邦哥印象

文丨方雪梅

从认识他的那天起，至今春去秋来好多回了，我从来没有称呼过他的行政职务，开口闭口都是克邦兄，甚至人前叫克邦兄，人后喊邦哥。我之所以兄呀哥呀地，来得那么自然，是因为他身上，似乎天生就有种磅礴的亲和力，天生就是像棉花一样温暖的兄长。

如今居“庙堂”者，大多习惯别人叫头衔，不然会觉得耳不顺，心不爽。可邦哥不摆这个谱，他乐呵呵地当老兄，忙兮兮地搞工作，还忙里偷闲写文字，一不小心，就一本书又一本地写出来了。

我佩服他，常常在心里向他致以崇高的敬礼：一个整天跟枯草般乏味的数字打交道的人，一个成天像陀螺一样，忙于工作的人，怀袖间居然还拥抱着一个美丽的文学梦，居然还能捉笔写下这么多真情文字，真不容易，也真不简单!所以，接到《理论与创作》杂志编辑约此稿的电话，我在这头“好!好!”地答应得山响，把秋风秋色都惊动了。

克邦兄是大忙人，这是我的第一个印象。

为了把此文写得地道些，与他约了见个面，也算是公私兼顾：一来与他聊聊他自己，算是采访吧;二来，有日子没有聚了，聚聚向他嘱声安好，也是快乐的事。克邦兄说，好啊，不见不散。然而，临时有了公务，他不得不去，结果在电话里抱歉了好几回。老兄啊，俺理解，工作重于泰山嘞。

克邦兄管着全省的钱米，工作责任重大，出差调研是常态，开会决策是常态，加班加点也是常态;他真真是呕心沥血，比蜜蜂忙，比愚公累。参加工作以来，他先后12次被授予先进工作者称号，1次被记功，5次被评为优秀共产党员，9次被评为优秀党务工作者，还曾被财政部、中共湖南省直机关工委授予全国“财政监察工作先进个人”“模范共产党员”称号。除了这些，他方正的脑袋上，还顶着一堆官方与非官方的头衔，所以，他的忙，是比蜜蜂还要辛苦还要勤劳的忙。

因为时常在文人雅集上相见，我记得最牢实的，是他在文学圈里的标签：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湖南省作家协会理事，长沙市作协副主席……这是对他文学创作的肯定，也给他增加了忙的事由。

克邦兄是一个大好人，好得像一袭初夏的风，温暖而真诚，这是我对他的另一个印象。

当然，这也是他的同事和朋友们的共同印象。多年前，我尚不认识他，一次在朋友雅集上，听满桌人议论他，不管与他交情深浅，大家都说他是“好人刘克邦嘞”。几乎每个人对他的评价都是那句“他人，真的好!”我当时还在心里嘀咕，这个人是谁呀?大家背地里这么步调一致地给他甜言蜜语唱赞歌?认识他并成为好朋友后，我才知道人言是真!记得第一次见到他时，他憨厚地微笑，露出两个酒窝来，好像我家隔壁的大哥哥。我觉得他身上的气场特好，有一种让人踏实、稳妥的感觉，朴实可亲。后来，交往多了，知道克邦兄是善友者，为人热情大方，又实在，同事谁心里有疙瘩，谁有难处，都愿意跟他唠叨几句;文朋诗友，写了诗文，也爱跟他讨论讨论。从他身上，看不到位居上僚者的傲气与霸气。其实，克邦兄知道，位高位低，每个人离大地都不过一米多的距离。所以，他把心和身段，放得极低，低到在文学的江湖里，自称为“平民兄”。然后，被一帮来自工厂、乡村的文友，喊得亲亲热热。倘若生在魏晋，估计不光书生秀才，就连山村野老，竖子村童，都会聚到他的草寮门前，称兄道弟了。

克邦兄是一个心地善良，为人厚道，又有忠肝义胆的人。

上世纪70年代中期，克邦兄在乡下务农，为解朋友的燃眉之急，居然将自己多年来“死拼苦挣、省吃俭用，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120元钱”一古脑儿全掏给了朋友。朋友用这钱体面地做了新郎，而克邦兄却遭遇考上大学后，手无分文的尴尬境况。为此，他成了同学中经济条件最差的一个。

20岁那年的寒冬，他还在乡下当铁匠的徒弟，路过一个水塘，发现俩顽童不慎落水，他连鞋袜衣裤都没有来得及脱，就嘭地跳入了冰得刺骨的深水。救人的过程，是惊心动魄的，他拼命把俩孩子推到了岸上，自己却差一点“光荣”了。

还有一次，在湘西出差路上，他目睹了一场惨烈的车祸。一辆失控的巴士，坠入了20多米深的山崖。不顾现场地势的险要与血淋淋的场面，他与同事第一时间下到崖壁救人。在他的动员与感召下，附近的村民也加入进来，形成了一支浩浩荡荡的救援大军。最后，成功地救起了30多名乘客。他对现场的乡亲们说，救人一命，是积一辈子的大德。

每次见到克邦兄，我的脑袋里就会出现一幅画面，那是重情重义的大侠，跃马持剑，救民于危难之中的场景。我就想，“施者有德，受者有识”，人生有这样豪迈仗义的朋友，又何畏风雨催魂。

在我看来，克邦兄是那种“佛为心，道为骨，儒为表”的人，是一个文学情怀很重的雅人。虽然比蜜蜂忙，但他稍有空闲，就读书、写字，在读写中体会“迭宕自喜”的快乐。读书写作让他有了充实的人生。

捧读他的《金秋的礼物》《自然抵达》等文集，感觉其文字最大的特点，就是言语质朴，情感真诚。通篇文字里，没有奇崛、华丽的词句，却有一种可开悟众生的暖意。像《馄饨店里的感动》《老处长》《飘香的鱼汤》《少时同学》等许多篇什，就是用平实的语气讲述着身边的爱情、亲情、友情、师长情……其笔下有对底层民生的悲悯，对人世美的赞颂、对社会痛点的检索，关照提升着读者的精神和内心。正因为如此，他获得了湖南省第五届社会科学优秀成果奖，第四届毛泽东文学奖等多个奖项。让我等文朋诗友，一个个生出羡慕、嫉妒与喜欢来。

读他的文字，我想起这样一句话，“将满地荇藻漾开一角，才看见水底的青天白云来……”他的文字，满目真言真意，清亮亮的，可见白云青天。

“人朴文简”，这是龚曙光先生对他的评价;王跃文兄则说，克邦兄为人为文都达到了返璞归真的天然本色;唐浩明先生亦说，喜欢与克邦做朋友，也爱读其文，因为欣赏他的质朴与憨厚。

我亦然。虽然只是篱外山花，我也喜欢在秋霜染窗时，看克邦兄在文字里，笑傲文学江湖。更愿他笔下，章回不断，花雨漫天。

作者：方雪梅，《湖南工人报》副刊部主编，湖南散文学会副会长，文创一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