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丨挑着担子哭着走

2016-09-27 15:27:15 [来源:新湖南客户端] [责编:吴名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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挑着担子哭着走

文丨刘晓平

 

担子在肩,就好比肩负着一种责任。责任重于泰山!

重担在肩,就应该任劳任怨,默默无闻、坚忍不拔、有始有终地送到目的地,这是我崇尚的一种人生观。

经常挑担的人有一种体会:不管多重的担子,只要能挑上肩,就不要歇气,不要气馁,只管默默地往前走,就一定能到达目的地;如果半途气馁,走走歇歇,就会觉得担子越挑越重,直至把人的意志压垮。

小时候,由于生活的艰苦所造成的营养不良,我长得是一副豆芽菜似的身材,本不是挑担子的料。但因为生活所逼,不得不早早地学着挑担,并一直挑着担子长大。现在,每当我回想起小时候挑担的一次次经历,萎靡的心情便从记忆中苦雨似的汗水里洗礼起来,精神便为之振奋,任何困难便随之而踩在脚下。我总把青少年时期挑担的艰苦经历,看作是医治我人生百病的良药,也是铸造我责任心的熔炉。

四岁时,我已做了两年的哥哥。爸爸远在外县搞社教,妈妈便无暇管我。妈妈每天参加队里劳动,我便要背着背篓里的妹妹去,妈妈劳动,我便背着妹妹在田埂上守着。背篓和我一般高,里面装着快一岁的妹妹,很沉的,既不能走动,又不能放下,一个四岁的孩子,正是无知好玩的年龄,这无疑是一份沉重的劳动。有时妹妹在背篓里哭,我便背着背篓哭,哭到伤心处,妈妈便在田埂里哭。乡亲们见了,便劝妈妈:“孩子遭孽呢,快别挣这几分工分了。”可妈妈生性好强,她怕别人说她为了孩子就躲避劳动。第二天,她又这样让我背着妹妹守在田埂上。背妹妹虽然不是挑担子,但背篓的背带深深勒进我幼小的肩膀,其感觉是极为沉重的,常常一摸就痛,让我感受到了担子的滋味。在我五岁的时候,因忍受不了带妹妹的那种劳累,我便瞅个机会逃走了,悄悄地跑进了学校,找到了同村那些比我大的孩子,让他们带我去见老师。我见了老师便说:“我要读书。”我记得我的启蒙老师叫孙世英,她见我太小,便不收我。这时,我急得大哭,死活不肯离去,爬在教室外的窗台上,整整守了一天。放学的时候,孙老师便叫上我,送我回家。我不知她跟我妈妈说了些什么话,妈妈竟然同意了让我读书。

我学会挑担子是八、九岁时的事。当是,我早晚放牛,放牛时还得为队里拾牛粪,好为家里多挣一点工分。或者就得打柴,为家里节约点煤钱。无论是拾牛粪还是打柴,妈妈为我准备了一担小簸箕,把柴或者牛粪放在簸箕里,回家时就挑回家。

挑担子给我印象最深的有两次,至今深深地印在我的脑海里,既是我一种酸楚的回忆,亦是我人生的动力源。

一次是随爸爸去远山挖红薯。远山离家约有4公里,是爸爸新开的一片荒山地,第一年插上红薯,便获丰收。秋收时爸爸和妈妈一连挖了几天,还剩下一小部分没挖完,爸爸便带我一块去。整整挖了一个下午,天近黑时,总算完工了。但是,所挖的红薯,爸爸当两次挑也是十分沉重的,何况还有红薯藤。我很想减轻爸爸的压力,便建议爸爸:“红薯藤就放在畲地明天来挑,相信不会有人要,你让我也跳一些红薯回去吧!’’爸爸看看我,拍了拍我幼嫩的肩膀,有点犹豫,因为我年仅10岁,还从来没有挑过远担。但最终爸爸还是给我扎了一担,让我试着挑了一下,问我重不重。我虽然感到很沉,但有心想帮爸爸,便说:“不重,我能挑。”爸爸说:“那你就挑着慢慢走吧!实在挑不动了,就歇下来。”我挑着便走,走不了多远,便觉得肩膀像马咬着一般,腰杆也挺不直了,眼冒金星。于是,我便歇了下来。一会儿,爸爸便挑着一担红薯来了,我明显地看出他也感到沉重,他气喘吁吁,汗流浃背,挺着有些弯曲的腰身。爸爸看我歇下来,便嘱咐我:“你歇一会再慢慢走,我还得挑第二趟。”说完便走了。我望着爸爸的背影,便又试着挑了起来。这时,月亮明晃晃地贴在了天空,星星也眯着笑脸满天空地闪。我心里默念着:“我一定要挑回家。”可是,走着走着,便又走不动了。放下担来,我便不由自主地哭了。爸爸回来挑第二趟时,见到我便说:“平儿,你歇着等,妈妈安顿好弟弟妹妹就来接你。”我一听,又来劲了,便又挑起来慢慢走着。走不了多远,便又挑不动了,眼泪便刷刷地流下来,但还是硬挺着,不愿放下担来,就那么挑着担子哭着走。一会儿,妈妈来了,她见我的形状,便也哭了,慌忙从我的肩上接过担子,说:“你爸爸真是糊涂了,怎么给你挑这么重的担子?”我说:“不怪爸爸,是我自己挑不起。”

还有一次是挑煤,1975年,我15岁高中毕业后,便回乡当了知青,耕耘播种样样学。生产队烧石灰,需要去20余公里外的煤矿挑煤,常常各家去一个主劳动力。爸爸教书,家里就我可去。去的路上,我便想:“一定要多挑一点,争一口气,免得那几个没读高中比我稍大一点的伙伴拿话讥讽我。”到了煤矿,我便与他们比着挑,尽管觉得沉,但我还是挑着和大伙一块走。走着走着,便觉得肚子空空,浑身乏力,汗如雨下,肩膀也似乎麻木了,腰杆也挺不起来了,慢慢地我便掉了队。人已没了力气,却又重担在肩,其感受是沉重,却又不仅仅是“沉重”二字可以完全概括的,甚至于伤心落泪。当时我便想:“担子沉重,但人是活的,何不卸下一些。”但当我重新挑担在肩时,一个念头又促使我重新把卸下的煤用手捧起来装上。挑了这么远再把它丢掉,确实舍不得,何况一粒煤便是煤炭工人的一份辛劳;何况做男子汉就应该重担在肩不言放下。太阳当头,重担在肩,我一边走一边想些心事,担子便不再觉得沉重。汗水满头冒出,便用手揩去,渴了便在路边喝口泉水。当我挑着煤经过邻村的一个代销店时,被代销店里的营业员发现了,她是下放在该村的知青,我高中的同班同学。她笑着拦住我,要我歇一会,并打来水让我洗个脸,还拿来饼干让我吃。我洗完脸,一看她的毛巾,坏了,全黑了。这时,她站在我身后笑,关切地说:“我看你脸全黑了,才让你洗。你怎么能和他们比,挑一样重的担子呢?这样你会累坏的。”我一时不知说什么好,脑海里一下便涌出了她在学校时,曾给予我的所有关心。她是我的入团介绍人,一直以大姐姐的心态关照着我。她坚持要送我一程,我说什么也不让,很男子气概地对她说:“只要我能把它挑在肩上,便一定能把它挑回家。”回到家里一称,我挑的煤,比那几个稍大于我的伙伴挑的都重。从此,他们不敢再有讽刺我的话。

1978年,我以社会知青的身份参加高考,又走进了校园,直至参加工作到现在,就再也没有参加过什么重体力劳动,再也没有挑过重担。但是,曾经挑着担子哭着走的记忆,却一刻也未曾淡忘,她鼓舞着我激励着我,去克服人生的每一个困难。现在的每时每刻,有形的重担不再在我肩头,但无形的重担却时时刻刻压在我的身上。本职工作的繁重,理想事业的追求,家乡父老的思念,妻儿老小的责任,都是一幅幅无形的重担,常常让我放下这担挑那担,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我有两次再进大学校园读研究生的机会,但都因本职工作离不开我,家庭孩子离不开我,而一一放弃了。我信奉一句话:“只要重担在肩,就一定要把它挑到目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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