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不过是风

作者丨游宇明

她真的没想到，自己一些平常不过的举动会引发那么多流言，她不怕别人伤了自己，只是不想伤了无辜的导师。

她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一个如何优秀的人。首先是长相平平，脸蛋儿虽然白晰却不俊俏，身材高大却不苗条。事业也很平庸，高中毕业没有考上大学，一待业就是好几年。这几年，她什么事也没做，就是拿了个旅游专业的本科自考文凭。她是个好玩的人，当导游正好满足自己的心愿。后来，在一所名牌大学教书的父亲成了首批“长江学者”。为了让父亲免除后顾之忧，这所大学决定解决她的工作，她于是成了大学教务处的一名普通干部。

上了两年班，也找了个各方面条件都不错的男孩把婚结了，她突然有些茫然，难道一辈子就这样做个小科员、当个平淡的家庭主妇吗?不，她的血液里有着父亲的不甘平庸的基因，她必须做出一点更大的事来。她认真准备了一年，终于考上了H大学旅游文化专业的硕士研究生。

导师是一个归国学者，身材挺拔，英气逼人，不满四十岁，却已做了五六年的硕导、三四年的博导了。导师规定弟子们一个星期跟他见一次面，其他时间用电话和电子邮件联系。导师这样做也可以理解，他一共带了3个博士、6个硕士，还做了一个国家级课题、两个省级课题，时间总是安排不过来。她遵守着导师的规定，只是比其他同学多了些心思，老师散步时，她陪他一块走;老师在本市有什么讲座，她认认真真地做跟班。她的想法很质朴：导师的阅历十分丰富，多找点机会跟他在一起，于学问于人生都有好处。

她在学术上的进步非常神速，两年级时已在核心刊物发表了三四篇论文，三年级时上了国家一级学术期刊。然而，随着她学术上的名气一起增长的是有关她的流言。一些人有鼻有眼地说她是导师的情人，甚至说自己亲自看到两人开过房子。

这真是无耻至极!她知道老师虽然在美国学习、生活了七八年，饱受西方性爱文化的浸染，但其价值观却特别中国，两人单独在一起时，连玩笑也不曾开一个，更不要说谈情说爱了。她想给导师打个电话说明一下，又觉得不怎么合适，她只是特别生气，吃不下饭、睡不好觉……

导师夫妇似乎没有听到什么风声，在路上碰了她，导师依然热情地打招呼;在校外做学术讲座，依然高兴地让她做跟班;当作家的师母还送了一本最近出版的新书给她，叮嘱她注意身体……她突然想开了：让所有的流言见鬼吧，我又不知道这些流言是谁捏造的，连个澄清的机会都没有，干嘛老用生气惩罚自己?

硕士毕业那年，她考取了另一所大学的博士研究生。导师请她在家里吃饭，说是要为她洗尘。漂亮的师母在厨房里里外外地忙着，他们师徒则在客厅里说着话。导师说到了她的论文，说到了她的专业功底，说到了有关她的生活的方方面面，就是没说流言的事。

辞别的时候，导师叫师母送她一幅字，师母把宣纸铺在宽大的写字台上，一口气写出了十个潇洒的“魏碑”：风动我不动，风不过是风。她知道，师母说的话，其实也是导师想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