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观大帝(上)丨第十九章 好汉弯上转

2017-03-21 11:40:20 [来源:新湖南客户端] [责编:吴名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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贞观大帝(上)

作者丨杨友今

第十九章  好汉弯上转

得到薛举兴师的边报,李世民停止了练兵,召集秦王府的谋臣和主将紧急会商应付敌军的对策。

萧瑀是从隋朝降过来的官员,对于李建成和李世民都无所依从,也不偏袒哪一方。他唯一的宗旨就是忠于职守,踏踏实实地辅佐李渊管理朝政,任劳任怨,秉公办事,赢得皇上的宠信,赢得朝臣们的好评。当他打听清楚了李世民没有反意,便立刻奏明了李渊。李渊终于松了一口气,把注意力集中到了如何抗击薛举入侵的战事上面。

“不管怎么说,二郎的情绪肯定不正常,命他领兵出征,他不一定会接受。倘若事情弄僵了,那时就被动了,连下台的台阶都会找不到。责备他吧,他可以据理反驳:‘既然立了太子,怎么还要把重担子往我肩上压?’假设诏命太子挂帅吧,只怕连他自己也会感到力不从心,没有必胜的把握。”

裴寂听了李渊的内心表白,也失去了主张,张口结舌,半天说不出话来。萧瑀反复想了想,进言道:

“大唐开国的第一仗,事关重大,如果战败,薛举将长驱直入,进取长安,周边的其他反王也会趁火打劫,跟着打进来。那时候,四面受敌,恐怕就不好对付了。”

“裴监你说说,”李渊把脸侧向裴寂,“到底派谁好些?”

“就武功而言,自然还得靠秦王。”

“如何启动他呢?”

裴寂和萧瑀的见解产生了分歧。裴寂主张用激将法,萧瑀则建言好生安抚,感化秦王自动请战。李渊综合了两方面的见解,决计驾临秦王府,登门求将,以情动人,使他不好推脱,自觉自愿带兵抗击西秦。

“皇上驾到!”

随着一声传呼,正在承乾殿谈论军情的文武官员一齐拥到门外,跪在甬路两旁恭迎圣驾。李世民来不及更换冠服,赶快走到承乾殿门口接驾。李渊显得颇轻松,一边看花一边往里面走。李世民倒是很激动,心里翻卷着浪花,油然而生一种父慈子爱的情愫,化除了心中许多的郁闷和失意。

“紫藤花很好看,”李渊朝侧边指了指,“串串如铜铃,一缕缕垂下的细丝,悬吊在枝条上,芳香四溢,把前院的空气都熏得香喷喷的。”

“东宫西墙边的那一溜白玉兰似乎更美,生机盎然,开放的花朵像白珊瑚那样嫩滑皎洁。”

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李世民突然提到了东宫。李渊心头激灵了一下,随即稳定了情绪,捋了捋胡子:“要说花嘛,自然首推牡丹,雍容华贵,绚丽多彩,不愧是花中之王。”

“听说洛阳牡丹甲天下,连长安也比不上。”

“等到取得了洛阳,我们父子一起去游一游牡丹园,你就会心服口服的。那里不但种植面积大,而且品种多,满园鲜花,奇异多姿,争芳斗艳,使人目不暇接,流连忘返。你要是愿意,那时我就把你留在那里。”

“谢谢父皇。”

父子俩停停走走,边走边谈。李渊抬眼望见甬路两侧还跪着一些人,于是挥了挥手:“平身,都平身,不必多礼,今后随便些。诸位都是有功之臣,更何况我们是患难之交,不要忘记了过去的亲热劲。来,来,一起进屋里坐,我正有事找你们商讨。”

进了正殿,李渊居中面南坐下。李世民陪坐一旁。李渊又把白雪公主和刘文静召到身旁坐下来,郑重其事地说:

“薛举大举入侵,我想找二郎商讨对策,就跑来了。诸位爱卿正好聚到了一起,请各抒己见,议定一个破敌的良策。”

众人都跟着李渊把目光投向了李世民。若有所思之后,李世民说:“我们本想先商量好以后,再奏明父皇,想不到父皇亲自来了,正好边谈边议,请父皇决断。陇西薛举父子气焰嚣张,长期与我为敌,争夺土地。河西李轨据守一方,没有他猖狂。我想,最好采用远交近攻的策略,遣使与李轨通好,共同对付薛举,威胁他的后方。即使李轨保持中立,对我也有好处,就可以集中兵力打击薛举,最终消灭他。”

“西秦的仗怎样打?”

“宜守不宜攻。薛举号称三十万人马,来势凶猛,我军不宜跟他硬拼,而应坚壁拒守,等他的锐气挫下去后,再进行反击。”

“喔唷,”李渊露出了欣悦的神色,“真是御敌的上上之策。二郎,朕就委任你担当征西大元帅,统领八路总管的军马,讨伐西秦。”

白雪公主按照汉人的礼节跪到李渊跟前,请求说:“陛下,突利哥哥回突厥接取家眷去了,我孤身一人留在长安,很寂寞,就让我随秦王出征呗。”

“公主请起,起来说话。”李渊抬了抬手,“秦王是元帅,将佐兵马一概由他提调,你最好直接找他。”

李世民不想带白雪出征,又不好当面扫她的兴,避开她的目光,朝李渊奏请道:“元帅府人手不够,可否抽调纳言刘文静担任长史,侍郎殷开山担任司马?”

“我已经说过了,元帅府调兵遣将,全都由你做主。”

李渊起驾回宫,李世民一直送到承乾门外。李渊两眼凝视着儿子,温和而关切地问道:“你脸色显得苍白,是不是有哪儿不舒服?”

“早两天练兵,出了几身汗,没有及时换衣,脑袋昏昏沉沉,身子骨有点儿疼痛。”

“二十多岁的人了,不要老让我操心,要自己照顾好自己。”

李世民眼眶一热,感激的泪水就像清泉一般流淌下来:“儿臣谨记父皇的教诲。”

“你能理解我的心,就是尽忠尽孝,对我也是莫大的安慰。眼下你兴许还无法理解,做父亲难,做父皇更难。”

“儿臣能体谅父皇的良苦用心。”

“你生气也好,怨我也好,我都不会怪罪你。但是有一点我得提醒你,国家初创,江山社稷并不安定,一家人切切不可出现裂隙。等到天下统一的那一天,只要你争气,我会重新考虑你的,会设法满足你的要求,至少不会让你受委屈。”

“父皇不必多心,儿臣对于大哥当太子并无反感,只要有利于统一大计,大哥不欺负我,儿臣让一让,心甘情愿。”

“俗话说得好,退一步海阔天空。”李渊停住了脚步,“你回去,不要送啦。希望你不要辜负我的期望,我说话一定算数。”

李渊说服了李世民统兵抗拒西秦入侵,十分庆幸,十分快慰,又全身心地投入到了处理政务和必要的除旧布新的改革之中。他诏命裴寂、刘文静等人修订法律判例,废除隋朝大业律令,颁布新的法律条文。设置国子学、太学、四门学,招收学生三百多人。又命州县学校也各自招收学生,培养人才。在所有官员中,他待裴寂特别优厚,赏赐给他的钱粮丝绸和珍贵玩物多到无法计算。另外,又命尚食奉御每天将御膳赐给裴寂一份。上朝时,一定要拉着裴寂坐在自己的身旁,回内宫时,又邀请他到寝殿歇息。对裴寂言听计从,不直呼其名,仍然亲切地叫他的旧官名“裴监”。朝廷政务大都托付给萧瑀,由他处理。萧瑀也尽心尽力,纠正违失,举发过错,官员们都敬畏他,诋毁他的人也不少,他却始终不做分辩。对于诏敕,他掌管的内史省往往不急于颁布施行。李渊责怪他动作迟缓,他深挚地解释说:

“大业年间,内史发布诏令,有时前后相反,有司不知所从。所以说,发布容易,执行困难。微臣在隋朝内史省呆的时间长,那样的事都见到了。如今陛下的大业刚刚开始,每一件事都关系着社稷的安危,我不得不慎之又慎,必须反复审查核对,跟前面的敕令不相违背,才敢公开发布。”

“你如此用心办事,我还有什么可忧虑的。”

李渊吸取了隋炀帝亡国的教训,竭力防止苛政严法,创造宽松的环境。他约束自己不骄奢淫逸,不独断专行,对臣工谦虚谨慎,心气平和。每次上朝,都自称名字,邀请大臣们跟他一起坐在御榻上,一起处理朝政。刘文静劝谏道:

“从前王导曾经说过:‘倘若太阳俯身与万物等同,那么生灵又怎么会仰望它灿烂的光辉?’而今陛下的做法,使贵贱没有区分,不是正常现象。”

李渊一手抚弄着胡子,悠然不迫地说:“东汉光武帝与严子陵一起睡觉,严子陵把脚伸到了他的肚子上,他也不挪动一下。我和诸位大臣大都是老朋友或旧同僚,以往的交谊和欢聚之情,也不应该忘记嘛。”

李世民经过一番筹划和调兵遣将,即将出师了。李建成解除了精神压力,又重新高兴起来,重新想起了白雪公主。他早就被白雪那美丽动人的容貌和丰姿吸引住了,又因为她是突厥的公主,更使他垂涎三尺。当时,中原避乱的人,大多逃到了东突厥汗国。东突厥强盛,可以动员一百多万人马,版图东起契丹部落、室韦部落,西到吐谷浑汗国、高昌王国,远近都臣服于它。李渊最初聚众起兵时,突厥援助人马、武器、粮秣,多到无法计数。突厥仗恃过去的功劳,傲慢无礼,每次遣使来长安,大多胡作非为,蛮不讲理。李渊处处容忍,并且格外优待。早些天,始毕可汗派骨咄禄特勒出使新建立的大唐帝国,李渊在正衙太极殿宴请他,演奏的是宫廷音乐九部乐。李建成忖度着:“我若娶了白雪公主,成了始毕可汗的女婿,有突厥做靠山,那太子的地位就更牢固了。”可是,白雪公主却偏偏钟情于李世民,一再躲开他,回避他,使他十分难堪而又苦恼。她要跟随李世民去前线卖力拼命,李建成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他好不容易找到了白雪公主,虚张声势地说:

“打仗可是要命的买卖哟,公主何必自讨苦吃,留在长安多好,和我们在一起玩耍,无忧无虑。你最好搬进东宫住下来,又安全又舒适。”

“父汗教我们协助大唐开基创业,”白雪扬起眉毛,“江山是打出来的,不随军出征,坐在长安吃安乐饭,既有违父命,也对不起你们的款待。”

“出征西秦不会给你脸上添抹多少光彩,告诉你,二郎的情绪反常,别说胜利,只要不败就算万事大吉啦。”

“正因为他心境不佳,所以才需要我陪伴,帮助他调整心态,消除烦恼,把精力集中起来。”

“他可并不愿意带你一起走。”

“你怎么知道的?”

“事实如此嘛。你心中有数,用不着问我。”

“那你就让我单独想一想,再决定去与留。”

白雪公主摆脱了李建成的纠缠,然后带着突厥的人马追赶李世民去了。

李世民的大军出了城,浩浩荡荡地向泾州进发。李渊感到满天的云都散了,裴寂也跟着快活起来,导引李渊去教坊观赏俗乐歌舞。他边走边饶有兴致地闲聊道:

“隋大业二年,突厥的染干可汗前来朝拜,杨广为了在胡人面前显耀国势,集中各处的散乐,表演百戏。以后每年正月各国来朝拜时都要进行表演,于端门外建国门内,绵亘八里列为戏场,百官立棚夹路,人山人海,川流不息,昼夜欢歌笑语。宫中乐妓不够,就让男优身着女妓服饰掺入其中,表演者多达三万人,那场面真够热闹的。”

“我曾听说炀帝幸昭明文选楼,车驾未至,先命宫娥数千人升楼迎侍。是否当真?”

“杨广好大喜功,爱讲排场,我想事情不会假。”

“骄奢纵欲,国破家亡,前车之鉴啊!”

李渊一番感慨,酷如一瓢冷水浇在裴寂的头上,他心头一抖,收住了话题。李渊顺着自己的思路,继续往下说:“人有七情六欲,酒色财气,谁都喜爱。可是如果失去自我控制,贪得无厌,做了皇帝还想做神仙,无止境地追求享乐,沉湎于美人歌舞之中,物极必反,那他就走上了穷途末路,自取灭亡。”

裴寂“嗯”了一声。李渊见他接不上嘴,猜度他没有理解他话里的含义,于是走进一座凉亭,两个人都坐了下来。他降低音调细声慢气地说:“近来政务繁杂,加上西秦入侵,闹得很紧张。你想引我去教坊放松一下,调剂调剂精神,是出于好心。我的话,并非针对你而言,而是说,国家长治久安,既要从军事、政治、经济、文化和艺术等各方面展示威望,又要保持勤俭节约的作风。比如说,太常寺、教坊,不可不设,但又不可过滥。因此,我准备下诏,废除隋朝各地所有离宫和行幸的处所,从自己做起,刹住奢靡风气。”

“皇上圣明,”裴寂露出若有所悟的神色,“老臣想不那么周到,也想不那么远。”

“万年县法曹孙伏伽上表说,五月五日在玄武门演戏,太常寺在民间借了五百多套妇女裙襦充作歌妓的衣服。他把事情看得很严重,说乐舞杂耍是亡国的淫声。诸如此类,包括玩鹞放鹰,他奏请都要废止。”

“娱乐游猎全都取消,那人活在世上,还有什么乐趣?”

“他还建议慎重挑选皇太子和诸王身边的官吏,家庭不和者,没有德行者,专好奢侈豪华者,迷恋声色犬马者,都不能让他们跟皇太子和诸王接近。从古到今,骨肉亲人不和,以至败国亡家,没有不是由于身边亲近的人离间所造成的。”

裴寂又是一怔:“皇上的话是不是冲着我来的呢?不,他自从做了皇帝,反倒更加谨小慎微,讲究节俭了,看来他是有心开创一番伟业,所以才严格约束自己,以免重蹈隋朝的覆辙。”消除了疑虑,他顺着李渊的话语,发挥说:

“皇上,像孙伏伽一样直谏的臣工,应该升赏。”

“对,”李渊点了点头,“你和我想到一块儿来了,要专门下诏奖谕,擢升他作治书侍御史,赏帛三百匹。”

萧瑀从背后追上了李渊,躬身行礼,奏道:“东都传来消息,五月二十四日,越王杨侗登极称帝,改年号皇泰,授封段达和王世充作纳言,元文都和卢楚作内史令,郭文逸作内史侍郎,赵长文作黄门侍郎,皇甫无逸作兵部尚书,共掌朝政,号称‘七贵’。”

“洛阳比西秦更难对付,”李渊拧紧了眉头,“一定要密切注视他的动态。”

“还有,宇文化及在向洛阳方向行进。”

“好,宇文氏倒是间接地帮了我的忙。他一动,瓦岗和洛阳都会进行狙击。三者互相咬住了,我们暂时不必顾及来自东方的威胁,就可以集中力量对付西秦。”

裴寂觉得不好再坚持去教坊了,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仰起面孔进言道:“皇上,我们回去细细合计合计,多派几路探子,去洛阳打探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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