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丨江南水乡笔记——水性杨花的同里

2016-11-20 22:34:31 [来源:新湖南客户端] [责编:吴名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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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水乡笔记——水性杨花的同里

文丨凌鹰



满眼柔软无骨的流水,满眼儒雅庄重的石墙。

一个地方,有了这两种完全不同品质的物象组合,就注定了她水性杨花的风情。

在同里,我们漫不经心的走着,走在一片与生俱来的清幽里,那种铺天盖地的水墨气韵,那些从时光的皱纹里飞溅到我们脸上的水花,构成了同里悠长绵密的温软。


沿着同里的任何一条河道走,你都会走到时光的尽头,而且一不小心就会走进一个传说里。

在同里,所有的传说都在随水流淌。

同里的每一条河道,每一个巷子,每一座石拱桥,几乎都是用传说托起来的。传说是它们的底色。传说的根须就扎在时光的内部,只要那根须还活着,传说就一直活着,而且会让我们任意去想象它们之间曾经有过的种种由人类的情感派生出来的传世佳话或悲情。但这样的佳话或悲情到底是否真的发生过,没有任何人可以给出一个详细的结论,这就是所有凄绝或美妙的种种传说产生的根基和理由。因为这些传说都充满了人性的光芒,所以人类就在将信将疑中把一个个虚幻的传说一代一代的传了下来,一直传到了我们今天活着的这些人心中,然后我们又以这种同样的方式把这个捕风捉影的传世故事再一代一代延续下去。这让我不能不想到,因为人类的存在,所有的传说才有了它无穷的生命力,是人类的想象在喂养着每一种传说,直到地老天荒。

不要追究任何一个传说的真实性,但也不要忽略任何一个传说构成的理由和脉络。

所以,对任何一种传说,我都没有多大的兴趣去考证,因为对于所有虚幻的考证都是一种徒劳,过度的考证只能把本来还算完整的一个传说撕成碎片。

在同里,我依然不愿意去考证任何一个传说的真实性,它们的存在就是同里的根脉。


江南水乡,这是一个泛指的地域概念,一个湿淋淋的方位指向,一个柔肠百折的精神气场。

江苏、浙江是这个气场的外围。在这个博大的气场里,我们把自己放牧出去,我们任自己在这个气场里东游西荡。周庄、乌镇、同里......一个个湿漉漉的语词包围着我们。这些既共性又个人的水乡古镇,这些泛着明清老画稿的浑厚清辉的江南水乡,很快就用它们独有的绵软与坚韧触摸着我们的肌肤和血液,把一份深长的柔情递到我们手中,牵着我们在一个气场里亦步亦趋。

走过一条条河道,走过一条条小巷,我们也在寻找一个个传说的残片。它们像春天的花朵和秋天的树叶一样在水里漂着,凋零而又浓艳。

江南的水乡,到底又有多少身穿布衣或旗袍的明清女子曾经站在这细瘦的河水边,顾影自怜或者梳妆施黛过?这样的怀想也许没有理由,但我们就是喜欢这样去遥想这些千年水乡的每一条河流。


一个并不算大的古镇,就有十五条河道,就有四十九座石桥,就有近百条巷子,就有几家精雅别致的园林,这就不能不叫我们叹为观止了。最早的同里是什么样子?是个很小的村庄吗?是个很小的集市吗?是个很小的码头吗?

这样肤浅的疑问让我感到自己的可笑,但我还是喜欢去怀想它最初的模样。我愿意想象,同里的第一户人家住在这里的时候,是怎样的一种孤独和惬意。然后就有了第二户、第三户人家,然后就有了第一条街道,第二条街道,第三条街道。从同里的街道布局可以看出,这里的河道,大多数是由那些街道派生出来的。街与街之间就是一条河流,那应该是一种人为的设计和构造,这也是中国古典建筑最具经典意味的一种设计。让流水始终环绕在自己的家门口,始终环绕在自己的梦乡,这样的建筑艺术,也只有中国的江南水乡古镇才能独有,这样的浪漫情怀,也只有中国的江南水乡居民才能独具。一河相隔的水乡子民,却并没有因为河道的阻隔而赌赛他们的友善和声音,因为他们有那些石桥。而且,这些石桥再一次加深、放大了他们的浪漫。从这条街到那条街,慢悠悠的从家门里走出来,再慢悠悠的走到石桥上,然后就抵达了他们想要去的对面街道的某户人家或店铺。这样的街道布局,慢慢地就磨砺出江南水乡子民舒缓悠然的秉性。那是一种流水的秉性,缓缓细流中蕴藏着一种内在的激荡和平实。

水的秉性,铸就同里人水一样柔软的心性。


在同里,几乎每一户人家都是临水而居。那种在水一方的日子,拧一把,都能拧出清幽幽的水来。

一个小镇,居然被五个湖泊环抱,居然被一条条河道湖叉切割成一个个水乡小岛,然后又被那些石桥连成一个相互通达的整体。这样的民居格局,让我们不难想象同里水乡的万种风情。

沿河一座座有些古旧的青砖瓦房,瓦片上还长着一些黛绿的青苔,老墙上还长着几根狗尾巴草。下雨的时候,雨水从屋檐上落到街道的石板上,再流进门前的小河里,这样的景象也只有在同里和像同里一样的水乡古镇才能见到。

一曲古琴,一管洞箫,一阕越剧清唱,从某个深巷古宅里飘出来,落到水里,然后又被水飘到远方。这样的妙乐音诗,在同里古镇的历史过道里曾经一定是随时绵延不绝过的。

现在的同里人,每天在水的边缘居家过日子,每天聆听着流水欢歌,那性情自然就有了水的柔情和坚韧,那日子自然就有了水的清韵和节奏,那生活自然就有了水的恬静和淡定。

所以,我们都用吴侬软语来形容江南水乡,自然是有其理由的。那样的一种声音,其实就是流水的声韵,软软的,绵绵的,清波荡漾而又柔肠绕指。


中国的园林好像基本上都藏在水里。这样的事实告诉我们,园林必须是要用水来喂养的。水是园林的镜子,它随时都想用这面镜子来映照自己的容颜。

那个退思园应该是走进同里的每一个人都想去阅读一下的。坐在一片水域的边缘的退思园,就像清朝时期的一个大家闺秀,典雅而又羞怯。到了同里,这样的一个婉约的女子不好好看看她的芳容是很遗憾的。

退思园的主人任兰生当初修建这座私家园林的时候,固然是带着他个人仕途上的失意,取《左传》“进思尽忠,退思补过”之意来给这座园林命名的。作为朝廷的一个官员,任兰生在退守故里后能竖起自己闭门思过的思想屋宇,哪怕他曾经做过多少有违常理的事情,都是可以得到世人的包容的。能够反思自己的人,所有的功过都会随风湮灭,留下的便是思想的那一抹刻痕。任兰生赋予退思园的哲学光芒,让这座本来并不大的、精致小巧的私家园林在时光的映射下呈现出它无限强大和磅礴的气象。这种气象,最终又在同里水乡博大的柔软里成为一种深幽雅洁的瑶池青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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