遍地巫风丨三里桥记忆——收骇婆婆

2017-01-05 09:23:20 [来源:新湖南客户端] [责编:吴名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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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家陈和西油画作品)


收骇婆婆

作者丨叶梦


华家翁妈是石拱桥下开纸烛铺的婆婆子。我记事起,便不见有华家爹爹在世。华家翁妈是一个寡婆婆。她有两个女儿,都嫁在本街上。华家翁妈开纸烛铺过活。纸烛铺是香烛钱纸的专卖店。华家翁妈还会收骇、打时。收骇是帮受了惊骇、魂魄丢失在外的小孩把魂魄收回来;打时一般是问事,属于一种预测学。问家中丢失的东西在哪个方向,问归期未至的家人在外吉凶如何。华家翁妈干这个,也属于一种职业的系列化,像中药店的老板兼行医一样。

我小时候,总是多病,有一点小毛病,我的外婆便会拿着我贴身穿的小褂到后园去喊骇,把我丢失在外的魂魄喊回来。外婆的喊魂未能奏效时,便牵着我去华家翁妈的纸烛铺子。华家翁妈的额上常年系着一条两寸宽的大手帕。鼻梁上常扯着一条“红瓜子”。她平时不大爱讲话,眼里总有一种迷离状态。都说华家翁妈打时很灵。要是丢了钥匙之类的东西,去找华家翁妈打时,她掐指一算,口中念念有词,说是丢在屋里的哪个方向,回去沿那个方向一找,果然在。一街的人对华家翁妈佩服得不得了。(我认识女人最先是从华家翁妈和我外婆这一类婆婆子开始)我总觉得她们身上有一种超自然的神秘力量。因为这个,我心里头总是怕华家翁妈。

华家翁妈给我收骇是地道的巫婆作法。她端一碗水,小拇指对着大拇指一弹,我的额上顿时弹满了冰凉的水滴。她用俩大拇指并在我的额中,平着往两边抹开去。她的手指给我一种陌生粗糙的感觉。她眯着眼,抹着抹着,口中念念有词,突然地大喊:泼瑟——泼瑟。华家翁妈的两声断喝,让我大开眼界,平日里晕鸡一样的婆子,此刻蛾眉倒竖,双目圆睁,眼睛里放出一种奇异的光来,末了她说一句“好了”。马上回复到原来的晕鸡状态,复念动咒语,帮我在左腕上系一根青棉线,然后慢条斯理地嘱咐我外婆回家之后如何给我作法。常常是在我睡的床下放一碗水,碗上盖一面镜子,镜上再托一把剪刀;或者是用我贴身穿的衣包一平碗米,待我睡下之后,外婆端着这衣包的米碗去后园喊魂,一路喊进屋来,把米放在我的枕头边。待第二天早上起来看时,看哪个方向的米凹进去了,便表示我在哪个方向受了惊骇。第二天晚上便朝那个方向喊魂。一喊,我便睡得安稳了,病也慢慢地好起来了。

到了下一次生病的时候,我的外婆又会领我去见华家翁妈,我的手腕上又会换上一根新的青棉线。我小小的灵魂总是招回来了又丢失掉了。我的灵魂总在野地里和外婆及华家翁妈的手上传递着,我手腕上的青线旧了会又换上一根新的。在青线的更替、灵魂的失而复得之间,我慢慢地长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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