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观大帝(上)丨第十七章 江都政变

2017-03-21 11:03:11 [来源:新湖南客户端] [责编:吴名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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贞观大帝(上)

作者丨杨友今

第十七章 江都政变

跟随杨广到江都的万余骁果(军士),大多是关中人,长期在外,思念家中老小。他们细细观察,见皇上没有返回长安的意思,便纷纷逃离。杨广一筹莫展,询问裴矩有什么对策。裴矩用一种推己及人的心态对答道:

“人人都有七情六欲,骁果远离故土,妻室又不在身边,如果不让官兵在本地娶亲,恐怕难以长久维持下去。”

“嗯,言之有理。”

杨广采纳了裴矩的建言,征集江都境内所有的寡妇和未婚成年女子,聚集在行宫前面,任凭将士们随意挑选。即使原先有奸情的,只要自首,也准予正式结婚。

可是,江都的粮食吃完了,中原已经大乱,京城回不去,杨广打算迁都丹阳(江苏南京市),保守江东。官兵再次掀起潜逃高潮。郎将窦贤带领部众西逃,杨广派骁骑追回,处死窦贤,但仍然禁止不住逃跑事件的发生。杨广信任虎贲郎将司马德戡,命他统领骁果,驻扎在东城。司马德戡左右为难,向好友虎贲郎将元礼和直阁裴虔通透露心迹说:

“骁果都想开溜,向皇上奏报,早了难免杀身之祸,迟了会招致诛灭九族。如何是好?”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裴虔通说,“关内早已沦陷,李孝常献出华阴叛变,皇上囚禁了他的两个弟弟,准备杀掉。我们的家眷和亲友也在关中,能不担心发生类似事件吗?”

“看来只剩下一条路了,骁果走,我们也跟着走。”

他们继续活动,又串联了许多人。其中有内史舍人元敏,虎牙郎将赵行枢,鹰杨郎将孟秉,符玺郎牛方裕,直长许弘仁、薛世良,城门校尉唐奉义,医正张恺,勋侍杨士览等。这些人日夜聚在一起,即令在大庭广众之中,也明目张胆地公开谈论西逃的事。有一宫女悄悄禀告萧皇后:“外面有人商议叛逃。”萧后不能决断:“你最好直接奏明皇上。”杨广听了宫女的奏陈,气得失去了理智,不但不采取防范措施,反而降罪于宫女不该干预朝政,处以斩刑。后来又有人向萧后奏报。萧后面露难色,无可奈何地喟叹道:“大局混乱不堪,没法挽救了,何必多说,徒使今上愁上添愁。”此后,便再没有人通风报信了。

宇文智及心怀鬼胎,约会司马德戡等人,从中撺掇道:“今上虽然无道,可是威令尚行。你们逃跑,跟窦贤一样是找死。现今天意灭隋,群雄并起,既然想叛逃的人有数万之众,完全可以干成一件大事,缔造万世的大业。”

“那样当然更好咯。”赵行枢和杨士览随声附和。

“我马上回去,设法激怒众人。”

司马德戡回到东城,吩咐许弘仁和张恺去备身府蛊惑熟识的人:“陛下听说骁果想开溜,酿制了大量的毒酒,准备利用宴会,统统毒死,只跟南方人留在江都。”骁果惊恐万状,互相转告,潜逃升级成了反叛行动。舆论达到了目的,司马德戡趁热打铁,召集骁果军官,公开了行动方略。

黄昏时分,呼啸的大风随着云头下压冲向大地,恍若一群奔腾的野马,掠过行宫和御苑,扬起漫天的沙霾,肆无忌惮地震撼着山石林木。树枝在空中摇荡,似乎要挣脱主干随风而去。宫廷内外一片飕飕杀杀的声响,人们紧张得浑身的血管都像要爆炸了似的。一声声惨厉的猫头鹰哀嚎,令人毛骨悚然,又增添了一层莫名的恐怖。司马德戡趁风沙天色暗晦,潜入御厩,盗出御马,磨快了兵刃。晚上,元礼和裴虔通在皇宫殿阁值宿,负责殿内安全,唐奉义负责城门的安全。他们商谈后约好,所有城门仅只半掩,都不下键上锁。深夜,司马德戡在东城集结万余将士,燃起火把,跟城外的军马互相呼应。杨广在宫中看到火光,又听到外面人声喧哗,询问发生了什么事。裴虔通对答说:“草料库失火,宫人正会同城外的官兵扑救。”

当时宫城内外隔绝,杨广相信了。宇文智及和孟秉在宫城外面集中了一千多人,劫持后卫虎贲冯普乐,布置兵力分头把守街巷。燕王杨倓发觉情况不对,从芳林门侧的水洞钻进宫墙内,走到玄武门,叛军拦住了他。他假装有病,哼哼唧唧地说:“我猝然中风,快要死了,请让我见祖父一面。”裴虔通不传报,把杨倓囚禁起来。黎明前,司马德戡把兵马交给裴虔通,接替宫城各门禁卫的岗哨。裴虔通带着数百名骑卒进入成象殿,值宿禁卫高喊:“有贼!”裴虔通退了回去,下令关闭各门,只开东门,并驱逐殿内宿卫出宫。宿卫发现来头不对,放下武器往外走。

右屯卫将军独孤盛对裴虔通说:“哪里来的军马,行动太奇怪了!”

“情势所迫,与你毫不相干,”裴虔通暗示道,“不必多管闲事。”

“老贼,你们反啦!”独孤盛勃然大怒,顾不上披挂铠甲,就带着十几名侍从反抗。寡不敌众,被乱兵格杀。

千牛独孤开远率护殿士卒数百人来到玄览门,敲门疾呼:“我们的武器齐备,足以破贼!陛下如能亲自临阵,众人的情绪便会安定下来。”

他又发动部众一齐叫喊:“请陛下出来督战!”

大呼小叫,左喊右喊,竟无人答应。独孤开远急得魂魄俱丧,心里像油煎火燎一般,流着泪哭喊道:

“宫内的人听着,大祸临头,请传话皇上,再不出来,就无济于事了。”

宫门内照旧一片沉寂,没有反应。护殿士卒逐渐离散,叛军抓住独孤开远,但又为他的忠义所感动,释放了他。

杨广本来挑选了几百名矫健的官奴,安置在玄武门,称做“给使”,用以防备非常变故,待遇优厚,甚至还把宫女赏赐给他们。司宫魏氏受炀帝宠信,宇文化及勾结她作内应,那天她假传圣旨,放“给使”们出宫,所以仓促之间,玄武门没有人在岗。

政变即将爆发时,江阳县长张惠绍飞奔到教坊司,找到了裴蕴。二人计议,矫诏调江都城里的兵马,逮捕宇文化及等人,并前往宫廷救驾。他们派人去禀报虞世基。虞世基怀疑告密的消息不确实,眯缝着眼睛只听不吭气,好似在思考,又像闭目养神。来者的话说完了,他不再询问,也不表态,仅仅挥了挥手:

“我自有主张,你们先回去。”

“事情迫在眉睫,赶快调遣兵马弹压呀!”

“用不着你们操心,我会慎重对待的。”

虞世基没有把它当回事,呆在家里“静观其变”。转眼间,动乱降临了。裴蕴气得跺脚:“唉,向虞世基禀报,居然误了大事。”

虞世基的族人虞伋,对虞世基的儿子符玺郎虞熙说:“大势已去,我送你过长江,去南方逃难,死在一起不值得。”

“抛下父亲,背弃君王,活着也没有脸面见人。多谢你的关心,从此永别了。”虞熙闭门不出,坐以待毙。

司马德戡等带兵从玄武门进入宫城。杨广得到叛乱的消息,摘下皇冠,脱掉龙袍,换上便服,逃到西阁。裴虔通和元礼带领叛军推敲左阁门,魏氏打开了门。乱兵进入永巷,连声发问:

“皇上在哪儿?”

“喏——”一宫女指了指西阁。

令狐行达拔出腰刀冲上前。杨广隔着窗户,威严地问道:

“你带刀闯进行宫,是不是要弑杀君主?”

“微臣不敢,只请陛下西返京师。”

令狐行达停顿了一下,破门而入,挟住杨广,从裴虔通身旁擦肩而过,走下了阁楼。裴虔通是炀帝当晋王时的亲信。随后走出来的萧皇后瞧见裴虔通在场,稳定了情绪,以一种求饶的姿态,希望以情打动对方:

“裴卿,你难道不是皇上的老友吗?常言道,旧情难忘。有什么难解的怨恨,非谋反不可?”

“臣并未谋反。”裴虔通拱手行礼,“将士们想回家,乞请陛下离开江都。”

杨广心头一喜,抱着侥幸的心理满口答应道:“朕也住腻了,正准备回去,只是长江上游的运粮船还没有到,拖延了时日。众卿的归心如此迫切,我们就一起动身好啦。”

“皇上定夺下来了,一切都好解决。”裴虔通留下一股人马看管帝后,自己带着其他将士走了。

破晓,孟秉派出一簇武装骑军迎接宇文化及。宇文化及浑身哆嗦,说不出话来。有人前来参见,他手扶马鞍不敢抬头,嘴唇下意识地翕动着:“罪过,罪过。”司马德戡在城门口迎接宇文化及进入殿堂,示意他保持镇定,并尊称“丞相”。裴虔通返回原地,对杨广说:“百官都在殿堂,陛下必须亲自去慰劳一下。”他奉上随从的坐骑,逼杨广骑马。杨广借口马鞍笼头破旧拖延时间。裴虔通命人换了新鞍新辔。杨广无奈,被迫上了马。裴虔通一手挽缰,一手提刀,紧跟在杨广身旁走出了宫门。叛军挥动兵器,吼声如雷。宇文化及双眉紧蹙,大声斥责道:

“弄出他来干吗?还不带回去下手!”

“虞世基在哪里?”杨广问。

“已被枭首,”叛将马文举说,“你见不到他了。”

杨广被带到寝殿,裴虔通和司马德戡等抽刀出鞘,站在一旁。作威作福纵情享乐了十五个年头的大隋第二代天子,乐极生悲,如今成了阶下囚,完全失去了人身的自由,身不由己了。他似乎有些后悔,然而又不甘心,灵魂里交错着许多复杂的情结。倏而,他太阳穴上青筋暴起,扭歪了脸,问道:

“朕何罪之有,尔等居然犯上作乱?”

殿内顿时静了下来。也许是昔日皇权的压倒性气势,抑或是做惯了臣子的缘故,众人都被问住了,一个个瞠目结舌,哑口无言,泥塑木雕般僵僵地立定在那儿。宇文智及脑袋猛一摇晃,如梦方醒,悟出了应把自己摆在领头羊的位置上。于是他挺身而出,面对杨广控诉般的历数道:

“陛下背弃皇家祖庙,巡游不息,对外连年用兵,对内极尽奢侈荒淫,致使壮士丧生刀箭之下,妇孺的尸体填满沟壑,民不聊生,盗贼蜂起,国无宁日。而且,陛下一味任用奸佞,残害忠良,文过饰非,拒不纳谏,恶贯满盈,天人共愤,何以还妄称无辜!”

“朕实在对不起百姓,可你们这些在朕身边的人,又何曾受过半点委屈,荣华富贵,应有尽有,并且都到了顶点。为什么还不安分,做出异常的举动?今天的事,谁是主谋?”

“普天之下,全都怨恨,岂止一个人。”

“你不要假借臣民的名义伤朕。”杨广轻蔑地撇了撇嘴,“以朕一人,食不过尔尔,服又当几何?再奢侈,能耗费多少?再残暴,能涂炭生灵多少?再昏庸,又能倒行逆施多远?若无你等巧言令色的摇尾狗,朕不至于愈滑愈远,深陷不拔!如今你把罪过全推到朕身上,来开脱自己。告诉你,豆腐掉在灰箩里,拂不干净吹不掉。”

司马德戡愣怔住了,说不出话来。宇文化及腆着圆鼓鼓的肚皮往当中一站,像只凫水上岸的鸭子,嘎着嗓子哑叫道:“不要听他的鬼话!强词夺理,大放厥词。封德彝,宣示暴君的条条罪状!”

封德彝从袖筒里抽出一卷文书,准备开读。杨广眉毛动了动,嘴巴咧了咧,操着讥讽调侃的语气说:“封卿乃一介儒生,怎么也干违礼的勾当?”封德彝受了刺激,羞惭难当,小白脸红得像猪肝,单眼皮低垂下去了。

杨广十二岁的幼子赵王杨杲,哭着哭着,骤然挣开萧后牵着他的一只手,猴子似的跃上前,抢过封德彝手上的檄文,几下扯了个稀巴烂,往空中一抛:“见鬼去吧!”裴虔通举刀一挥,砍掉了杨杲的脑袋,鲜血喷到了杨广的袍服上。萧后撕心裂肺般一声狂嚎,抱住杲儿的尸体晕倒了。杨广怒目四顾,花白的胡子悸动着,像是一头被迫窘了的野兽,准备反扑过去:

“你,你们好狠毒,连一个孩子都不放过!”

“还站着干吗?动手!”

随着宇文智及一声喊,杨广的眼帘映现出一片幻像:十五年前,被他双手扼死在御榻上的先帝杨坚,霍地直立起来,指着他的鼻尖骂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你弑杀君父,不得好死!”满身血污的长兄杨勇带着一股特殊的腥气,影子一样陡然闪现出来:“不是不报,时日未到。时日一到,一定要报。父皇,他也是谋害我的刽子手,我们一起来收拾他!”说罢,他铁青着脸,暴突出两只灯笼般的眼睛,伸出巨大的魔掌向杨广扑了过来。杨广唬得怪叫一声,跌坐到座墩上。马文举等人挺刀上前,喝道:

“别装疯卖傻,你死到临头啦!”

“狗胆包天,敢凶神恶煞地对朕说话!”杨广鼻翼翕动,“朕并非贪生怕死之徒,死也是一种解脱。不过,天子自有天子的死法,怎能对天子用刀?去,取鸩酒来!”

他早已料到会有大难临头的一天,备了一坛毒酒,对宠爱的妃嫔们说:“如果贼人到了,你们先喝,朕随后喝下,一起死。”宇文化及迫于无奈,命人去取鸩酒。杨广俯伏到萧后的身旁,柔肠百转,两行伤心的泪水涌出了眼眶:

“梓童,你对朕好,性情婉顺,处处体谅,朕委屈你了。今日永诀,来生定当补偿。”

“皇上,别,别说了,”萧后泣涕涟涟,“臣妾的心都碎了。你先走,臣妾为你料理后事之后,再殉葬。”

“不要死。朕的心愿,只有你理解,要设法和突厥取得联系,把实情告诉义成公主。”

萧后听出了杨广话里的含义与分量,朝胸口指了指,抱住杨广痛哭起来。

乱军返回来了,没有找到毒酒。宇文化及命人把萧后送进后殿。令狐行达抓住杨广的肩膀往下一按,按得杨广倒下了。杨广挣扎着坐起来,解下一条练巾,递过去:

“用它好了,凑合凑合。”

“就依你的吧,愿你早升天界,来世做个好人。”

“少啰嗦,动手!”

令狐行达用白练在杨广的脖颈上交叉绕了一圈,自己捏住一头,另一头交给司马德戡。二人龇牙咧嘴用力拉扯着,愈拉愈紧。杨广的脸被逼得发乌,舌头伸了出来,双腿踢蹬几下,咽了气。

叛军离开后,萧后带着宫女和太监出来,拆下漆床上的木板,做了两口棺材,把杨广和杨杲分别装殓,浮厝在西院流珠堂。

宇文化及打算奉杨广之弟、蜀王杨秀继承帝位,众人反对,于是杀了杨秀和他的七个儿子。又杀了炀帝的长子齐王杨暕和他的两个儿子,以及燕王杨倓。隋朝的宗室与外戚,无论老幼,除秦王杨浩以外,一律处死。杨浩平时与宇文智及常常往来,智及设法保护了他。乱兵还诛杀了内史侍郎虞世基、御史大夫裴蕴、左翊卫大将军来护儿、秘书监袁充、右翊卫将军宇文协、千牛宇文皛和梁公萧钜以及他们的儿子。

政变相当顺利,杀人也杀得痛快。天亮时,下了一场暴雨,风息了。大雾来得极快,酷似海上的波涛,滔滔滚滚,填满了空间,笼罩着江都周围的山川和流水,一切都是那么朦胧,虚无缥缈。宇文化及心情一变,面目随之起了变化:踌躇满志,春风得意,眉宇间流露出一派自得的神态和威严的煞气。紫红的皮肤和肥胖的脸庞异乎寻常地泛着油光,胸脯也跟着肚子挺凸起来了。他自称大丞相,总理百官,搬进行宫处理政务,晚上溜进了萧后的寝殿。萧后本是南朝梁明帝萧岿的女儿,美丽出众,知识广博,性格温和,年近五旬风韵犹存。宇文化及眼睛闪耀着鬼火似的绿光,嘴角挂着矜持的笑纹,踱到萧后面前,说:

“娘娘不必过于悲伤,假如不嫌弃,我愿保你永久富贵。”

“谢谢你的关照。”萧后抬起头来看着来者,泪流满面,毫无表情,双目空洞无物。

“哭什么?”他恶狠狠地问。

她畏缩了,但又无法使自己不哭。

“你干吗要哭?”

照样没有回答,只听见她哽哽咽咽地低泣着。

他双眸射出烟蓝色的荧光,虚胖的脸上浮起一缕邪恶的淫笑。她吓得缩成一团,六神无主,犹如一只被弹弓打落下来的鸟儿,一种沮丧而孤立无援的感觉从心头掠过。她恨透了他,不共戴天,但又无力反抗——要与这么强大的力量作对,她真是不堪一击,只能手举降旗,任他摆布。他在室内转悠了一会儿,贪婪的占有欲愈来愈强烈,邪念折磨着他,煎熬着他,简直要把他化解了。蓦然间他怜悯起她来了,觉得她是世上最美的女人,妙若天仙,风情万种,苍白、慵倦的脸蛋儿显得分外迷人,那一绺松散的头发吊在鬓边,太阳穴的小血管呈淡紫色,带着几分病态,成网状岔开,微微悸动着。尤其那两片丰满、肉感的嘴唇,使他心旌摇曳,欲火升腾:“只要能吻到它,即使只享受一次,也就死而无憾了。”

天幕已升起星星,宫灯亮了,上下亮光相映成辉。他替她点燃殿内的灯烛,坐到龙床上,召她过来。她犹豫再三,终于还是去了——带着献出一切的重负,忍受着国破家亡的切肤之痛与对仇人的愤恨,跟宇文化及周旋——那麻木不仁的样儿已不复存在,嘴角耷拉着,凄惋地对宇文化及说:

“卿家既然兴举义兵,为什么不立杨家的后代为帝,以表明自己没有私心?”

“臣和娘娘想的没有二样。”宇文化及顺水推舟答应下来,“眼下别的皇子皇孙都被杀死了,只有秦王杨浩还活着,那就立他好啦。”

“爱卿果然以天下苍生为念,以社稷为重,真是难得的忠臣,不愧为堂堂正正的男子汉。”

“嘻嘻,我这个男子汉还可以使你不寂寞,为你排除烦恼。”

萧后正色道:“秽乱内宫,那又会落下坏名声。”

“怕什么,谁敢奈何我?朝廷上下都在我的掌握之中,哪个违逆老夫,就叫他的脑袋搬家!”

萧后被震慑住了,她蜷缩成一团,像条遇险的毛毛虫一样,双手掩面,泪水从指缝间滴了下来。宇文化及把她搂在胸前。萧后痉挛着,抽泣着,扭动着,不让他抱住。

“别哭了,再别哭了。”宇文化及含混不清地说着。他看不得她流泪时孤苦凄楚的样儿,低下头去亲吻她的脸颊,吸吮那略带咸味的泪水。

噔,噔!当——当——!钟鼓楼的钟鼓敲响了,就像敲在心坎上一样。他急不可耐地等待着声音赶快消失,终于一切又归于沉寂。她,变得安静了——感谢菩萨保佑,让她静了下来。他感觉她在他怀中蠕动着,开始向他贴近。他以火一般的热情拥抱着她,亲了她一下,没有反抗。他的一腔热血由于极度的亢奋,仿佛都要迸溅开了,手忙脚乱解下她的衣裙,钻入她体内,占有了她,尽情发泄了一通。

第二天,宇文化及宣称奉萧皇后懿旨,拥护秦王杨浩继承皇位。杨浩即位后,却只准他住在外宫,分派专职将士监守,让他签署发布的诏敕。宇文化及又任命二弟宇文智及作左仆射,三弟宇文士及作内史令,裴矩作右仆射。不久,任命左武卫将军陈棱作江都太守,总管留守事宜。三军内外戒严,声称准备返回长安,皇后和六宫都住进了御营。营房前面另外设帐,宇文化及在里面处理公务,仪仗和侍卫的人数,都比照皇帝的规模。躺在温柔乡里的宇文化及,又有些飘飘然,乐不思蜀,产生了无所谓回不回东都或西京的思绪:

“北方那么乱,到那里便有兵戎之苦,血光之灾。”

“我们手下的官兵大都是北方人,不顺应他们北返的意愿,说不定哪天又会出乱子。”

宇文智及的规劝奏了效。宇文化及让部属去抢江都的船舶,取道彭城(江苏徐州市)水路西行。折冲郎将沈光骁勇果敢,宇文化及命他在御营中统领由官奴组成的给使营。叛军挟持杨浩及萧皇后行进到显福宫,虎贲郎将麦孟才和虎牙郎将钱杰找到沈光,秘密商量说:

“我们受先帝的厚恩,如今居然替弑杀他的仇人做事,受他的驱使。你说窝囊不窝囊?”

“宰了他,”沈光猛然一挥拳头,“干掉反贼,替先帝报仇。”

“还得多联合些人,共举大义。”

“说干就干,即令是死,也死而无憾。”

他们分头行动,沈光留在给使营作内应,麦孟才说通了亲友和有恩情的人,约定早晨起床后率领数千名部属,在即将出发时袭击宇文化及。想不到走漏了风声,宇文化及和心腹于深夜溜出御营,派人通告司马德戡,命他讨伐。沈光听到御营里稀里哗啦有响动,推测密谋被发觉了,立马袭击宇文化及的营帐,帐内空空如也。司马德戡率兵围住御营,沈光和属下数百人,全都拼杀而死,钱杰和麦孟才也被乱兵杀死了。

军马抵达彭城,运河水路阻塞不通,宇文化及让将士去抢老百姓的牛马和车辆,抢了两千多辆牛车和马车及拉车的牛马,还有一些骑乘的马匹,改走陆路。御营中的宫娥、妃嫔和御用器皿、金银珠宝、古玩字画等,要用车载,相府要员要用车载,官僚权贵也要用车载。车辆不够,军卒全都步行,而且还要肩负武器、甲仗、行李及口粮。常言道,路远无轻担。官兵们长途跋涉,风餐露宿,埋怨情绪滋长起来了。宇文化及愈来愈骄狂,统率三军十余万人,占据六宫,豪华奢侈跟炀帝不相上下。他每天像帝王一样面朝南坐在御帐中,有人奏事,也不吭声,下朝后,才取出上奏的启、状,跟唐奉义、牛方裕、薛世良和张恺等人议定如何处理。把杨浩交给尚书省,命十余名禁卫守护着,由令史送取签署的敕书,皇帝不坐朝,百官不得觐见皇帝。

司马德戡本来就有一肚子牢骚,私下对赵行枢说:“你大大的害了我!消灭灾乱,必须有英明的统帅,化及昏庸愚昧,周围一群卑劣的小人,肯定会坏事。我们当作何打算?”

“罢黜他!”赵行枢显得很自信,“我们掌握了军马。”

政变成功时,宇文化及封赏了司马德戡温国公的爵位,加授光禄大夫。然而,他单独统领骁果,实力太强,宇文化及处于防范心理,改命他担任礼部尚书,表面上升迁,实际上夺了他的兵权。司马德戡把怨恨隐藏在心里,用所得的赏赐贿赂宇文智及。宇文智及给他说情,才又回到军职上,领着一万多人马殿后。司马德戡和赵行枢联络了一些人,准备用后卫军袭斩宇文化及,另行拥立司马德戡当盟主。

叛军踏进了反王孟海公的地盘,他们派人去游说孟海公做外援,等待回音。孟海公起兵于大业九年,是个大老粗,重武轻文,谁在他面前引文掉句,他便发怒,立刻处死,毫不留情,现今他拥有部众十多万人,占据周桥一带。许弘仁和张恺得到反叛的消息,赶紧禀报了宇文化及。宇文化及急中生智,设了一个圈套,让宇文士及扮做游猎的模样,带着几十名精壮的骠骑,来到后军。司马德戡出营迎接,没说上几句客套话,宇文士及两眼一瞪,厉声命令道:

“左右,拿下叛贼!”

“在下有何过失,内史令开什么玩笑?”司马德戡装糊涂。

“装蒜有什么用,你们的阴谋败露啦”。

宇文士及把司马德戡押到御营后,宇文化及扭转身子向左右顾盼了一会儿,用手掠一掠浓黑的胡须,当面责备道:

“我和阁下协手平定内乱,可以说九死一生。没料到大事刚开头,正想一起共保富贵,阁下又为何要谋反?”

“诛戮昏主,是因为受不了他的荒淫暴虐。”司马德戡直言诉说道,“推举阁下,本来希望拯救臣民跳出火坑,想不到你的所作所为,比昏主有过之而无不及,迫于良知良心,决计除掉奸贼平息国乱。”

宇文化及下令绞死了司马德戡,并杀了其余十九名同党。孟海公惧怕宇文化及的强大,只得率领部属,满载酒肉,送到御营慰劳叛军。

据守巩洛的李密,知来者不善,三军戒严,严阵以待,抗拒宇文化及。宇文化及不敢西行,便朝东郡进发,东郡通守王轨献出郡城投降了。

东都洛阳发现了宇文化及的军马,震骇不已。君臣商议,决计跟李密讲和,联合起来抗击宇文化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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