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小说丨十三号前锋(1)

2016-12-27 10:13:51 [来源:新湖南客户端] [责编:吴名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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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号前锋

作者丨姜贻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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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那时候不像现在的人对十三这个数字如此忌讳,我们甚至对十三有一种近乎于崇拜的心理,因为十三号球衣穿在伍天生身上,还因为伍天生是矿球队的绝对主力。伍天生真是天生一个打篮球的人,一米八八的个子,留着运动头(我们喊刺猬头),腰部和腿部动作极其灵活,像蛇一样在球场上飞快地溜来溜去,很少有人能够挡住的,他投球的姿势尤其漂亮,一个是定点投篮时,那手腕轻轻一抖,球就向篮筐旋出去了---若是其他人,球投出去之后也就收了投球的姿势---可是十三号却不同,哪怕球已经从篮筐里漏出来了,右手的五指还是杀开的,手腕往下压着,脑壳稍稍右偏,背略微弯曲,造一个型,好像故意显示给大家看的,但他却很自然,一点也不做作,大家都觉得他的姿势优美。如果谁投篮也照着这么久久地造一个型,那就肯定会让人笑死,就会大叫,哎呀呀,丑到你娘屋里去了。那人脸上就立即绯红起来。另一个,十三号最绝的功夫是反身投篮,他经常是在对方还没意识到的情况下突然一个反身起跳投篮,对方这时想去扑他是很不容易的,因为他的弹跳力相当好,空中停留的时间很长,这一瞬间,他的动作简直太漂亮了,身子在空中像一把弓,这把弓同时还迅速地在向后面退,你要想盖他的帽简直比上天还难,此时,只见他手腕轻轻一抖,球一下弧了出去,或擦板而进,或是空心球。十三号打右前锋,他的篮很准,那篮筐像是被他喂熟了,总是恰到好处地把他投的球吞进去,一场球下来,他一个人得分起码在三分之一以上,他毫无疑问地是矿球队的投篮高手。

我们都说十三号好屌,好屌是我们那个时候流行的口头禅,这个屌字的含义不是痞,也没有贬意,是很有派头或者说很有资本的意思,所以我们在说十三号好屌的时候,往往口气中带有一种无限的羡慕。

十三号的确好屌的,不管天气是晴是雨,是冷是热,他总是穿着一套天蓝色的长运动服,一双白色的回力球鞋,双手老是喜欢藏在前面的衣服里,于是肚子就像怀了毛毛一样,耸着双肩,背微微驼着,悠悠晃晃地走,一边走一边吹着口哨。他那时大约二十四五岁。 平心而论,十三号的长相并不好看,脸瘦,两个颧骨很高,牙齿也有点龅,有一粒门牙还镶了金,但不晓得为什么,我们就是觉得他长得不错,这或许是因为他的球打得好,因为他走路的姿势好看,还因为他好屌的。连他抽烟的姿势也与众不同,也很屌,第一口他总是深深地一吸,那一吸真是世界少见,足足要吸去三分之一,然后才缓缓地吐出来,那烟雾像是一条腾云驾雾的青龙,在空中张牙舞爪。

当时那个矿球队无疑是历史上的最佳组合,和十三号打前锋的还有六号左撇子冯师傅,他跳起来双腿朝前一翘,屁股向后一拱,靠得住两分。打中锋的是王长子,一米九八,他一旦在篮下接到球,举起就往篮筐里塞,哪个能拦得住?打后卫的是八号和十号,八号姓卫,大家叫他卫连长,而且是侦察连连长,听说在部队打过师代表队,那家伙一身坯伙好结实,铁打铜铸一般,他在球场上最善于动用手肘骨,膝头骨,胯骨,一撞就把人撞开了,威力很大,我们有时叫他坦克,有时也叫三骨连长。十号是救护队的张师傅,是唯一用双手投球的人,他最擅长投远篮,有时打上风球,一过中线,跳起来,双腿像麻蝈(湖南方言:青蛙)一样在空中一弹,唰---就是两分,姿势虽然不好看,但是他有篮呵。我们背地里都叫他张麻蝈,这没有一点贬意,主要是根据他投球的姿势来喊的。张麻蝈还有一个特点,那就是一上场就喜欢大喊大叫,比如说,对方的八号很厉害,他就要大喊,打死八号打死八号!当然并非是要打死人家,而是提醒大家夹死他,以防他溜了过去。他这样喊,可以使自己的人斗志昂扬,让对方心里发虚,球场上的气氛也紧张许多。所以,平时我们见了面,总喜欢对他喊,打死他打死他。他就要笑着说,你们这些鬼脑壳,我扯根卵毛吊死你们。说话就有点痞。至于像李矮子那样的角色,就不一一介绍了,那些人打打替补都还可以。

(未完待续)


(原载《大家》2002年第五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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