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的灯光

作者丨姜贻斌

深深的情谊与祝福，

绵绵的思念与问候，

愿这封短信，

能为你带来平安与幸福，

健康与快乐。

(摘自张茜茜发来的短信息)

2

谁知第二天，我还在睡梦中，正做着有关一个童年的温暖的梦，电话便刺耳地响起来了。我在猜想，这是谁呢?因为我的朋友都了解我，除了地震火灾抢银行的急事，一般来说，上午起码要到十一点才打我的电话。

我很不耐烦地接了电话一听，原来是张茜茜的。

我问有什么事情，她兴奋地说，她认识了我，很高兴。

她肯定听出了我的声音是懒洋洋的，便敏感地说，不好意思，你还在床上吧?我再说一句话好吗?

我不便拒绝，说，你说吧。

她用一副伯乐的口气说，尊敬的胡老师，我发现你这个人好有气质的，而且骨子里特别的傲，一般的人你是看不起的，但你表面上却根本看不出来。

我并冷冷一笑，说，怎么会呢?我没有什么资本傲啊。

她立即打断我的话说，不不不，你听我说，我从你的眼神中就可以看出来，别人或许忽略了，但我却可以发觉，我的眼睛里有毒呢。她自嘲地笑起来，又说，好，我再说一句话好吧?你不讨厌吧?

我敷衍地说，我哪里敢呢?

她却说，不过，你讨厌也没有关系，我就是这么一个人，肚子里瞒不住话的，你会原谅我吗?

我说，谈不上原谅嘛，有话就说吧。

她热情洋溢地说，今天下午，我请你吃饭，至于在哪个餐馆由你定，就我们两个。她再也没有提到我的那个亲戚了。

说实话，如果是一个可爱而漂亮的女人请我吃饭，而且只有两个人，我会毫不犹豫地答应的，我接电话的情绪顿时会高涨起来，可是她请我吃饭，我却提不起精神来。我昨晚上已经领教了这个女人。

于是，我懒懒地说，不必了，谢谢你，因为朋友已经约了我的，我不便推辞。我顺便撒了个谎。我实在是不喜欢她，尤其是不喜欢她说尊敬的胡老师。

可她紧追不舍地说，尊敬的胡老师，那你一定要给我面子，难道说我第一次约你吃饭，你就要推辞吗?你是不是看不起我?你是不给我面子吧?

我最听不得这些话的，便急忙说，哪里话?的确是因为别人约了我的。

她好像无计可施了，停顿了一下，想了想说，那……你可以带我去吗?我也好认识认识你的那些朋友，现在，朋友多，路子就多，是丰富的资源啊。

这个女人也真是的，竟然自己开口说要跟我去，我还真是没有碰到过这样的女人。你是我什么人?朋友?谈不上。情人?更不是。不过，她这倒是搞得我无话可说了，我总不能说带你去吃饭不方便吧?即使有朋友约我吃饭，我也不可能带上她去的，那无论如何也会解释不清楚。而且，最关键的一点是，你既不年轻，又不漂亮，不可能光彩夺目了，那么，在朋友面前我脸上就光彩了吗?

我只好应付地说，那这样吧，你到下午五点钟的时候才与我联系，看我能不能推掉朋友的饭局?我采取的是缓兵之计，因为我希望她的记忆力突然出现了问题，到了下午就把这件事情给忘记了。

她立即高兴起来，笑声从话筒里高山流水般涌现出来，连连说，尊敬的胡老师，我非常非常地感谢你。我还可以说一句话吗?

我嗯了一声。

她这时有点迟迟疑疑地说，胡老师，我想想问问，你那个远房亲戚究竟怎么样?

我老实地说，我也跟他联系不多，这一次也有好几年没见了。

哦，她沉默了一下，说，他不是一个好人。

我惊讶地说，为什么?

她委屈地说，我们昨晚上不是挤在一起坐的士去唱歌吗?他却突然紧紧地抓着我的手，想占我的便宜，我便拼命地想扳开他的手，却怎么也扳不开，如果我生气，或者说动作太大，又没有顾及他的面子，这真是让我感到耻辱，我一直没有跟你说，昨晚回家之后，我大哭了一场，我想，这个男人怎么能这样呢?一点也不尊重女人。

哦，是这么一件事啊，我惊讶地说，我也坐在旁边的，我怎么却一点也没有发觉呢?又分析说，他可能是喝多了吧?

她伤感地说，唉，不说了，那我挂上电话了，你好好地睡吧。

娘的脚，我哪里还睡得着?我看了看手表，天啦，她竟然一直从九点十分打到十点十分，活生生地将我童年的梦掐断了，再也捡不回来了。其实，这个电话用不着十秒钟就可以说完了，不就是请人吃顿饭吗?可是，她却用了整整一个钟头。

看来，这是一个饶舌的女人，而且不是一般的饶舌。本来一句话可以说清楚了的，她起码要用上五十句，或是一百句，一千句，甚至一万句。我真有点受不了了，但又为了顾及她的面子，没有委婉地阻止她的滔滔不绝。总而言之，人家也是一片好心吧，并无恶意吧，起码也是信任你吧，那为什么要阻止呢?何况，人家又没有什么事情求你办。

可是，我哪里知道，因为我的没有阻止，没有采取果断的措施，倒是助长了她的无限的恶性发展。

（未完待续）

（原载《人民文学》2003年8 月号，北京文学《中篇小说月报》9期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