍马起家的，郑颋的小聪明当然瞒不过他，然而他并没有当场戳穿，仅仅嘴角牵动了一下。略一停顿，拖着长声款款地说：
“你是国家名臣，声望颇高，一旦皈依佛门，影响甚大。等到战事稍稍平息，当听从你的意愿。”
郑颋没有达到目的，怏怏而归。他对妻子说：“我年少即进入官场，一心向往名誉节操，不幸遭逢乱世，流落到洛阳，身处猜忌的朝廷，立足于危亡的国家，无法保全自己。人都不免一死，早晚又有什么差别，姑且遂了我的心愿，死也没有遗憾啦。”他擅自剃去头发，改穿袈裟。王世充召见郑颋，见到他的打扮，气得两眼泛白，眉梢却挑起一种邪恶的嘲笑：
“你会预算凶吉祸福，可测得准自己?”
“郎中先生死儿子，算命先生死女婿。”
“今天只怕轮到你的头上来了，只可惜没有算准。你以为我必败无疑，想以削发逃脱一死，哼，不杀你，何以制众!”
王世充下令把郑颋绑赴街市，斩首。郑颋临刑时谈笑自如，旁观者很佩服他的天才，又为其赴死时的慷慨从容感叹不已。
李世民打败了王世充，兵围洛阳，郑国城外的一些据点也摇摇欲坠，守不住了。郑国宋王王泰放弃河阳逃走，部将赵琼等献出城池，投降了唐军。郑别将单雄信、裴孝达还在洛口坚守，跟王君廓隔河相持，李世民率领五千步骑前往增援，进抵轘辕，单雄信等不敢交战，弃城而逃，王君廓带兵追赶，大败郑军。
郑国郑州司兵沈悦派遣心腹向李世勣请降，李世勣禀报李世民。李世民命王君廓黑夜带兵去打虎牢，和沈悦里应外合，顺利地攻陷了城池，擒获郑荆王王行本和长史戴胄。李世民亲自召见名士戴胄，比取得了战略重镇虎牢还要高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