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家评论丨当代山水画的中国境象——旷小津绘画价值释读

2017-01-13 11:31:52 [来源:新湖南客户端] [责编:吴名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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旷小津作品  《世界自然遗产张家界天门山230cmX180cm  中国画 2012年





当代山水画的中国境象

——旷小津绘画价值释读

作者丨罗明标

一位美学家说过:人类对崇高力量的追求,要远远大于对秀雅之境的向往。一部中国绘画史足以说明阳刚之美更能彰显中华民族的审美情结。换言之中国艺术从两汉之雄健到唐宋之大美,都与文化壮丽之血性相承一脉。二十世纪以来,黄宾虹、齐白石、李可染的艺术实践阻隔了几百年来中国绘画的柔弱之势,逐渐形成了自北而南再现中国山水画浑雄之风的中兴格局。旷小津作为21世纪中国山水画雄浑气象的继往开新者,其绘画语素融南北之秀壮、承汉唐之筋骨,得宋元之心魂,以崇德之力养浩气之美,写下了当代山水画雄强之境浓墨重彩的一笔。

一、 道德之力量

中国画要有中国气势,旷小津的山水画从某种意义上说就是一部道德之力的交响曲。读他的作品总给人一种向上的推力。一件优秀的艺术品既是艺术家道德审美的聚焦,也折射出一个民族的精神向度。中国山水画滥觞于魏晋,其价值观可溯源到孔子的仁者乐山,知者乐水。先哲的山水之乐论客观上已成为中国山水画绵延发展的文化坐标---山水比德。王国维说:周之制度,实皆为道德而设。说到底中国艺术血脉中流淌的亦是道德,这是中华文化几千年兴盛的内在定力。孔子说:崇德广业;庄子说:以德为本;《历代名画记》云:夫画者,成教化,助人伦。中华民族上下几千年无论儒家道家释家几乎每一个先贤圣哲都礼赞大德者天地之心矣。所谓“天人合一”,首先是“天人”道德相通,所以中国文化理念之大自然是一个生命意志体。由此可见中国山水画之艺术从本源上讲表现的就是生命之意志。明代画家杜琼说:绘画之事,胸中造化,吐露于笔端,足以启人之高致发人之浩气。此“浩气”乃道德之力。旷小津在山水画创作札记中写道:自然之山水既生命之山水。每次登临太行无不感到大自然的崇高伟力与生命气象相吐纳。故我笔下的太行既是自然之太行,亦是时代精神之立象。

我始终认为旷小津的山水画有一种特立的“道德视角”,他画中所显现的雄强美、骨气美和情怀美,似乎正是艺术家道德想像力的完成,这是他继贾又福之后能成功塑造出太行新形象的关键,也是我们进一步释读旷小津山水画艺术的价值源。艺术是人类前行的灯塔,一个民族崇高的生命境界即道德之美。《东方魂》、《辉煌岁月》等太行力作通过壮美的自然意志映照伟大的道德之力。正是这种伟力让我们看到了一个新型人格的艺术家朝我们走来,他的气度不同于魏晋人对山水美的发现,也突破了中国山水画几百年来的玄境之思。他知道这个民族最需要的是“君子比德如玉”;这个时代最光华的是道德力量的重构。从1999年到2014年,旷小津创作的太行系列作品有两个特征:一是崇高之美的时代境象;一是道德之力的民族纬度。前者以气势胜,后者体现出自觉的文化坚守,如他的山石造境以直线构成为主,直线在绘画中是有灵性的崇高线;又如作品中大量使用金黄色,这种色调既个性又纯粹颇具道德象征之意。由此看来思想和道德不仅灌注着艺术,同时也造就了艺术家。旷小津的山水画,既是传统的继承,又是时代的创造;既是崇高之美的凸显,又是道德之力的实现。作为从小在军营大院长大的旷小津,其秉性无疑浸染着军人风采,艺术家的审美意象赋予了自然之美时代品格,正因如此,才使艺术品具有独立的生命气场和人文关怀,而这一切又都是道德力量的升华。

二、 文脉之心向

倘若以南北宗分论中国绘画,旷小津心向往之的无疑是博大雄强的北宗。然而,当代绘画已很难从其地域上细分南宗或北宗,艺术家更多的是在文脉上寻根。中国山水画上承远古的道德精神,后起魏晋人与自然的觉悟之境。宗炳在《画山水序》中说:以形写形,以色貌色。宗炳的画学思想开启了王维诗画合璧之心韵,打通了中国山水画的诗性语境;但中国山水画从形似到写真作出重大贡献的是五代的荆浩,他曾写生太行山的松树几万本,得自然之“真”,开现实主义山水画之先河,他的《笔法记》云:似者,得其形,遗其气;真者,气质俱盛。宋元山水画之兴盛,实为荆浩画理之光大。明、清以降中国山水画堕失“与其师人,不若师诸造化”之审美体验,柔弱之风渐行。二十世纪以来绘画发展的主流回归中国风骨。旷小津作为当代山水画大家白庚延的学生,在天津度过了青少年生活,他骨子里自然多了一分北方汉子的大气和毫情,1989年移居长沙后,太行依然是他创作的主要母题,几十年来他数十次上太行,他说:我的山水画谈不上“丘园养素”,我从小就心向司马迁笔下那种高山仰止景行行止的感觉,每次到太行,我心灵就得到一种提升和放大。《辉煌岁月》虽说画的是太行,但写的却是崇高之向往。旷小津的自述说明:自幼心向崇高的性格决定了他的山水画语言不是曲径通幽;深深扎根心灵的崇德文脉使旷小津的山水画一扫凡物尘俗,走向形神畅志之境。事实上,当代中国山水画从傅抱石到李可染到陆俨少都有一个鲜明的文化语境:江山如画。这也是中国画笔墨当随时代的文心墨韵。在旷小津的绘画作品中我们仿佛也能读到这种文心,但旷小津毕竟是一个开拓者,他从北宗文脉切入找到了契合自己个性特质的山水画语言----雄强之境,正如北宋韩拙所说:默契造化,与道同机。旷小津山水画之“道”是中国文化的崇德之道,其文脉当然就是荆浩的时代版。

如果说北宗山水画以阳刚之美为境象,那么从宗炳、王维提出“写山水之神情”,到荆浩的“搜妙创真”,到石涛的“搜尽奇峰打草稿”等等,千年文脉含道应物,旷小津面对太行重新聚焦。1999年,当《东方魂》亮相第九届全国美展时,人们惊艳堪绝,巍峨太行,大美荡荡。《东方魂》虽说写的是一个伟大国度、伟大时代之魂,但寄情的却是当代山水画雄风壮气的中国境象。那一年旷小津36岁,他以自己的天赋和勤奋刷新了中国山水画的心灵时空,突破了“山当人画”的思维程式,确立“以山川写时代”的绘画理念。人类艺术之传承最重要的是观念的再创造,纵观旷氏山水颇得郭若虚之言:高雅之情,一寄于画。人品既高,气韵不得不高,气韵既高,生动不得不至。

三、 笔墨之创造

中国画只所以不同于世界上其它一切画种,“笔墨”是一道分界线。因为有了“笔墨”中国画才彰显出民族特有的文化品格和精神气象。故古往今来凡山水画大家无一不在笔墨上特立独行。五代荆浩说:吴道子画山水有笔而无墨,项容有墨而无笔,吾当采二子之所长,成一家之体。自此,笔墨渐成为中国画之堂奥。北宋以来画坛竟成共识:山水悉从笔墨而成。自然,“皴擦”之法也就立于笔墨之首。实际上已有的“皴擦”都是历史的,问题在于今天的山水画大家能否推陈出新。傅抱石说:在山水画创作中,皴法的处理还要与整幅画所要表现的意境相结合,要赋皴法以生命。也就是说“皴擦”不能想当然,既要与自然环境相吻合,又要与艺术家的心灵相默契,“皴擦”不是单纯的技法,它承载着艺术家的生命意志和情感诉求。旷小津对笔墨的解构占有天时地利人和之优势:从天时上民族伟大复兴的曙光正冉冉从东方升起;从地利上他南北汇通,融山川之雄壮和秀丽于一体;在人和上他师承北南名家白庚延、曾晓浒,又情系荆浩、石涛、石鲁、贾又福。笔墨之创造,既是一个向历史学习的过程,又是一个从时代出发再造历史的过程。充盈的艺术情思往往是生命力的不断叠加和对自我的不断反超。八十年代末期在全国山水画创作形成了以贾又福为中心的当代中国最具影响力的太行画派,旷小津凭借直觉和心志毅然选择太行山作为自己创作的母题。这种选择极具挑战性,如果把艺术的造次比着登山,无疑,旷小津是直登雄峰险阻,这对他的文化积淀、笔墨修养、心灵结构和创造能力都是一种旷日持久的对抗考验。

山因人而崇高,人因山而造化。旷小津景行太行以心味象,从1986年到1998年是旷小津寂寞徒步太行的12年;从1999年到2001年,旷小津在沉默中爆发,他的《东方魂》、《秋韵》、《辉煌岁月》等太行力作,在笔墨上以马牙皴为母体,融构斧劈皴等多种皴擦法,创造出他自己的笔墨语言---石刻皴。石刻皴不是画家对太行之景的简单描写,也不是画家的直觉表达,而是从真山、真水、真景、真情中的观物取象提炼出来的,它是表现太行山石自然之纹理和太行山气象之神韵的综合艺术语言,它是历史与时代的融和,是主体和客体结合的产物。石刻皴赋予了太行山新的生命内涵,也就是说旷小津笔下的太行山,更有远望壮其势,近看铸其质的刚毅品质。石刻皴又以其骨美之韵律与艺术家笔下的山涧云气刚柔相济,成为这个时代刻画山石云气最具美感的经典语言。

四、 时代之浩气

当代中国山水画的价值取向大体上可分三类: 一是为河山立传,如傅抱石、李可染等;一是以人写山,如石鲁的“山当人画”、贾又福的“我即太行,太行即我”;再是“以山川写时代”,如旷小津的太行系列和张家界系列,以大自然的壮美写时代之浩气。看来一个大画家不但要有自己的语言体系,更重要的是要有自己的画学主张即绘画思想。旷小津的成功更有力地佐证了这一艺术史上的客观规律。

细读中国山水画的发展我们是否可以这样说:传统山水画之审美理念大多承载着中国文士对生命的反思,这一母题源于两晋直至20世纪初叶;新中国成立后人们倾情江山多娇,李可染的《万山红遍》润时而生;改革开放初期渴望用民族精神关照人、凝聚人、奋进人,故有贾又福的《铜墙铁壁》。这似乎说明一切艺术首先是时代的。旷小津属于21世纪的艺术家,最能振动他心魂、他情志、他灵思的是时代的伟大。换句话说太行山和张家界只所以能成就旷小津,因为他的审美观照直写时代情怀。他生长的这个时代正是从封闭到开放、从单一到多元、从贫穷到富强的激烈变革期,民族雄强向上,时代浩气荣灌,作为中国山水画怎样才能传递这种气场、释读时代精神,这是每一个欲所作为的艺术家必须深刻思考的课题。旷小津深深地懂得这个时代的艺术最需要的是大气、毫气和正气。时代精神与山川气象高度的契合,一个艺术家要引领时代的审美走向,难的不是他思考的深度,而是他实践的高度。“以山川写时代”演绎着时代的嬗变和艺术家的心历之路。旷小津在创作札记中说:二十年来,我坚定地选择太行山和张家界作为自己的创作母题,她们也毫不吝啬地把我作为大山的孩子。我爱大山、我爱时代,用山川写时代是我的感动,也是我心灵之情的冲突。一个真实的旷小津,一半是北方汉子的粗犷,一半是南国游子的温润。他以时代之心写山川形相,以山川之象立时代之德。艺术家的审美表达,总是带着时代的印记,使那些山之大物包蕴着这个时代特有的精神价值。旷小津笔下的山水系列,其艺术本质已超越了个人生活领域,艺术家完全是用时代的心灵对话大自然的心灵,这是旷氏山水独特的风韵,也是当代山水画的价值突破。这种真气远出的艺术想象,是时代的、是壮怀的,更是道德的。

艺术是民族和时代的象征。一个民族的艺术要雄强博大,这个民族才能强盛不衰;一个时代的艺术要毫气磅礴,这个时代才能昂然奋进。当代中国山水画最需要的是创造中国价值,释放中国能量。这一切对旷小津来说只是一个起点,然而,伟大的艺术恰恰能创造一个又一个新的起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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