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观大帝(上)丨第七章 义举

2017-03-18 14:23:03 [来源:新湖南客户端] [责编:吴名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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贞观大帝(上)

作者丨杨友今



第七章 义举

隋炀帝大业十三年(617)六月初,李渊的家眷从河东辗转来到了晋阳。李世民表现得比父亲更高兴,见过同期抵达的姐夫柴绍以后,便和长兄建成、四弟元吉叽叽咕咕地交谈起来。建成告诉他,姐夫和他们在路途相遇,走到雀鼠谷,得知已经起义,相互庆贺了一番,便日夜兼程赶来了。亲人团聚,欣喜异常,互诉离别的情景,互道惦记和想念,场面十分热闹。世民深感遗憾的是,生母窦氏夫人已于大业九年在涿郡去世了。忆及母亲生前对自己的抚育与教诲,他眼圈一红,流出了伤心的泪水。

窦氏和李渊是结发夫妻,生有四子一女,其中第三子玄霸早年夭折,女儿李娘子嫁给了柴绍为妻。李渊得知李娘子仍留在长安,担心地问女婿柴绍道:

“你们夫妻俩怎么没有一同前来?”

“娘子不肯跟我走,找堂叔李神通去了。她说要亲自募集人马,接应你们进京。”

“想建奇功虽好,但她毕竟是女儿身,操劳过度会吃不消。”

常言道,知子莫若父。李渊深知女儿智勇双全,倔强坚执赛过一般的男子汉,却又不能不替她的身体和安全操心。还有一件事,更使李渊放心不下:大郎建成和三胡元吉动身时,没有带上后娘所生的小弟智云。智云年仅十四岁,传说已被官府逮住押往长安,难免一死。建成和元吉再三解释事出无奈,而他总觉得他们的心太狠,不如二郎世民胸怀宽广,诚实善良。李渊虽然没有责备窦琮,窦琮心里却非常难受,非常抱歉,感到没有完成好替李渊接取眷属的使命。

一直忙到黄昏,李世民才进房和分别了一年多的妻子长孙敏相会。长孙敏紧走几步迎上前,世民便一把抱住了她,问来问去,问这问那。

“敏儿,一年多时间是如何熬过来的,挂牵我吗?”

“怎么能不挂牵哩,除了无忌哥哥,你就是我唯一的亲人。”

“兄弟对你好么?咳,他们不该甩掉智云,后妈也死了,智云无人照管了。”

“大哥和四弟恨后娘夺走了娘亲的爱,转恨智云。三胡嘛,比大哥更会算计人,小心眼儿,临走时,就是他把智云骗开的。”

“你应该劝劝他们。”

“我和大嫂都劝过多次,他们兄弟想事想得绝,听不进耳。”

李世民摇了摇头,再次抱住了长孙敏:“上床吧!”

“天还没有黑。”长孙敏羞答答地低下头来,“等一等,免得旁人笑话。”

“等一会儿,父亲可能会叫我和他一起去巡视军营。”

“等你巡视回来多好,睡下就不用再起来了。”

“我等不及啦。”李世民搂起她向卧榻走去,“过门两年了,人也十五六岁了,还不会过日子,照样忸忸怩怩的。”

长孙敏好像被人发现了内心的秘密,不好意思地双手蒙住了脸。她幼年丧父,母亲带着她和哥哥无忌寄住在舅舅高士廉的家里。高士廉诗礼传家,她受其感染和熏陶,好学知书,恪守礼教,打扮不求奢华,服饰简朴洁净。她的头发随便梳理成普通的云髻,两鬓斜插凤钗,不用步摇,也不簪花,粉嫩的脸容略显苍白,细眉,大眼,樱桃小嘴。身材虽高,然而单瘦,两腿修长,体态纤弱,举止安详,性格温和柔顺。两年前,她和二郎成亲时,才十三岁,二郎十六岁。

女人婚后才算获得了真正的生命,伴随着年龄的增长,小夫妻俩在频频的接触中日趋成熟,长孙敏身上注入了新的活力,体内闪耀着来自外部世界的光芒,像玉蕾乍放的花朵一样生趣盎然。她对丈夫产生了好感,一腔依恋之情,体谅他,顺从他,让他随心所欲地摆弄,两个人恩恩爱爱,卿卿我我,好得如胶似漆。然而就在这时候,李渊升迁右骁卫大将军,出任太原道安抚大使,他让眷属留在河东,把次子世民带到了太原。

久别如新婚。李世民本是个热血男儿,感情炽热,恰似干柴烈火,上床即把长孙敏脱得一丝不挂,迫不及待地趴了下去。在那一瞬间,情深似海,心醉神迷,纯洁的爱超越时空,如同旋转的真空或激流漩涡的中心,整个世界、一切享乐与全部生命都浑然融合成了一体。天已经黑了,夫妻俩依然紧紧地拥在一起躺着。她将脸贴在他的胸膛上,听着他的心跳,犹如鼓槌击打一般,引起了强烈的共鸣。他的肢体温暖如阳光,俨然他本身就是太阳——热忱,坦荡,充实,令人深感慰藉。鼓打二更,李世民披衣下床,和长孙无忌、刘弘基等巡视军营去了。李渊没有来,他去了晋阳宫,被尹氏和张氏迷住了。

张道源和崔善为办事利索,来去只花了七天,便从东突厥王庭回来了。他俩顾不得洗尘,急投留守府禀报李渊道:

“始毕可汗看了书信,对左右大臣说:‘杨广这个人,孤把他看透了,假使迎接他回朝,反而会加害唐公,接着便是发兵攻打我们。’”

“他还说了什么?”

“他说:‘如果唐公打算自己当皇帝,不管天气怎么炎热,孤都愿意出军援助。’”

裴寂双手一拍:“大事成矣!有突厥的支持,如虎添翼。明公,依了他,登极称帝,名正言顺地号令天下。”

李世民提出了异议:“称帝为时尚早。眼下刘武周占据汾阳宫;李密的瓦岗军连破兴洛仓和回洛仓,进逼东都洛阳;河北窦建德自称长乐王;江淮杜伏威攻占历阳后,自称总管;梁师都朔方起兵;李轨武威称雄;薛举在金城自封西秦霸王。这些人予智予雄,妄自尊大,我们不可以四面树敌。一旦称帝,树大招风,不仅成了隋室的主要敌人,各路反王也会群起而攻之。”

“你说,该怎么办?”裴寂反问道。

“当务之急是乘虚西取长安,先立稳足跟,再见机行事。”

刘文静进言道:“新召集的人马步卒多,缺乏骑卒。我们不需要突厥的将士,而需要他们的战马。要是拖延时间不回信,对方一旦变卦,事情可就复杂了,麻烦了。”

李渊目光炯炯地溜转了一圈:“各位深思一下,有没有变通的法子?”

大堂内议论开了。裴寂见李世民说话一套一套的,头头是道,滴水不漏,怕李建成落后,触了触他的胳膊,鼓励他发表自己的见解。李建成琢磨了一下,慢条斯理地说道:

“议来论去,大都偏向于缓称王。不错,目前最好是尊杨广当太上皇,立代王杨侑做皇帝,以安抚隋朝官兵。我军只改换旗帜,用红白掺杂的颜色,向突厥表示不完全与隋朝相同。”

“纯粹是掩耳盗铃。”李渊自我解嘲地笑了笑,“但是迫于时势,又不得不如此。”

张道源和崔善为来不及歇息,随即又出使突厥汗国,去回复始毕可汗。

兴师的步伐加快了。李渊传檄各地,他已建立义军,诸郡县都归他节度。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忠于隋朝的官员明知李渊是打着扶持隋室的旗帜反隋,非常反感,有的甚至公开反对。西河郡丞高德儒曾经和王威、高君雅策划过诛杀李渊,如今又杀了传檄的使者。李渊大怒,派遣大郎和二郎领兵讨伐。这是举旗起义的初次出征,干系重大,影响到士气和事业的发展。李渊非常慎重,精心谋划,又加派太原令温大有随同李建成和李世民一起出征。他对温大有说:“我的儿子年轻,不够老练,特请你参与军事决策。事业的成败,此行便可以预测出来。”温大有激动得似有一股热流涌上心头,表示决不辜负重托。

次日黎明,校场上飘扬着红白两色相间的军旗和五色彩旗,出征西河的义军排列成阵,接受李渊的检阅。李氏父子三人与温大有祭旗宣誓后,三声炮响,军马徐徐开出校场,向西河郡进发。

行军途中,李建成看见火头军从乡民家里搬取干柴去生火煮饭。他骤马走过去,厉声问道:

“谁是军头?”

“属下便是。”军头战战兢兢跪到马前。

“你叫什么名字?”

“大名雷云吉,绰号牛蛋。”

“骚扰百姓,你知罪吗?”

“行军紧急,我们想借些干柴生火,快点把饭菜做好。”

“付款没有?”

“噢……我就去,我就去。”雷云兆替吓呆了的哥哥接应道。

“你是谁?”

“我是牛蛋的弟弟驴蛋。”

李建成两眼一瞪:“来呀,给我拿下去砍啦!”

牛蛋雷云吉和驴蛋雷云兆磕头如捣蒜:“大郎饶命,大郎饶命!我们是新兵,不懂军规。以往行军打仗,都是就地取柴,我们是学他们的样。”

李世民和温大有赶到了当场。李世民下马朝李建成拱手行礼道:“大哥息怒。念他们是初犯,饶恕一次,下次定斩不饶。”

“饶得一次便饶得二次。”李建成板着面孔,“我们要为民除害,他们竟敢害民,明明是跟我们对着干。”

“牛蛋驴蛋也是从乡民中招来的新兵,留下活口,联系军民情意,不比杀了他们更好么?”

李建成执意不肯:“遇事不作严肃处理,便会失去威信,不树立威望,便无法号令三军。”

温大有从中调解道:“杀与不杀,都是想挽回影响。既然如此,何不让他们去挨家挨户赔礼道歉,付清柴款,立马便可见效。”

在场的人都拍手叫好。李建成气黄了脸,将马鞭一甩,哼着鼻子说:

“好吧,事情就交给你们去处置好啦。”

“大郎,不要走。”温大有拖住了李建成,“我们都是执行主公的命令,凡事不得分你我,共同商议,一起办理。”

妥善处理“取柴”事件后,义军严明了纪律,道路两旁的蔬菜瓜果,除非出钱购买,否则决不擅自取食。一旦出现了偷盗,李世民便吩咐亲随找到失主如实赔偿,却不追究谁是偷盗者,赢得了军心和民心。

李建成对于李世民收买人心的做法不甚理解,但又找不出反对的理由,闷在心里,很不是滋味;而温大有却很赞赏李世民的做法,佩服他胸怀开阔,宽宏大度,定然前途无量。温大有系并州祁县人。他和温大雅、温彦博是兄弟,都以文才出名。温大有出任太原令,清廉公正,明断是非,名望颇高。李渊选择他随军出征,从中协调两个儿子的主张,可谓眼力不凡,虑事周密。经常处在一起,温大有发现李建成轻率而浮躁,远不及李世民稳重、多谋善断,内心偏向了李世民;同时又替李渊暗暗担忧:“建成毕竟是长子,一山难容二虎,这个父亲可不好做啊!”

义军进抵西河郡,李建成、李世民和温大有一起策马来到城下。温大有望见敌楼上高德儒露出脸来了,上前搭话道:

“高德儒听着,快快出城投降,可免一死!”

“我生为隋臣,死为隋鬼,岂能降于逆贼!”

听了高德儒的话,李建成怒发冲冠,准备下令攻城。李世民劝阻道:“兵法说,攻心为上,攻城为下。高德儒一再宣称尽忠报国,誓与城池共存亡,蒙蔽了不少郡民。我们不如暂且缓一缓,用事实抵消他的影响,赢得人心,攻城的阻力便会小得多。”

义军团团围住城池,围而不攻,被挡在城门外的老百姓无法进城,跟义军发生了争执。李世民喊住担任警戒的哨卒,态度严肃地挥了挥手:

“老百姓进城出城,一律放行,并且不许盘查,必须保护他们生命财产的安全。”

“不行!”李建成反驳说,“百姓中间很可能夹带有奸细。这样做,还会给城内不断补充人员物资,对我们攻城不利。”

“大哥,你说的不全对。我们让百姓自由进出,等于请他们替我们当义务宣传员,宣讲我军是仁义之师,体恤百姓。奸细也好,高德儒本人也好,都会在事实面前败下阵来。”

温大有表示支持李世民的主张,评价他的“攻心战”为千古绝计。老百姓感激涕零,把义军深明大义和不加害无辜的情况带进了城内,又很快传开了,孤立了高德儒。义军一举攻破了城池,生擒高德儒,押到军营门口。李世民斜睨了他一眼,用一种揶揄的调子责备道:

“你把野鸡当作鸾凤,用来哄骗皇上,取得高官,却洋洋自得,自称忠贞不屈。我们兴仁义之师,正是要铲除你等巧言令色以假乱真的佞臣。”

“要斩便斩,何必多言。”高德儒不肯低头。

李建成做了个手势:“拿下去,砍啦!”

义军进城,秋毫无犯,茶楼酒馆,店铺商贾,各复其业,军民欢欣鼓舞。留守府任命咨议刘赡担任西河通守。

义军凯旋,李渊带着元吉亲率文武官员到郊外迎接。他喜笑颜开,乐呵呵地说:

“往返仅仅九天,就拿下了西河郡,真可谓旗开得胜。如此用兵,简直可以横行天下。”

“托主公的福,”温大有兴奋得下巴上那一小撮胡子也抖动起来,“属下真没想到会如此一帆风顺。”

“事在人为,明府劳苦功高。”隋唐称呼县令为明府。

“两位公子带兵有方,打了一场漂亮的攻心战。我不过压一压阵而已,谈不上什么功劳。”

“不必谦虚,老夫心中有数,头功应记在你的名下。”

李渊把温大有召到身旁,二人并马进城。李建成对于父亲抬举温大有而不突出他心甚不满,鼻翼翕动,嘴唇咬得发白。众将却很受鼓舞,觉得有了奔头。李渊笑在眉头喜在心,吩咐大摆筵席,犒劳三军将士,重赏有功人员。

天气愈来愈热,士气跟着上升。麦收过后,征集到了新粮。留守府大开粮仓,赈济贫民,投军的人也与日俱增。百事顺畅,李渊心境颇佳,精心筹划西进夺取长安。

裴寂提议道:“主公进兵西京,须拜领大将军,秉黄钺白旄,总揽兵马大权,方可便宜行事。”

刘文静补充说:“自古有定制,拜将非筑将台不可,祷告皇天、后土、山川和河渎之神,马虎不得。”

李渊沉吟半晌,又推脱了一番,才答应下来:“事情就交二位主持好啦。”

裴寂和刘文静不敢怠慢,立遣柴绍、长孙顺德和刘弘基监造将台,温大有、温大雅兄弟和长孙无忌负责教习仪礼。

将台建在校军场内,高三丈,按天地人三才。宽二十四丈,按二十四节气。台有三层:第一层,台中立二十五人,穿黄衣,手执黄幡豹尾,按中央戊己土,以为勾陈之象;东面立二十五人,穿青衣,执青旗,按东方甲乙木,以为青龙之形;南面立二十五人,穿红衣,执红旗,按南方丙丁火,以为朱雀之状;西面立二十五人,穿白衣,执白旗,按西方庚辛金,以为白虎之态;北面立二十五人,穿黑衣,执黑旗,按北方壬癸水,以为玄武之势。第二层周围排列三百六十五人,执杂色旗幡,标示周天数三百六十五度。第三层,排列七十二员牙将,各执剑戟抓锤,象征七十二候。台前陈设仪仗和鼓乐。由南至北一条黄土甬道直通台下,两旁肃立文官武将。

晋阳城净水泼街,黄土垫道,张灯结彩。六月十四日吉辰,裴寂和刘文静领着文武官员至留守府,三声炮响,三番奏乐,府门大开。裴刘二人欠身恭请道:“请大将军登辇!”李渊顶盔贯甲,罩袍束带,由建成、世民、元吉和柴绍等陪同出府,排开随从执事,李渊上了驷马轿车,鸣锣开道,鼓乐喧天,往校场行进。进入校军场,只见将台四面八方旗分五色,军容严整,盔甲鲜明,刀枪林立,一派庄严雄浑气象。李渊下车,带着旗牌遘奔将台。将台第一层肃立的两员将官手捧九曲葫芦棍,第二层的两员将官捧彤弓赤矢,第三层的两员将官捧黄钺白旄。温大雅和长孙无忌导引李渊上了第三层将台。刘文静拖着长声吩咐道:

“香案伺候!”

军政司将香案摆放在将台当中,李渊净手拈香。裴寂拭拭眼睛,手捧祝文,悠长短促地朗读起来:

大将军李渊昭告昊天上帝、后土神祗曰:呜呼!天矜于民,民之所欲,天必从之。今隋主暴虐,荒淫无道,大兴土木,造宫苑,修长城,开运河,筑驰道,三征高丽,徭役无时,干戈不戢,民不堪命,率土分崩,狼烟四起,百姓遭殃,父母不保其赤子,夫妻相弃于匡床,万户城郭空虚,千里烟火断灭。皇天震怒,命发诛之。李渊不才,愿从天命,拜领大将军,恭行天讨,伐罪吊民,拥立杨侑为帝,永清四海。所赖神灵相我众士,以克厥勋。伏惟尚飨!

读罢祝文,李渊将线香插在香炉内,后退三步,望空而拜。文官武将全都跪倒磕头。拜毕,李渊居中立定,刘文静上前,跪启大将军道:“发鼓竖旗!”

三十六面大鼓一齐擂响,宝纛从旗杆上徐徐升起。红白二色的大旗周围绣着红火焰,上面绣着“恭行天讨总督兵马大将军”字样,当中的白月光里斗大一个“李”字。纛旗迎风飘舞,猎猎作响。

裴寂将印、剑捧至李渊面前。李渊将印、剑接在手中,高捧过眉,传令道:“请开印、剑!”

鼓乐高奏,欢呼声雷动,震天撼地,经久不息。

拜将之后,李渊将人马分成左右两翼,两翼各配置左中右三军。兵将通称“义士”。将虎符改成鱼符——因避李渊祖父李虎的名讳,所以改成鱼形;又以鱼目昼夜不闭,含“常备不懈”的寓意。建国后,唐朝凡五品以上官员都发给鱼袋,盛放鱼符,系佩于腰间。鱼袋一般用木料制成硬匣,匣外裹以皮革,并以鱼形作为装饰。鱼符用金、银、铜等材料制成,上刻文字,分成两爿,一爿留存在朝廷,一爿由文武官员各自保管,如遇升迁或调兵遣将等事项,以合符为证。另外,官吏出入殿门、城门的门证,也制作成鱼的形状,也称做鱼符。义军设置大将军府,任命裴寂作长史,刘文静作司马。唐俭和温大雅作记室,温大有和其弟温大雅共同掌管机密。任命武士彟作铠曹,刘政会、崔善为和张道源作户曹,姜谟作司功参军,殷开山作府椽。长孙顺德、刘弘基、窦琮、王长楷、姜宝谊和阳屯等六人,分别担任左右两翼六军统领。授封世子李建成作陇西公,担任左领军大都督,统帅左翼义军。授封次子李世民作敦煌公,担任右领军大都督,统帅右翼义军;柴绍作右领军府长史。

裴寂争抢头功,献出了晋阳宫储存的全部物资财产:计铠甲四十万副,杂彩五百匹,粮食九百万斛,如数移交大将军府。隋炀帝的大量备用资财,想不到都变成了反隋的军需粮草。他深藏在行宫中的两位美人——尹氏和张氏,李渊公开迎娶做妾。五百名宫女也一并收进了府中。

张道源和崔善为返回了晋阳,向李渊禀报说:“突厥汗国派遣柱国康鞘利等,运送来了一千匹战马进行交易。”李渊吩咐迎进大将军府。康鞘利高视阔步地走进大堂。李渊满脸堆笑,礼仪容止卑屈而恭敬,接受了始毕可汗的赐书。

康鞘利脆快地说:“可汗答应护送大将军入关,人数的多少由你确定。”

“好,好,”李渊欢快地说,“有贵国相助,大事成矣。”

“大将军,我们一起去看看马匹。”

李渊迟疑了一下,跟着康鞘利来到马场,命人从中挑选了一半。康鞘利不解地问:“多强壮的马,我还怕你嫌不够嘞。”

“不瞒柱国,仓促义举,百废待兴,府库公帑空虚。”

听了李渊的话,康鞘利大失所望,皱着眉头不再吭声。

事后,裴寂等人问李渊:“我们扩大骑军,急需战马,怎么不全部购买?如果公帑困难,剩下的一半,我们愿意私人出钱买下来。”

“你们想事太简单了,”李渊压低嗓门悄悄地说,“要看深点,看远点。突厥是马的王国,多的是马,然而又十分贪财,假如我们把马全买下来,他们就会送来更多的马,我们的财力枯竭,恐怕就买不起了。”

“剩下的马呢?”裴寂问道。

“剩下的马,他们不会再大费周折地运回去,我再跟他赊账,不要你们破费。”

众人省悟过来,露出了钦佩的神色。康鞘利将所剩马匹赊给李渊后,准备北返。李渊馈赠的礼物十分丰厚,并命刘文静出使突厥,请求发兵相助。动身时,他私下对刘文静说:“胡骑进入中原,是黎民百姓的一大灾害。我之所以向突厥借军,是怕刘武周勾结突厥一起在边境上制造事端。”

“主公的意思我明白。”刘文静表示理解。

“还有,”李渊强调说,“胡马是放牧饲养的,不用耗费大量草料,多多益善,而突厥兵将我不过姑且用他们壮壮声势,几百人也就足够了,没有别的用意。”

七月四日,李渊封第四子元吉当姑臧公,担任太原太守,留守晋阳宫,并负责义军后勤事宜。留下温大有、唐俭和许世绪等人辅佐元吉,赵文恪率领五千人马守护城池。

三军将士得到了出师西征的消息,一个个都高兴得手舞足蹈,打点行装,准备上路。李世民回到住处,兴致勃勃地对长孙敏说:

“明天校场誓师,父亲统领大小三军出发,西取长安。”

“谁留守太原?”

“三胡元吉。”

“这个小心眼儿,”长孙敏流露出忧虑的神情,“他能独当一面吗?”

“父亲留下来辅佐他的人都很能干,都是义举的元谋功臣,又肯卖力,又有心计。”

“怕只怕他使性子,刚愎自用,不听他们的话。”

“大哥和我都要出征,各领一翼人马,谁也代替不了谁。父亲也是出于无奈,才考虑留下他来的。”

“太原是我们创业的根基。鸟飞得再远,也离不开巢。你再细想一下,你们一走,把女眷都交给他,保险不保险?刘武周近在咫尺,说来就来,还有北方的突厥虎视眈眈,等待机会下手,他抵挡得了吗?三胡的为人,你应当比我更了解,溜溜滑滑像泥鳅一样,危险时刻决不会挺身而出,说不定丢下城池,脚踩西瓜皮——溜之大吉。”

“看不出来呀,”李世民上下打量着长孙敏,“小妹一下子成熟啦,看人看得细致入微,想事想得深刻透彻。唔,你一年多在河东读了些什么书?”

“女子无才便是德。我不想成为才女,只想做一个贤妻良母。”

“你是个闲不住的人,除了读书写字,还做些什么事?”

长孙敏眼睛弯成月牙儿,嘴角布满笑意:“我在学裁缝和刺绣,给你做了袍衫、反闭、毡衫和鞋袜,装进了藤箱里。出征时都带上呗,便于换洗。我还给你做了一件绢布甲,不知合不合身?”

“快拿来,我穿给你看看。”

李世民尚武,打仗时爱穿明光铠,平时常穿绢布甲。这种用绢帛制成的铠甲,不具防御能力,但穿上它可以显示武将的威仪,而且结构轻巧,造型美观,又很舒适。长孙敏考虑他随时要注意安全,巧费心思在胸口处安插了一小块薄铜片,用来保护心脏。李世民穿上很合身,尤其对甲内的铜圆护胸赞不绝口:

“夫人真不愧为贤妻,一门心思都扑在我身上,教我怎么感谢你呢?”

“我们妇道该做的事,谈不上感谢不感谢。”

“你话里头的话,我听出来了,”李世民顽皮地闪动着眼睛,“似乎对我有些埋怨情绪。对不起,眼下戎马倥偬,等我们都到了长安,我会好好地谢你,让你又做贤妻又做良母。”

长孙敏脸上蓦然腾起一片红云,双手像擂鼓似的捶打着李世民的肩膊:“真坏,真坏。”

“我不坏。”李世民把她搂进怀里,“我是好男子,你是好妻子,咱们一起痛痛快快过日子,跟你养个胖小子。”

他俩紧紧地拥抱在一起,愈抱愈紧,愈紧愈亲热,迭合到了一起。当她用手摸挲着他那充满活力、紧绷绷的躯体时,感到无可比拟的幸福。李世民肩背宽厚,手臂上的肌肉一瓣一瓣的,如同金刚力士般强劲有力。他雄姿英发,矫健中又显得热切而美妙,在她的心目中,他是一团使她熔化的火,火苗舔舐着她的双唇,燃遍了她的全身。他们心心相印,相互依恋,相互亲吻着,相互熔入了对方奥密的中心。

“你是我的心肝,”她气喘吁吁,“我真离不开你。”

他把她搂在怀里,竭力抚慰着,她在他的怀里睡着了,疲倦地进入了梦乡。月明星稀,树影摇摇曳曳。他听着传进房内的风声和夜鸦掠过的叫声,心潮起伏,久久不能平静:明天又将离别娇妻踏上征途,山高路险,吉凶未卜,不知何时才能了却心愿,和妻子在西京相会,和天下臣民共享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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