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坛边上丨2009年卷(二)

2016-09-13 10:32:05 [来源:新湖南客户端] [责编:吴名慧]
字体:【

 

文坛边上·2009年卷

作者丨吴昕孺

 

4月17日 阴 星期五

从海口书生朴素的博客上发现他有一段写《穿着雨衣的拐角》的话,摘录如下:

《穿着雨衣的拐角》(吴昕孺著,珠海出版社2008年第一版)

知道吴昕孺的时候,他叫吴新宇,一位湖南诗人。后来在天涯社区里相逢,读到的是他的散文随笔。“穿着雨衣的拐角/静如一枝伤残的玫瑰/夜刚来过。它停留了很久。”我很喜欢这句“夜刚来过。它停留了很久”,仿佛深深的寂寞沉在夜里,沉在心里。《穿着雨衣的拐角》三分之二的篇幅是诗歌,三分之一则是诗歌评论。翻阅此书,我看到了昕孺对诗歌葆有的一颗赤诚之心。

 

4月24日 雨 星期五

杨献平主编的《散文中国·散文新锐九人集》(天津人民出版社),九个人分别是:吴昕孺:诗意栖居在大地上的赤子;段炼:古典之美云水襟怀的游子;李天斌:关岭隐约的时空里的稻子;师永涛:云下的村庄种洋芋的夫子;江南雪儿:漂在语言河流上的竹笺子;蓝燕飞:有慈悲心写心灵史的小女子;龙章辉:逸境心远地自偏之自然之子;李新立:雪落有声夜独行之边城浪子;东湖:江月何年初照人之江城子。

收录的我的作品有《日常物事的诗意》《遥望林徽因》《逍遥的庄子》《我的前生是一只羊》《长城长长长》《所有人都走在我的前面》《永恒的寓言》《致戴海师的一封信:皈依南岳》《生活秘笈》。献平兄在序文中关于拙作有一段小评:

吴昕孺的书生气是介乎高阁与尘埃之间的,既有对云端气象的仰望和赞美,也有对现实生活的独到颖悟。如他的《日常物事的诗意》《生活秘笈》等文章,便是一个书生向尘世的一次次俯首,是一个性情中人对安静抑或喧嚣事物的观察与抚摸。而他书写近代文人命运的那些篇章,善于从先辈身上,发现与众不同的文人命运和各个不同的近代中国文人精神。

吴昕孺的散文写作面广,既能深入物象肌理,又能凌空高蹈,语词清晰别致,诗意灵动,这大概与他的诗人身份有着莫大的关系。他俯瞰和抚摸的都是近前的那些安静或喧嚣的生活本身,在人间烟火气息之外,还有清爽优雅的精神味道。这使得吴昕孺的散文写作显得丰厚和自由,也使得他的作品具备了较强的现实性和思想性,常常引人共鸣。

献平写的都是美词,但撇开对我个人的赞誉,他提出了一个散文写作的课题,那就是作家应该怎样在“高阁与尘埃之间”找到自己的位置。我们的写作往往是:要不溷迹风尘,要不高高在上,这样的作品当然无法引起读者的共鸣。文学创作最终演变成文人的自娱自乐,对时代与文学而言,都是悲哀的。

 

4月30日 雨 星期四

甘肃张掖黄岳年先生寄来大著《弱水书话》(中国文史出版社出版)。岳年兄是三年前我在内蒙古草原结识的书友,网名弱水月年,在天涯社区“闲闲书话”常发表读书随感。这本书的第一篇题为《愿意读书的人,就是有福的人》,我非常认同。因为只有这个命题成立,我才能称得上幸福,所以我要坚决拥护它。

 

5月18日 雨 星期一

上周五上午,萧金鉴老师来我办公室。他每次来,都要帮我“清理书架”——将我书架上他想要的杂志拿走,把剩下的整整齐齐摆在那里,他说我这里太乱,他是来做“义工”的。这回他清了三大包杂志和书,费了我两根纤维绳,两个纸袋,走的时候,他一个劲地叫我别送,说:“下次再来,下次再来。”萧老师是《书人》杂志的编辑,世界上像他那样爱护印刷品的,我还不曾见到第二人。萧老师给我带来了今年所有的《书人》杂志,还有上海虎闱赠送的大著《旧书鬼闲事》,多谢虎闱老先生。

下午,涉外学院湘流文学社举办“母亲节诗歌朗诵会”,这是第二届。朗诵会结束后,我和远人、雪马、海燕、李婷婷五位诗人坐在台上和来自长沙各院校的文学社朋友们进行了半个小时的问答式交流。见到了文培的女友小谢,据说也是小才女,我送上一个苹果给她。敏华则忙着为江冬找漂亮的老乡女生,让江冬小小的脸庞上散发着童贞的光辉。晨曦开车来接我们,招待我们在桥头堡吃晚饭,又将我们一个个送回家。如此地主,不亦宜夫!

 

5月27日 雨 星期三

昨天下午,奉老朋友樊蔚处长之命,去大众传媒学院为同学们讲一堂课,题目是《21世纪,中国传媒的机遇和挑战》。一个多月前,樊蔚就和我说起这事。我办《大学时代》时,他和景学两位师兄给予了极大支持,他们有令,我当然不敢推辞。在大众传媒学院图书馆,我向两百多位传媒专业的学子畅谈了我对中国传媒现状与发展的粗浅认识。同学们既热情又认真,下很大的雨,还打着伞跑过来听讲座。我相信,他们之中一定会涌现出未来的传媒精英。

庭坚去北京前送给我一套岳麓书社出版的《沈从文别集》,最近在系统地学习,直觉得沈从文的作品真的是好。除了《边城》《长河》,他的中短篇小说和散文不仅写出了湘西的神奇与美丽,还是最早深得现代文学神韵的中国作家。

川美寄来《沈阳铁道报》周末副刊,“在线阅读”专栏刊发了拙作《一个村庄的消失》,文后还附了几位文友的精英跟帖。

荣梅寄来《长沙晚报》,她主持的副刊发表了拙作《乡下的雨》,十几年前的一篇小文字,发出来算是一种温馨忆往。

 

6月5日 晴 星期五

大兴安岭诗人姜红伟寄来《寻找诗歌史上的失踪者——20世纪80年代校园诗歌运动备忘录》。我觉得,中国诗歌史要感谢像姜红伟这样的人,来自民间,怀着对诗歌的热爱,收藏着诗歌发展的吉光片羽,构成原生态的真正的历史。

红伟的这部巨著资料详实,图文并茂,文体活泼,功夫下得很深。从内容上来说,因为书名是“20世纪80年代校园诗歌备忘录”,但我翻阅此书,主要说的是中学校园的诗歌运动,没有涉及大学。其实,当时大学校园才是诗歌运动的重心所在,所以建议红伟兄适当时推出这部书的下卷,专门谈大学校园的诗歌运动。

 

6月8日 阴雨 星期一

有朋友问我对湖南高考作文题“踮起脚尖”的看法。对高考作文题的看法纯粹只能表示个人意见,众口难调,出题也不易,这有点像每年的春晚,总是不讨好。“踮起脚尖”这个题目看上去玄乎,但对于青少年来说,写作空间不大,不容易出彩。

我认为,高考作文题宜稍微宽泛一点,与现实生活更近一点,让孩子们可以打开想象空间。今年全国的作文题都有不小的问题,要不故弄玄乎,如上海卷写郑板桥,江西卷写兽首拍卖,几乎不知所云;要不老套得让学生提不起兴趣,如海南卷的题目“诚实善良”,福建卷的“这也是一种——”。

个人觉得今年出得最好的是四川的作文题:熟悉。

 

6月11日 阴雨 星期四

几年前,在贵州开阳开散文诗笔会,认识一位文友,姑且称之为T。我们是在笔会的最后一天才认识的,因为前面几天我私自跑到外面去玩了。后来,我们交流各自的专集,她写散文诗,写散文和小说。她的散文诗语句典雅,抒情意味很浓;她写的长篇小说故事性强,对世相有相当深刻的剖析。但去年,我忽然得知,她患了癌症。正当我悲伤的时候,她却因为自己的病吓了我而表示内疚。而后每次短信探询,她都是那么阳光,充满自信。我为有这样的朋友感到骄傲。

也是在去年,我在天涯社区的“散文天下”认识一位朋友,姑且称之为Y。我开始以为她是一位像我一样的男性书生,因为她的网名给了我这样的暗示。她对我发在“散文天下”的文章提出了很多鼓励和中肯的意见。我发现,她是能在网上那么认真读文章的极少的人之一。我可以自豪地说,一个作者拥有这样的读者,真是幸福的。而她自己写的文章虽然不多,却简洁、隽永,字里行间跃动着一颗孤独而热切的灵魂。前不久听说,她因心脏病昏迷住院。好在有一个手机号码。我昨晚发短信去慰问,是她姐姐回的信。她姐说,她已没有危险,但仍不稳定,暂不能接触电话、电脑。她姐还说,她听妹妹说起过我,说我的文章“很干净”。干净,多么美好、高远的境界,这正是我要努力去追求的。但现在,我只能双手合什,默默祝福我的朋友们,健康,快乐!

我非常感谢这两位朋友,她们让我明白生命的内涵。我想,我们平时所说的珍惜生命,并不止于尽量将自己的生命延长,而更重要的是,让自己的生命更有密度,更有意义,真正体现出精神的活跃,而不是一具行尸走肉。

身体,这个属于自己的物质,我们常常对它很无奈。它总是以一个叛逆者的形象出现,不为我们所控制,做些令人匪夷所思的恶作剧。从很多年以前起,我就对它摆明了这样的态度:我尽可能善待你、尊重你,希望和你做永久的朋友,如果你硬要另起一条心,我也决不勉强,随你去吧。阅人多了,见事多了,得出一个不讨人喜欢的结论:绝大部分那么长的生命都是些无聊的酬酢和浅薄的苟且。我思故我在,不思考的人,还有“在”的意义吗?所以,我的生命,无论长短,是一定要有“思”的追求的,否则,不在也罢,愿上帝督促我吧。

 

6月12日 阴 星期五

新胜给我带来了一本《湖南当代作家大辞典》,湖南文艺社出版,作协组联部主编。多年前,作协也编过一本这玩意,寄了通知给我,我没报材料,觉得自己最好还是做个编辑,不挤进作家那个圈子里去。这次又接到通知,我同样没报,但新胜是编辑,他校对的时候发现没我的名字,赶紧打电话来,要我报给他。盛情难却,就发了一份材料给他。

现在书出来了,厚厚一大本。第一感觉是湖南的作家真多;然后我想问,湖南真有这么多作家吗?于是,真后悔寄了那份材料给新胜,这就叫“晚节不保”啊。

 

6月20日 晴 星期六

网上有金庸将加入中国作家协会的消息,争议颇大。我觉得,这不应该有什么争议。有的网友说,如果金庸加入了这个协会,就再也不看他的书。这样的语言颇情绪化,不太好。你喜欢那个人的书,管他是不是作协会员呢。不过,作家协会的确是一个尴尬的存在,它已经成了一个官僚机构,我很难想象金庸会主动申请加入中国作家协会。到网上一查详情,才知道金庸只是上了中国作家协会2009“拟发展的”新会员名单,也就是说,至今只是作协的一厢情愿。这次“拟发展的”新会员名单还有其他几位港澳作家,也就是说,这次作协发展新会员还兼顾了做统战工作,一石两鸟啊。

我在想,金庸会答应加入中国作协吗?以大侠年迈之躯还在寻思把原来那些煌煌佳构改成平庸之作的举动,他说不定真会把自己“修改”成一名光荣的中国作协会员呢。

 

7月7日 晴 星期二

上周,争玉打电话,说他本周回长沙,要带一个云南作家来。后来才知道,这个云南作家来头可不小,他是云南省教育厅罗崇敏厅长。厅长写作时下也不鲜见,但崇敏先生在政界是一名极富激情、颇有争议的改革家,在文坛又是饱含思想和智慧的作家,这的确罕见。《南方周末》曾以整版篇幅介绍崇敏先生的改革思想与履职行动。

在政绩上,这位38岁才当上副科长的“改革派”代表主政滇南边疆的红河哈尼族彝族自治州时,推行了全国最大规模的乡镇长直选,尝试了理想主义式的迁徙自由与城乡户籍二元制的破除……看上去像是诗人的大手笔,却无不渗透着为政者深刻的人文关怀。在学术上,他出版了具有独特思考力的《中国边政学新论》》《资本营运概论》《县域管理研究》等专著。在文学上,他写过剧本《天下一碗》,最近在人民出版社问世的随笔集《天鉴》市场发行已超过六万册……我们这个时代,需要这样的传奇!

昨晚,我有幸在喜来登酒店见到崇敏先生一行。长沙文学界精英罗成琰、梁瑞郴、王跃文、阎真、王开林等以及省新闻出版局朱建纲局长、省书法家协会主席何满宗先生均在座。成琰老师告诉我,他新开了博客,当常去学习。满宗主席说看见我很面熟,我说,你在《年轻人》做编辑的时候,我在那里实习呢。说来还是故人。开林坐在我旁边,他坚持跑步锻炼,文章愈益精粹,人却愈益年轻。跃文兄从桌子那边跑过来敬酒,我举起绿豆汁,一刹那突然发觉他渐具“佛相”,可见这位以写官场小说著名的作家如今已修炼到何种程度。

更多时候是听崇敏先生发言。我们一起谈到湖南与云南的渊源,因为现在的云南省省长秦光荣是从湖南调过去的,他也是崇敏先生的重要发现者。建纲局长说,湘滇有很深的历史渊源,毛泽东的爷爷在云南当兵,娶了当地一个彝族女孩,所以毛泽东其实是民族融合的产物。毛的故居现在还悬有“遵从彝族祖训”之类的牌匾。还有我们的蔡锷将军就是在云南起事的。等等。看来,湖南人在云南干什么事基本上都能成功。我还没去过云南,得去那里干点事啊。

餐后暂别,崇敏先生握着我的手说:“我们一见如故。”字字打在昕孺心上。周四将去毛泽东文学院参加《天鉴》研讨会。

 

7月9日 晴 星期四

今天上午,去毛泽东文学院参加罗崇敏先生新著《天鉴》研讨会。九点,研讨会在梁瑞郴院长主持下正式开始。我的座位在王跃文旁边。我和跃文见面不多,但印象中,每次参加类似会议我们都坐在一块。他刚写完一个长篇,心情轻松,我们稍微聊了会。

我看了下,今天到会的有三种人,一是官员,主要来自教育厅与新闻出版局;二是学者,主要来自各高院和党校、社科院;三是作家,来自作协内外。这三种人发言风格各不相同,官员发言客气话多,套话多,看得出罗先生的著作他们没怎么读,讲多了怕露马脚,故发言很短,说不了几句就拱手作揖,算是捧了场。学者发言学术语言多,听上去同样是些套话,只不过换成了学术套话,一二三四五开中药铺,因为书读得认真,发言较长,遗憾的是,他们把什么书都当成教科书一样读,说出来便也如教科书一样乏味。作家(艺术家)发言大多颇具性情,不能说书读得多么过细,毕竟对文字有天生的敏感,能抓住一本书的要害和核心,加上谈吐恣肆,听起来便有趣得多。

比如罗成琰老师谈到官员出书的问题,现在有几个官员出书是自己写的字?大多是秘书的作品,这样的书拿出来能当上博导,这种腐败已让中国学术病入膏肓。书法家何满宗说,现在很多人都不读书,吃饭多,喝酒多,就是读书少,官员尤其不读书,都灌得酒醉饭饱的,哪有闲心读书!说与写俱是一流的李元洛老师引用了中唐诗人徐凝的《和夜题玉泉寺》:“岁岁云山玉泉寺,年年车马洛阳城。风清月冷水边宿,诗好官高能几人?”又要做好官,又要写好诗,的确是不容易的。崇敏先生为官是具有理想主义的改革家,为文却立足时代,思考现实,深具前瞻意识与人文关怀,更为不可多得。

要闻速递

专题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