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家陈和西油画作品）

让我们永远记住你的笑

文丨叶梦

刘学稼走了，不说再见就走了。

一个最够朋友的人，最后干了一件最不够朋友的事——不辞而别。

我们真想骂你：瞎子啊!你未免太不够意思了吧?

每当我有什么不愉快的时候，总是要拨打4501493这个号码。电话的那一头，永远是你拖着长声的——呃!然后是爽朗的笑声然后才是含着烟说话的声音。

我一听到这种笑声，一切烦恼就如冰块般的化解了。一想到这种爽朗豁达的笑，人世间还有什么不能化解的呢?有一段时间我一度走入精神的困境，是你充当了安慰天使，为我指点迷津，这是我体会最深的朋友间的友情。

在我们的心中，这种声音永远不会消失。

你虽然不在了，你的笑声却已经凝固成一个光盘，永远置放在我们心灵的一角。每当我们再有什么不愉快的时候，我们就把这个永远可以保存的光盘拿出来放一遍。你就以这种形式活在我们的心中。

于是，我们决定不为你而哭。因为在我们的心中，你永远是一个硬汉。

但我们听说你也哭过。听说你在五十岁生日的筵席上，你喝了酒，仗着酒当着很多人就放声大哭。

当然，不哭的硬汉是假模假式的硬汉。

口无遮拦的直率练就了你的一张战无不胜的“寡嘴”。你喜欢并擅长辩论，你的辩论才华在文革时期的湖南高校是很有名的。80年代，你以“不懂味”为笔名和某大腕的笔墨官司，轰动了湖南的传媒界。

你以你的儿童似的天真和执拗直面人生。你的锐利和锋芒使你永远富有魅力。你当电视记者时，你的正义感和血性也常常使你拍案而起，有时候，你也会因此给自己带来一些麻烦。

关于你的侠肝义胆，我知道得并不多，画家郦渊说起与你在孩提时代结的友情，使我很感动。郦渊与你小学同学，郦渊不会游泳，然而你是水性好，你带郦渊游泳，就是把他直接推到水里，就这样两次就把他教会了。有一次，个子小的郦渊被一个男孩打了，你知道了，就带一根铁链子，直接找上门去。那个打人的男孩看到你的气势，就赶快求饶，以后再也不敢欺负郦渊了。

关于你的“桃色新闻”，我们也听说过一些，我曾经数次当面笑话你：瞎子，你究竟有什么魅力，论形象和身高，你只能算个“二等残废”，论你的才气嘛……哼哼……我阴笑着，有意要煞一煞你的得意。你只是笑笑。

然而，一切都是不可以颠覆的。你的桃花运是门板也挡不住的。

1971年，你带着你新婚的妻子李清敏到我们厂看妹妹丽华，我和丽华是同一天进厂的同事。在偌大的一个仪器装配车间，当我们看到一个穿着一条花格子短裙的李清敏向我们走来的时候，我们几十个细妹子都看呆了，在这之前，我从来没有看见过这么漂亮同时气质这么优雅的女人。我们当时疑为天人，羡慕丽华有这样漂亮的嫂子。

我结婚后，才知道你和我的先生是少年时代的朋友。有一次，我们去电视台你的家，你背着嫂子对我说说：“李清敏比我都有才气，文章写得好!”

在我们的心中，刘学稼不是一个花心的男人。你和李清敏分手后，对你心仪的女人，令人不可思议的是全是最优秀最漂亮的女人，那些名字恕我不能说，说出来一定要把别人吓一跳。“太让人嫉妒了哦!”

一个不拥有金钱和权力的男人，居然也拥有的这样的魅力?这是什么逻辑，这太让人想不通了吧!这是让很多人嫉妒让很多人都搞不懂的事情。

我也曾经故意嘲笑过你：瞎子!你究竟有么子魅力啰?为什么我们连看不出来呀?

在现在这样的社会，具有你这样的个性的男人毕竟太少了。你的同事和朋友们对于你的信任，都把你当哥们。你的女同事找男朋友，还把你当作娘家大哥，请你出面考察男朋友。?

是才气还是人格精神?比你有才气的人也不乏人在。也许，依你单项的才华，你并不是最拔尖的，但是，你对文学、美术、音乐、摄影的通感使你在这方面具有了优势。我在十几年前，参加过一次关于你的电视专题片《沅陵，那遥远的山乡》的讨论会。那是一部可以说是经典的艺术专题片。你以你的才华和艺术通感，以你的独到的艺术眼光，以你的对于事业的热情投入，为当时中国年轻的电视专题片领域留下了宝贵的资料和教材。后来你拍的《八千湘女上天山》，我看到一些片段，很不错的。在湖南电视界，你的人品和才华是公认的。

在这个世界上， 有才华的人不算少，但拥有你这种精神品格的人确实难得。如果说你有什么魅力的话，我想 ：可能就是这种人格的魅力吧!

当年才貌双全的嫂子坠入你的情网，也许就因为这个。我听你的一个男同事说过：“不知道为什么，刘学稼最逗妹子爱哒!”当我听到这句话时，我为你感到骄傲。比听到你成了百万富翁还高兴。我住在作协机关院子里的时候，你带你的女朋友来我家吃过饭。我看那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子，心里在称赞她有眼力。

在你去世前不久，你还在电话里说：我现在和李清敏常常在一起打牌，一起交流炒股。你还表扬李清敏很聪明，炒股操作得很好。已经分手的夫妻，像你这样评价前妻的，好像还不多。?

在你的朋友中，亦不乏有优秀的男人和女人。我们一家三口，都是你的哥们。每每我和亚军说到“瞎子”——你的外号时，我们的孩子陈墨就会表示抗议，因为刘学稼伯伯是他的铁哥们，他不允许我们叫你的外号。你和亚军应该是中学时代的朋友，有了几十年的友情。去年，你和守恒、亚军三个老友相聚的时候，因为我要给孩子做中饭，不能和亚军同时来河东一聚，因为守恒兄从来没有见过我，我没能来，大家未免有点遗憾，只说，下次再聚。没想到到了下次，在河西相聚时却没有了你。

我们大家失去了这样一个好的朋友，一个不能被别人替代的朋友，我们是多么的遗憾、是多么地不习惯哦!?

好在由你的笑凝固成的光盘，还在我们的心中永远地存放着，还是让我们永远地记住了你的笑吧!?

（原载2002年《湖南城市广播电视报》）

刘学稼：(1944-2001)1944年2月18日出生于湖南省益阳市，1969年毕业于湖南师范大学中文系，1970年至1976年下放至千山红农场担任语文教师，1976年调回长沙，在湖南省农垦局从事新闻宣传工作，1981年调入湖南电视台担任文艺编导，任专题部副主任。1991年调入湖南有线电视节目制作交换中心任副主任，著名电视编导，2001年11月在赴新疆进行大型历史记录片《清宫秘档》的外景拍摄时，不幸发生车祸，因公殉职。

青年时代，刘学稼同志酷爱文学和美术，在农垦局工作期间，利用业余时间进行摄影创作，其摄影作品多次在全国获奖，1983年加入中国摄影家协会。

调入湖南电视台以后，他在文学、美术和摄影上的才能得到充分发挥，先后制作了大量优秀的专题和记录片，多次在全省和全国获奖，是湖南电视界公认的专题记录片拍摄与制作的专家。此外，他还多次担任大型文艺晚会的总导演，1989年琼瑶回湖南时，由刘学稼任主要导演的文艺晚会《问故乡，你有几多情》获得极大成功，获当年湖南省一等奖。

刘学稼制作的以湘西为主题的电视艺术片《沅陵，那遥远的山乡》、《五溪，蓝色的琴弦》、《湘西，昨天的回响》和《湘西、山的咏叹》、《八千湘女上天山》等，融诗情画意于一体，并蕴涵深刻的思想内涵于其中，具有较高的艺术价值，为圈内业界所称道，多次获得国内大奖，因此，业内也有人称其为“电视沈从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