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丨狗祸

2016-10-24 11:03:43 [来源:新湖南客户端] [责编:吴名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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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 

文丨游宇明

 

一早起来,冷土小学高级教师张生清就接到天水乡教育办童主任的电话,说是市教育局几个同志要来该校看看,让他跟老乡买点吃的喝的,经费由乡教育办全额报销。张生清痛痛快快答应了。

匆匆洗了一把脸,张生清走进了百把米远的一个屋场。对这次采购,张生清满怀信心,他在村子里很有威望,不要说跟老乡买点菜,就是要点别的更贵重的东西也是一句话的事。张生清是第一个在冷土小学扎根的人。冷土小学在天水乡的西北部,这里山路崎岖,吃水要在五里外的一个井里去挑,学校的房子又都是70年代初“开门办学”时匆匆盖起来的简易房,不遮风不挡雨,老师来一个走一个。最初乡里也考虑过让它与别的小学合校,但这里实在太偏僻,离最近的小学也有二十多公里,考虑来考虑去,最后还是维持原状。外乡人张生清师范毕业刚分到这里时也是很吸了一口冷气的,但张生清终究还是留下了。他是农民的儿子,知道农村最缺少的是什么。

一个人的日子无疑是孤寂的,好在老乡们没有忘记他,一过节日,这家喊他吃饭,那家送他礼物。一个学生家长怕他一个人住在小学里有什么闪失,抱了一条狗给他。张生清太喜欢这条狗了,一色冰雪般洁白的毛儿透出油光,亮得人花眼,它的小脸线条柔和,显得那样秀气,性情又和顺、谦恭。这狗非常通人性,每天张生清一起床,它就围着他转圈,不时伸出舌头舔他的鞋尖、脚趾,还立着后脚在他面前跳舞、作揖,张生清走到哪里,它就乖乖地跟到哪里。有一件事使张生清没齿不忘。两年前一个星期日,他患虐疾倒在床上,体温高得象火炉一样,想弄点早饭,却头重脚轻。看情况有些不对,白狗急得团团转,一会儿用舌子舔他的手,一会儿又站在校门口一个劲地叫。后来,张生清不再听到狗的叫声,却发现床前站着学生家长袁老三。原来白狗跑到袁家,咬着袁老三的裤腿一直往学校走,袁老三这才知道张生清病了。由于抢救及时,张生清不久就重新走上了讲台。病愈后,他自然更加喜欢这条有情有义的狗。

买了一块腊肉、二十个鸡蛋、一条干鱼、两斤牛肉、一把小菜,张生清就往回走。一进门,发现教育办童主任正陪着两个干部模样的人天南海北地闲聊。互相打了招呼,张生清就开始给市教育局的领导汇报学校的情况:规模、学生质量、教学方式、危房改造、学校经费……童主任瞥了一眼张生清买的菜,脸上立即挂了一层厚厚的霜。他把张生清拉到外面,嘴对着他的耳朵,与张生清商量着什么,但张生清一个劲地摇头。童主任也不勉强,就派张生清去买白酒,说是要上点档次的。

买了白酒回来,只见童主任正手持一把尖刀给白狗剐皮,旁边是一滩黑污的狗血,一丛零乱的狗毛,张生清手中的酒不觉掉到地上,院子里顿时弥漫起一股浓郁的白酒的辣味,张生清感觉到一种液体源源不断地爬出自己的眼角。老童自知闯了祸,想跟张生清做点解释,但一看张生清高竖的剑眉,心里先有了几分胆怯。

那一顿饭吃得无滋无味,四个人谁也没有去碰桌上那盆热气腾腾的狗肉。

第二个学期,在冷土小学上课的是一位新老师,新老师六十多岁的样子,据说是退休之后被返聘的。至于张生清,有的说他被童主任气病了,有的人说他去了广东打工,还有的说他去了妻子所在的城市,哦,顺便介绍一下,张生清的妻子是他初中的同班同学,清华大学计算机系的高才生,现在是本省一座地级市抓文教的副市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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