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求正义的批判意识——湖南戴希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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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中国微型小说界，具有批判意识的作家不在少数。戴希之所以格外引人注目，原因有三：一是他所处的位置特殊。长期以来，他一直担任湖南省常德市武陵区委政法委副书记。二是他的批判意识具有正义性。三是他的批判相当深刻与尖锐。
戴希，男，1965年4月24日出生，湖南省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湖南省常德市作家协会副主席，湖南文理学院中文系客座教授。已在《诗刊》、《散文百家》、《百花园》、《羊城晚报》、《南方文学》、《杂文月刊》等报刊杂志发表文学作品近600多篇，其中30多篇作品在《小说选刊》、《小小说选刊》、《微型小说选刊》、《短篇小说选刊》、《杂文选刊》、《青年博览》、《教师博览》、《传奇·传记文学选刊》、《文摘报》、《文萃报》等报刊转载，20多篇作品入选《新中国六十年文学大系·小小说精选》、《中国小小说300篇》、《中国当代散文精选》、《中国寓言诗选》、《中国年度最佳杂文》、《中国年度最佳小说》等多种选本，10多篇作品获全国诗歌大赛三等奖、全国散文大赛二等奖、全国微型小说年度评比二等奖、全国杂文大赛优秀奖等多种奖项。出版了微型小说集《玫瑰与仙人掌》、《爱的谎言》、《每个人都幸福》、《秘密约定》、《想听听你的声音》和散文集《释放心情》。《想听听你的声音》还入选《中国小小说50强》，由中国现代文学馆永久收藏并获2009年冰心图书奖。个人传略亦收入《中国当代著作家大辞典》。
戴希是个多面手，既写小说，也写散文，还写诗歌和杂文等。不过，他成就最高的仍是小说。
戴希小说可以划分为前后两个阶段。前期作品主要是抒写人性与人情之美。如《想听听你的声音》、《每个人都幸福》、《奶奶的告诫》、《爱的谎言》、《那次化学考试》、《永远是朋友》、《想念白雪公主》、《醉酒》、《租个男友陪病父》、《可怜天下女儿心》、《母亲》、《闯红灯》等等。《相听听你的声音》将异性之间纯洁无暇的关爱与友情，描绘得感人至深，催人泪下。《闯红灯》可能受到台湾女作家罗燕如的《红灯》影响。尽管如此，《闯红灯》依然有其独到之处，通过前后两次闯红灯，揭示了两种社会制度下，两种不同人的人生观、价值观和爱情观，内涵丰富，具有很强的哲理性。
艺术价值较高的则是他揭露批判现实生活的作品。这类小说往往撷取生活场景中的一个小事件，一个小画面，于人情事理的细微之处，写出官场风云、人性善恶。《换届歌》用四首歌曲折射A、V、B、C、D五个领导干部在换届大会上的不同心态。既形象生动，又寓言深刻;既忍俊不禁，又令人沉思。A是一把手，已经连任两届，不论升迁还是平调，在单位工作的使命均已完成，职业生涯也很圆满，故他唱一首《十五的月亮》。B是A的人，现在A要走了，V可能接班，B就只能唱《月亮走我也走》。C一方面和A心有灵犀，另一方面与V也相处不错，他脚踏两只船，便唱《月亮代表我的心》。D与A结怨甚多，与V暗中勾结，现在A要走了，V将走马上任，他的喜悦之情自然溢于言表。此时唱《十五的月亮十六圆》，正好代表他的心……作品将残酷无情的政治斗争，通过歌曲这种轻松活泼的形式予以表现，既达到了揭露官场阴暗的目的，又有几分喜剧色彩与黑色幽默，艺术效果非常明显。把简单的问题复杂化，是平庸之辈;把复杂的问题简单化，则是高手。很显然，戴希属于后者。
戴希批判小说的最大特点是讽刺。值得注意的是，他的讽刺往往还伴有幽默，不乏辛辣味。何谓讽刺?南京师范大学中文系教授凌焕新在其专著《微型小说艺术探微》中指出：“讽刺的核心是暴露丑的不协调性，通过对丑的否定来达到对美的肯定。这也就如鲁迅所言，将那些无价值的撕破了给人看。”
水冷村小学校舍岌岌可危，五百师生生命危在旦夕。县委白书记、俞副书记，县政府叶副县长、县教育局马局长先后在石村长的汇报材料上批示。最后，汇报材料又重新回到石村长手上。戴希的获奖小说《危房》，对官僚主义的讽刺，可谓一针见血、入木三分、振聋发聩。在我看来，领导批示实质上是人治的一种表现形式，与法治社会格格不入。但是，现实生活中，不少领导干部甚至包括一些高级领导干部往往热衷于写批示。领导干部的批示到底有多少落实了?人们不得而知。表面上看，《危房》中那些大权在握的各级领导干部，对危房还是相当重视的。从县委书记到教育局长，都先后在汇报材料上批示，要求下级尽快解决危房问题。并且，媒体对此事还作了正面宣传报道。其实，所有这一切都是政治上的作秀而已，断然不能当真。不是吗?汇报材料从起点又回到了起点。值得警惕的是，领导们的不作为虽是丑的事件，却以美的形式(批示)出现，加上舆论的误导，因此具有很大的欺骗性。生活中既有真善美，也有假恶丑。作为微型小说作家，肩上担负着双重责任。既要歌颂美的事物，又要鞭挞丑恶现象。我认为，戴希在揭露社会阴暗面的同时，也要写一些正面典型，弘扬正气，给人以鼓舞和力量。危房是有形的，但官僚主义的危害却是无形的，并且，这些官僚主义利用看似合法的形式(批示)，沽名钓誉、草菅人命、危害社会、殃及百姓。《危房》充分运用艺术形式，将那些无价值的给人看，其讽刺与批判相当深刻和尖锐，达到了很好的社会效果与艺术效果，堪称同类题材的代表之作。
善于通过细节来刻画人物，是戴希此类小说的另一个特点。《洗手》中中国官员小便后不洗手被外商看到，致使到手的合同泡汤。《笑》中墨局长旅游归来后却不苟言笑，不仅让单位手下噤若寒蝉，也让家里人草木皆兵，更让二奶一头雾水。人们事后得知，只是墨局长的一颗门牙掉了。一个小小的细节，便把墨局长平日的家长制作风揭露无遗。《轻轻地问候你》通过两次不同的问候，把某些人阔脸就狂的心理刻画得惟妙惟肖、栩栩如生。《领导上镜问题》将小人物工作中左右为难的尴尬处境描绘得非常形象与逼真。
鲁迅在《从讽刺到幽默》(《鲁迅论创作》第642页)一文中指出：“讽刺家是很危险的。因为所讽刺的是这一流社会，其中的各分子便各各觉得好像刺着了自己，就一个个的暗暗的迎出来，又用了他们的讽刺，想来刺死这讽刺者。”
鲁迅此文是针对国民党统治时代言论不自由而言的。如今这种“刺死讽刺者”的现象，一般情况下不太可能出现。但作为讽刺家，所面临的风险却依然客观存在。
戴希身处领导工作岗位，其作品追求正义的批判意识，既需要勇气与胆量，又需要智慧与才干。现在，他这两方面都做到了，不得不令人刮目相看。
(原载《中国当代微型小说百家论》，作者系小小说作家、文学评论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