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丨远去的农事——车水

2016-11-04 15:35:29 [来源:新湖南客户端] [责编:吴名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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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去的农事——车 水

文丨凌鹰


白天车水是轮不到我的,因为我要上学。晚上,我就无法逃避了。

水车是我的故乡晓塘冲不可缺少的农具。当然,现在,他们基本上都把水车像丢脚上的烂草鞋一样丢掉了,都用上了小型抽水机。但在那时候,在我还是一个中学生的时候,我的故乡晓塘冲用于引水灌溉的主要农具便是水车。

我看到很多地方的水车都是脚踏的,可我们晓塘冲的水车都是用手摇的。水车的两边各站一人,像纺棉花一样一下一下地将低处的水摇进水车里,再通过水车的“叶子”将水带上来。

我最害怕的是晚上车水。

因为我想睡觉。夏天的觉睡起来又香又甜,可车水就会让这种香甜像蚊子一样咬得你浑身难受。而我又无法赶走这可恶的蚊子,我只能无奈地任它们撕咬。

和我车水的搭档大多数是些妇女。我开始对与这些女人们搭档很不舒服,困为这就意味着派工的队长没把我当男人,只把我当小孩或女人,这让我感到很委屈。

但我很快就改变了这种看法。

这种改变缘于女人站在水中的双腿上的那道白色的光芒。我也不记得具体是哪个晚上了,我和一个长得很壮实的少妇做搭档,她的皮肤比较白嫩,这在我们晓塘冲女人中是很少见的。水车是成斜坡架在田坝上的,我们各在水车的一边站立于田坝口的水坑中。那天晚上月光很亮,月光下能看清田埂上的辣椒。青的红的辣椒垂挂在辣椒枝上,粘满零碎的月光。还有青蛙在田埂上跳来跳去,在稻田的某些角落长一声短一声地叫个不停。这样的夜晚就使我因害怕车水的坏心情逐渐好了起来,于是车起水来就格外用力。由于车得太快,另一边的那位比较好看的妇女就跟不上节拍了,就说太快了,就说水花溅到她裤子上了,说她的裤子全被水溅湿了。她这一喊,我摇动水车辘轳的速度就慢了下来,并侧脸看了一下女人挽得高高的双腿。我没想到在月光下还有两道这么美丽的白光,圆润晶莹的两道白光上粘着一颗一颗细碎的水珠。这让我车水的手由缓慢变成了停顿,女人很快就感觉到了一份沉重,就责怪我没有出力气。她不知道,我哪里是没有出力?而是我的力气都被那两道白光撕碎了,我的力气都跑到她制造的诱惑里去了。

当然,她这一提醒,我就得快速地把我的力气从那两道白光里收回来。于是,我的目光就像两只青蛙一样从她那两道湿淋淋的光芒里跳了过来,跳到了水车辘轳上。

我的目光就这样像青蛙一样跳过来又跳过去,整个车水的过程中就被女人责怪了好几次,但她似乎并没发现我的力气一次次跑进她那两道白光里去了,她只是责怪我偷懒,不愿出力。她的这种责怪使我心慌意乱,好像那跳落在白光里的青蛙一下子又跳进了我的胸膛里。

我就在这样的一个月夜里爱上了车水。

在车完水后,回到村庄里是可以每人分一碗糯米饭的,这是队长早就安排年老的妇女煮好了的。那糯米饭是给我们做夜宵充饥的,还放了红色的甘蔗糖块,很甜。但我对这糯米饭并不感兴趣,我感兴趣的是水面上的那两道白光,那白光早就把我喂饱了,喂大了,把我从一个少年喂成了一个男人。现在,那个女人已经很老了,但那个车水的月夜却在我的心里一直没有老去,一直鲜活而又甜润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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