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宫里的楚国丨玉的霸气

2016-10-09 17:04:42 [来源:新湖南客户端] [责编:吴名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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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宫里的楚国——玉的霸气

文丨凌鹰




玉本来是一种物质属性。

可是,当玉器这种由石头演化而来的物质亦步亦趋走进春秋战国时期,它就不再是一种单纯的物质了,它就成了一种阶级符号,一种界定人的等级的标识。因为,自商周起始,玉器一直被上层统治者和权贵们视作地位与身份的象征物。这个时期的玉器所放射出来的,只有神权的光芒,那些代表神权的玉制礼器,几乎就是玉的存在价值的全部旨意。进入春秋战国之后,玉更是以一种完全脱离其本质意义的身价,而成为一种贫富贵贱的象征,玉那天生丽质的温润光泽,更成了一种道德的附丽。因为这个时期,玉礼器明显减少,而被赋予道德内涵的佩饰玉却明显占了主导地位。在当时,正如《礼记·聘义》所谓“君子比德于玉”、“言念君子,温其如玉”。“君子无故,玉不去身”。君子“行则鸣玉佩”。上起君主,下至庶民,无不视玉为珍宝,将佩玉作为不可或缺的装饰。

佩玉在湖南春秋战国玉器中,不仅数量大,品种多,而且雕琢精致,纹饰华丽。其中,玉璜就是一种非常经典的佩玉。《说文解字》把半璧形玉器叫作璜,文物考古界则习惯把形同璧或环的扁平截段形玉器称作璜。准确的说,玉璜就是一种弧形玉器,且弯弧两端有小孔。据《周礼》记载,玉璜是“礼北方”的六器之一,但从湖南出土的春秋战国玉璜来看,没有依据可以证明它作为礼器使用,而是一种装饰品,因为它们往往出于墓主脖颈下,应该是一种用于佩带之物,故有“佩璜”之称。

但是,无论何种形式的璜,都不失其共同特点——都有一至三个甚至更多穿孔,这些穿孔是系绳用的。考古遗存显示,玉璜大多出于内棺,位于遗骸周围或骷髅之上,这种现象无疑表明,它们曾为墓主生前饰物。

战国时期,组玉佩已经处于兴盛时期,而璜大多只是作为组玉佩中的珩,起连缀其它玉饰的作用,这也是其上有一孔或多孔的原因。说得更具体一点,其中央只有一个孔的就是璜,有三孔或多孔的就是珩。这里,有一件实物最能说明其中真相,那就是1980年临澧九里出土的镂空双龙纹玉璜。这件玉璜中间用镂空分隔,上面两端雕有对称的龙首,以龙口为孔,龙身表面阴刻云纹,下面亦为对称的双首龙,龙头镂空雕琢,同样饰云纹。玉璜两面纹饰相同,中部有一穿孔,应该在玉组佩中起到了珩的作用。

其实,大型组玉佩在西周时就开始出现,它是由璜、环、璧、动物形佩、珠管等多件玉器串连组成挂在身上的佩饰玉。春秋战国时期的各国贵族,盛行饰以华丽的组玉佩,以表现他们的尊贵。从考古发掘的诸多实物我们可以看到,社会地位越高的贵族,所佩戴的组玉佩串饰愈长且愈复杂,制作也愈精巧。而身份低下者,佩饰就变得简单而短小了。究其原因,这种现象的背后深藏着一个很奇怪也很有趣的事实,那就是当时贵族间行走的步态。身份越高的人,步子越小,那缓慢的步态也就越能显出其出众的气派,更能体现其翩翩风度。据《礼记》记载,贵族走路时每步的长度是有限制的,如在庄严肃穆的祭祀场合,天子、诸侯在行走时,迈出的脚应踏在另一只脚所留足印的一半之处,大夫的足印则一个挨着前一个,士行走时步子间就可以留下一个足印的距离了。但对于士这种身份的人,在平时走路,是可以快些的,特别当见到长者或尊者时,还要以碎步疾行表示敬意。由此可知,步履的缓慢,足可衬托出贵族们高贵端庄的身份。因此,当时有“改步改玉”或“改玉改行”的说法。其意就是说,越是尊贵的人,步行越慢越短。正是由于步履的不同,佩玉也就不同。如果要改变其步履的快慢长短,就要改变其佩玉的贵贱等级,从而意味着地位的改变。

《国语》中就有个关于“改玉改行”的故事。

晋文公重耳以武力平定周王室内乱后,扶立周襄王,功劳很大。襄王想到晋文公不仅有功劳,而且还是自己的叔父,就赏赐给他一大片肥沃的土地。但是晋文公不接受,而请求允许他死后采用天子葬制。于是,周襄王就对他说:“天子只不过是生前死后享用的服饰礼仪不同,表明尊卑贵贱的等级不同罢了。此外,天子和诸侯又有什么区别呢?现在上天降灾祸给我周室,我个人仅仅是个守成的君主,又没有才干而劳驾叔父,如果拿先王规定的葬制来酬谢个人的私恩,叔父还应该憎恶我,责怪我,我个人又何尝舍不得这种葬礼呢?前人有这样的话:‘改变佩玉,就必须改变他的地位。’叔父如果能发扬高尚的德行,变更姬姓王朝,创立新制度,从而获得天子生前死后享用的服饰葬礼,我个人即使被流放退避在边远的地方,又有什么话好说呢?如果天下还是姬姓的,叔父还是做周室的诸侯,执行先王规定的职责,那么,葬制还是不可以轻易改动的。”晋文公听后,就再也不敢提出自己的请求了,只好接受赏地,回到了晋国。所以,“改玉改行”就是说改变步子,更改佩玉,使行为更符合礼制。

然而,到了春秋中后期,随着奴隶制典章制度逐渐被废弃,一些强大的诸侯开始变王田为私田,变分封制为郡县制,政权不断下移,并纷纷制定自己的法律。奴隶制的解体,最终导致那个时代就像现在的蹦极运动一样堕进了“礼崩乐坏”的命运,那些一度在玉的光环里显尽了权贵的上等人士,也最终走下了历史的舞台。这时候,组玉佩的等级观念自然而然就像一场耀眼的大雪过后遇到了火辣辣的太阳,似乎转眼之间就被融化了。然后,一些身份较低的士庶便开始公然“逾制”佩带组玉佩,甚至连往昔那些身份最低下的婢妾乐伎佩戴组玉佩也不再受到限制。这时的组玉佩,终于从灯红酒绿的皇室回归到散发人气与正常体温的民间,成为一种更见本性的民间花朵。

(2014年10月17日下午写于永州之野,古城零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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