窑山丨(五)扯了结婚证的后生

2016-11-04 11:58:53 [来源:新湖南客户端] [责编:吴名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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窑  山(中篇小说

作者丨姜贻斌

扯了结婚证的后生

(故事地点:绞车房)

每个工区都有绞车房。

相比之下,井口的绞车房舒服一点。

一是房子砌得像模像样些。二是里面的设施也好些,绞车司机坐的是皮椅子。三是闹热些,井口不时有人上上下下,或有熟人打招呼,或有朋友递烟,还不至于那样枯燥。

最背时的绞车司机,应该算是矸石山上的。

矸石山,是由井下运出来的矸石堆积而成。长年累月高高地耸立,像一坨天上掉下来的巨大的黑狗屎,是窑山最难看最显眼的标志。

不难想见,在矸石山开绞车的司机,是很不舒服的。上下班需要爬上走下,光走这两趟路,就能够把肚子里的三两米耗尽。三两米耗尽不说,光是坐在矸石山上的绞车房,就足以让人变成哑巴。一个人枯坐上班,又无人路过,跟谁说话呢?而且,坐的是木椅子,八个小时下来,屁股生痛。再者,如果上夜班,虽有几盏暗淡微弱的灯光,山上山下还是一片漆黑,鬼打死人。绞车不时发出轰隆隆的响声,显得格外空洞跟寂静。空洞跟寂静还不可怕,最可怕的是栽瞌睡。按说,上夜班的司机白天要睡足觉,上夜班时精神才充沛。其实,当夜班的司机到绞车房坐上半个小时,精神还是不错的。半个小时之后,瞌睡虫就悄悄地爬上来了。须知,绞车司机的责任重大,若不注意停车,矿车会像坦克般直冲而上,轰地冲垮绞车房。甚至,把司机自己撞死或撞伤。

所以,每个在矸石山开绞车的司机,历来是很小心的,担心被讨厌的瞌睡虫击退。所以,每人带着万金油。只要瞌睡虫袭来,就在眼皮上搽万金油,以此来抵抗瞌睡虫的猛烈袭击。

刘三生本来在井口开绞车。在窑山,这算是比较好的工种,也不至于是那样的枯燥。说实话,比起走窑的人来说,刘三生还是很满意的。一不用担心像井下垮顶,二不用担心像井下瓦斯爆炸,三不用担心像井下穿水。他想,自己能够开一辈子绞车,也是很满足的。尤其是看到井下事故把死者运上来时,看到死者家属嚎天哭地时,刘三生更加珍惜自己的工作,庆幸不是在井下上班。

后来,刘三生跟张满芝谈起了恋爱。

说实话,张满芝对刘三生的各个方面,都是很满意的。唯一不喜欢的是他开绞车,说开绞车很危险。搞得不好,绞车房会被毁掉。张满芝说话很有分寸,没有说人会被撞死。眼神却直视刘三生,有一种不可违抗的意味。刘三生开始不以为然,心想,我这个工种已是蛮好的,用不着换了。张满芝的眼睛却逼视着他,意思是,好像刘三生不答应换工种,她会立即跟他吹掉样的。所以,刘三生不得不让步,问张满芝,你想要我调到哪里最好呢?张满芝果断地说,调到机电队,那我们就能够天天一起上下班。更重要的是,没有危险了。刘三生听从了她的意见。

第二天,刘三生跟高头一说,高头却没有答应,说,你娘卖肠子的,这么好的工种,你还讲什么江西(哆嗦)?你看别个都在走窑,危险多了嘞猪啊。

刘三生碰了个钉子,回来跟张满芝一说。张满芝却冷冷地说,人家愚公把两座大山都移动了,你搞个小调动,难道还怕困难吗?居然天天逼着他搞调动,甚至说,如果搞不成调动,我们暂时不要见面。这个话,对刘三生的刺激很大,他舍不得跟张满芝分手,也明白她是好心。一个处在恋爱的人,又同在窑山,如果暂时不见面,这不是太让人痛苦了吗?

所以,刘三生的情绪很不好,这当然会影响工作。有一次,人家打铃提醒他停绞车,他却鬼使神差地继续开动,差点出了人命。这次虽说是事故未遂,窑山却很恼怒,二话不讲,把他发配到矸石山开绞车。

这对于刘三生来说,无疑是一个重大的打击。

张满芝也跟他吹了,这对于刘三生来说,无疑又是雪上加霜。

刘三生的精神萎靡不振,脑壳低垂,像一朵枯萎的南瓜花。

那年,刘三生才二十三岁,是谈恋爱的好年纪。本来,他蛮高兴的,跟张满芝谈上了。况且,张满芝在妹子中间,是长得比较乖态的,既不讨厌,又没有疑心。再一个,篮球也打得不错,是女队的左前锋,蹦蹦跳跳的很有两下子,动作灵活。谁料在调动的问题上,张满芝却很执,没有一点灵活性,非让刘三生调到机电队不可。还说,果刘三生能够调到机电队,那么,两个人就可以一起上下班了,那种感觉是很福的。岂知调动哪是喝蛋汤般容易呢?哪是喊一声就能够调走的呢?况且,刘三生又无背景,虽然也努力过,却毫无效果,仍然像一枚铁钉死死地钉在绞车房。不仅如此,最后还发配到矸石山。所以,张满芝一气之下跟刘三生分了手,好像是刘三生不愿意调动样的。刘三生眼睁睁地看着她离去,很是无奈。所以,他的恋爱史暂时处于空白期,青春的苦恼自不必说。

也许是上天看见刘三生太苦恼了,所以,愿意在暗中助他一把,让他恋爱的空白期大大缩短,短到令人咋舌的地步。

大约两个月吧,刘三生跟张国香谈起了恋爱。这的确归功于上天赐予的宝贵机会,是上天有意让他们在马路上见面的。

当时,张国香从乡下父母家回来,手里提着很重的两个袋子,走得满头大汗。刘三生早已认识她,顺便说道,来,我帮你提袋子吧。就是这样一个小细节,竟然让张国香感动不已。分手时,她从袋子里抓一把炒黄豆送给刘三生。刘三生客气地说,不要嘞,不要嘞。张国香笑着说,这就是一包闹药,你也给我收下来。

渐渐地,两人开始有了更多的接触。

其实,最后击中张国香的,也是由于一个小细节。

许多天之后,两人在河边散步时,刘三生忽然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纸包,递给张国香。张国香问是什么,刘三生没有说话,只是笑。张国香迟疑地打开一看,居然是炒黄豆,问他是哪里搞来的。刘三生说,这不是你那天送给我的闹药吗?张国香惊讶地说,你难道没有吃掉吗?刘三生说,我舍不得吃嘞,是留着做纪念的嘞。顿时,张国香感动得闪出了泪花。

就这样,两人谈起了恋爱。

对于张国香,刘三生非常满意。或许,也有一种对张满芝的报复心理在作怪吧,娘卖肠子的,你张满芝在机电队有什么了不起的?张国香不也是机电队的吗?你是电工有什么了不起的?张国香不也是电工吗?你篮球打得好有什么了不起的?张国香的乒乓球是最厉害的,无人能跟她比高低。

所以,刘三生的情绪又陡地高涨起来。

刘三生心想,老子大概跟姓张的妹子有缘吧,走了一个姓张的,又来一个姓张的,此张却不是彼张。就说长像吧,此张绝对不在彼张之下,不仅高出彼张三厘米,眼珠子也比彼张亮堂许多,黑悠悠的。此张的辫子更是比彼张悠黑,彼张的辫子呈淡黄色,像营养不良。更为重要的是,此张除了性格温柔,从来不说他工种的好坏,这让刘三生没有心理压力和思想包袱。觉得跟此张谈恋爱,浑身内外都很轻松,像春天脱掉冬天笨重的衣服样的。

当然,刘三生问过此张,你明明晓得我跟彼张谈过对象的,况且,你俩又在机电队,还有,你明明晓得是彼张主动跟我分手的,你为什么还要跟我谈恋爱呢?

此张一听,哈哈大笑,幽默地说,哦,你不晓得吧,我是一个收破烂的。所以,不分好坏通通收下回炉。然后,此张坦诚地说,其实,我早已喜欢上你了,又不想在你们中间插一杠子。所以,现在既然彼张不要你了,此张还是要你的。

这话说得刘三生心里很感动。

刘三生又问,你不会逼我调到机电队去吧?

此张惊讶地说,我逼你做什么呢?你在运输队不是蛮好的吗?又不是挖煤。我想,我们只要能够在一个窑山,我就觉得很幸福了。

所以,刘三生觉得昏暗的日子忽又阳光明媚起来。空闲时,他不是陪着此张打乒乓,就是两人到河边,看印在水面上的蛋黄般落日。当然,跟此张谈恋爱,刘三生吸取了以往的教训,觉得自己以前犯有一个重大的过失。当时,跟彼张谈了一年多,自己真是太老实了。除了跟彼张打啵,甚至摸过她的奶脯,就再也没有做过更深的好事了。所以,回想起来,真是后悔。想当初,如果跟彼张斗过榫子,她还会跟老子分手吗?还会一走了之吗?如果跟她斗过榫子,即使他没有调动,彼张也不会轻易摊牌的。所以,现在跟此张谈恋爱,刘三生自然多了一个心眼。那就是要快速地解决她,免得滋生后顾之忧,让快到嘴里的肥肉又飞走了。所以,不到半个月,刘三生带着此张到大山上玩耍,采鲜嫩的野泡给她吃,还摘各种山花插在她头上,把她打扮得像个新娘子。此张很温柔,笑嘻嘻地随他给自己打扮,任他尽情地表现。并且,不时地咯咯的笑,好像树林跟山花都染上了她快乐的笑声。然后,两人坐在草地上打起啵来。再然后,刘三生吞吞吐吐地提出要斗榫子——他担心此张不答应,让自己难堪——谁知此张并没有忸怩,红着脸说,三生,你想要我,我就给你,我只有一个要求。刘三生一听,心里有些紧张,以为是说调动的事情。他小心地问道,什么要求?此张像蚊子般地说,你,你,你给我脱衣服吧。当时,刘三生惊喜得无法用言语形容,怔了半天。接着,又生疑心,此张莫不是跟别人斗过榫子吧?不然,哪里这样大方呢?当战斗正式打响之后,此张终于受伤流血,刘三生这才明白,自己的怀疑是多余的,不由生出许多的愧疚。

所以,刘三生觉得能够找到此张,是自己一辈子的幸运。

此张不仅温柔可爱,还有一个显著的特点,没有其他妹子那样俗气。不像她们那样逼着自己的对象争当班长啦,争当车间主任啦,争当先进啦,争当优秀民兵啦。此张从来不说这些屁话,她人生的宗旨很明确,只要两人在一起,健康幸福快乐,此生足矣。所以,她身上散发出超凡脱俗的味道。这对于妹子们来说,相当罕见。

当然,此张的感情又很细腻,不断提醒刘三生上班不要栽瞌睡,上夜班要记住带万金油,无论上什么班都要休息好。还有,伙食不要太节省,等等。此张甚至间常趁着星期天到小镇买鱼肉,让刘三生打牙祭。看着刘三生吃得满嘴油亮,此张打趣地说,嘞,你是天生的好吃鬼。

刘三生跟此张的感情都很投入,所以,不久两人就提起婚姻大事。一个说要把结婚的日子定在元旦,一个说定在春节。商量的结果,还是定在元旦——这一天是此张的生日。两人把结婚的许多环节都考虑过。办几桌酒席啦,请哪些客人啦,买什么烟酒啦,先去看此张的父母,还是先去看刘三生的父母啦,等等。

好像是主持婚事的老手。

有时候,说着说着,两人禁不住大笑。

刘三生是个聪明能干的后生。他不仅晓得开绞车,还晓得做家具,这叫此张很惊喜,免去了请木匠的繁琐跟费用。刘三生鬼精得很,偷偷地弄来木料,又借来工具。只要有空闲,就砰砰叭叭地做家具,像个出色的木匠师傅。此张笑着叫他刘木匠,刘三生说,你喜欢喊刘木匠,你就喊吧。我不仅晓得做家具,还晓得斗榫子。此张红起脸打他的背,叫道,哎呀,你痞死了。

那一向,刘三生只要有空闲,就拼命地做家具。像桌子啦,像椅子啦,像床铺啦,像柜子啦。当时,他们睡的是男女单身宿舍,没有地方做家具,刘三生就借用人家的杂屋。所以,杂屋成了他挥汗如雨展示技艺的天地。刘三生做家具并不寂寞,此张陪着他的。谁叫她去玩耍也不答应,情愿给他打下手。像递工具或钉子之类,还给他擦汗或喂茶水。两人说着笑话,倒也其乐无穷,慢慢流逝的时间里充满了甜蜜。所以,这间破旧的杂屋,既是他们谈爱的地方,又是对婚姻的憧憬之地。

在这间小杂屋,刘三生的聪明能干展现了出来。家具做好之后,他还拿来砂布打磨。又买来枣红色土漆,一遍遍地给家具刷漆,起码刷三次,很光泽。刘三生刷漆时,腰身一张一曲,像一条伸曲自如的水蛇,很好看。此张呢,坐在一边,默默地用欣赏的目光看他。对于刘三生的认真和仔细,此张十分感动和惊讶,她在为自己的眼光沾沾自喜。像这么聪明能干的后生,竟然被自己轻易俘获,不由嘲笑彼张的目光短浅。

当时,窑山有规定,男女都有工作,结婚时可以提出申请,能够分到房子。所以,现在他们还只能住单身宿舍。刘三生跟此张不太焦急,房子迟早会有的,他们甚至还到那些结婚的夫妻家里看看。那时,一般是一室一厅,外加一间灶屋,这已经让他们很满足了。看过人家的房子,两人又商量将来的家具怎么摆放。刘三生说,这还不容易吗?他拿出皮尺丈量房子面积,甚至,还画出一张家具摆放图。而这张家具摆放图,又不是一成不变的。只要此张提出改动某件家具的位置,刘三生就重新修改。所以,这张不断修改的家具摆放图,预示了他们婚后的幸福跟温馨。

离元旦还有五个月,刘三生跟此张递交了申请书。窑山告知,只要看到结婚证,房子马上可以安排。

第二天,刘三生下夜班之后没有睡觉,跟此张拿着单位的证明和相片,到小镇去打结婚证。那时候,打结婚证很便宜,每人只需四角钱。拿着红色封面的结婚证,两人都很兴奋跟激动。

刘三生说,国香,你以后就是我的婆娘了。

此张说,三生,你以后就是我的丈夫了。

那天,碰到小镇赶场。所以,两人舍不得回去。这种闹热十天一次,不如好好玩耍。况且,又是他们扯结婚证的日子。他们串行在拥挤的人群中,脸上放光,好像在告诉每个人,他们从今天起就是夫妻了。走着走着,刘三生想了想,忽然走进合作社,给此张买一双塑料底布鞋。此张很高兴,也要给刘三生买个礼物。选来选去,都不理想。刘三生说,以后再买吧,难道我还怕你跑掉吗?你要记着这笔账。

两人边走,边商量办酒席的事情。

此张说,机电队的同事都会来的,你说,喊不喊她呢?

刘三生明白这个她是谁,小心地说,你说喊不喊?我随你。

此张很大度,说,喊吧,又不是仇人,对吗?

中午,两人到小饭馆吃饭,还要了几两米酒。

刘三生举着酒杯说,国香,这餐饭是很有纪念意义的。

此张点点头,说,是的,我会永远记住这一天。

说罢,两个酒杯碰了碰。

他们喝得很愉快,也很兴奋。吃罢饭,两人还不愿意回去。这时,场上还有许多人。两人又到离小镇不远的古寺看了看。空寂无人的古寺,给人凄凉的感觉,烟火全无,落叶飘飘,却冲不淡他们幸福的笑脸。

回到窑山,已是半下午了。走在路上时,此张忽然想起什么,哦一声,说,你今天还没有睡觉呢,回去赶快睡觉。不然,上夜班吃不消的。

刘三生高兴地说,吃不消?跟你在一起我精神焕发,尤其今天是扯结婚证的日子,你说我还有瞌睡吗?我又不是瞌睡虫。说罢,顺手从树上咔嚓折一根枯枝,做出杨子荣的骑马状,边走边高声唱道,穿林海,跨雪原……逗得此张捂着肚子笑,说,三生,我看闹洞房那天,你就表演这个节目吧。

一直到晚上当班时,刘三生才陡然感到瞌睡来了。而且,很强烈地侵袭而来,像沉重的铁板压着眼皮。刘三生这才意识到今天耍疯了,没有闭一下眼睛。然后,又自我安慰,像这样疯耍且没有睡觉,毕竟是很少的。再说,是扯结婚证的第一天,哪有不兴奋的呢?如果扯结婚证也不兴奋,那肯定是脑壳有病。今晚当夜班,自己只要挺住,就没有问题,以后注意休息就是了。再说,天亮之后,还要把结婚证交给窑山,房子就能到手了,家具也可以搬进去了,就终于有了自己的家。想到有家之后,往后又生儿育女,刘三生脸上幸福地笑了笑。

其实,刘三生已经很疲倦了。所以,他习惯性地伸手往衣服里摸万金油。哎呀,竟然没有万金油。又把两个口袋找遍,还是没有。刘三生想,哦,昨天当晚班时,万金油搽光了,空盒子早丢掉了。本来,想白天到医院领一盒的,谁料只顾着跟此张扯结婚证跟玩耍,把领万金油的事情忘了。刘三生有点自责,如果忘记拿手套还无所谓,万金油是不能忘记的,这是当夜班不可缺少的法宝。

即使没有万金油,也要坚持上班,还不能出事故。再者,自己是个扯过结婚证的人了,凡事都要老成一点。这不仅是对自己负责,更重要的,还要对此张负责。想起此张,刘三生又激动起来,这辈子能够碰到她,是天大的福气。刘三生还想,等到下夜班吃罢饭,先到医院领万金油,再回宿舍睡一觉。然后,下午把结婚证拿给窑山。吃罢晚饭,一定要叫此张去山脚下斗榫子——要明白,这是他们扯结婚证之后的第一次。

刘三生一边开动绞车,一边伸手不断地掐着眼皮,试图把讨厌的瞌睡虫赶走。瞌睡虫似乎只屈服于万金油,对于掐眼皮这类雕虫小技,却无动于衷。所以,它们每次都是稍作停顿,又马上聚集力量,继续向刘三生进行狂轰滥炸。

这时,刘三生看了看摆在身边的闹钟,已是凌晨四点钟了。快了,快了,已过了一半时间,还有四个小时,就能够下班了。刘三生呢,却实在难以坚持了。他想停下绞车,栽一下瞌睡,以便在后面的四小时里有点精神。而山下的工人却不管他瞌不瞌睡,仍在不停地按着电铃,命令他把绞车开上开下的。电铃声像催命鬼般响着,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清脆跟急促。

刘三生不得不强打起精神开动绞车。

这次,矿车轰隆隆地向山上开来了。像一辆偷偷潜入无人之境的坦克,顺着铁轨斜斜地朝上走来。

这时,刘三生却终于抵挡不住瞌睡虫的猛烈侵袭。所以,他什么也不顾及了,脑壳忽然朝右边一歪,竟然迅速地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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