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家评论丨汪苏:冷眼旁观看世界

2016-08-25 09:25:30 [来源:新湖南客户端] [责编:吴名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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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眼旁观看世界

文丨汪 苏

 

戴希的新集子冠名《死亡之约》,耐人寻味。如果要问读完这本小小说集最大的感受,个人感觉是在各种五味杂陈的情感上的一种不寒而栗的“冷”。这冷在于眼光,不介入个人思想和价值判断,冷眼旁观,如冷镜返照。这冷在于语调,平铺直叙,看似冷言冷语,不夹杂旁白修饰,如冷月无声。这冷更在于态度,剥离了主观感情,专注故事文本的呈现,游离于思想和观念之外,如空如虚,如冷风过境。

冷眼旁观的视角在很多批判现实主义作品中都有比较集中的表现,作家在作品中往往不直接表达个人的情感、思想和态度,只是用一种独特的眼光、视角,从社会生活中捕获一些情境抑或是矛盾对立,给读者一个全新的思路。在很多情境下,这种独特的视角也是作家要传递给读者的思想。因此,眼光和视角在很大程度上代替了话语观点向读者说话,作家以静默表达对社会假恶丑的不屑或决裂,当愤恨和悲恸达到无声的境界之时,震荡在读者心中的情感也往往能够荡起强烈的余波。

戴希的小小说继承了批判现实主义的冷视角,但又有些许的不同,因为传统的批判现实主义是带着思想和情感去捕获一些人物和事件的,这种冷的视角背后有更明显的价值观,或是批判、或是嘲弄、或是悲悯。戴希则不同,他的作品中的冷视角更多表现为一种不加渲染的瞥见,一种不假思索的快门,他的作品呈现的是一个搁浅的静止的与己无关的世界。这种视角带给读者的信息有两个方面,一方面是文章在解读上的多样性和多重性,另一方面是批判上的更加深刻和延长。解读的多样性和多重性表现在读者一般猜不透作家的真正用意,而单从文本方面我们可以有不同版本和理解,可以说,作家在十字路口用略带麻木的眼光瞥见了一些麻木的人和事,而读者跟随这种眼光来到了十字路口,则可以根据作家提供的视角从不同的方向寻找不同的答案。这使得作品在艺术方面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这一点在作品《玫瑰与仙人掌》中得到了很好的体现。这篇文章寥寥几十字完成了作家眼光的惊鸿一瞥,作品中仙人掌以丑为美,大肆喧嚣,向玫瑰进行了种种控诉。而玫瑰却只是嫣然一笑,文章至此,戛然而止。这给读者太多想象的空间,并能解读出不同的版本。这种不夹杂明确思想的冷眼旁观也在批判上让小小说这种简短的文学样式表现出较强的批判力度。戴希在小小说中用眼光表达出的”冷视角“,让这一批判现实主义利器发挥了别样的作用。

如果说冷视角构建了戴希小小说思想体系的话,那么冷的语调则填充了戴希小小说的艺术轮廓。戴希作品中的语言表现出朴素、平实、中立和简短的特点,由来着色清淡,冷语相加,给人以震撼。戴希的冷语之冷,不在于他的冷嘲,而是读者读到深处,觉得应该批判和嘲弄之时,戴希却依然如我,事不关己,冷漠地讲述着故事,更有甚者,作家还在理应批判和嘲弄之处反其道而行之,站在事情的丑恶面做一种恶人先告状类型的反驳,令人着实如寒流侵袭,其冷无比。作品《今儿个高兴》可谓一波三折,作家自始至终都隐藏在话语背后,没有表达明确的思想意图。在理应批判时,他更加入戏地选择了叙述和赞美,给人以不寒而栗的冷,真是“本应直中曲,他却曲中直”的巧妙。这种冷的语言在戴希的作品中俯拾皆是,《恼人的空气》中,作家描述了一个长期呼吸被污染的空气、在国外纯净的空气中反而难以适应的中国游客。作家只字未提国内空气污染的状况,也始终没有一句批判性的文字,而是一直在描写该中国游客在国外的遭遇。最后,医生得知该游客是中国人,立即使用汽车尾气为其抢救并将其挽救。在这样的冷幽默中,作家一贯坚持的“认真化了的语言”发挥了特效,让读者深刻感受到国内空气污染的严重,和国民对环境污染的麻木心态,令人沉思,令人心寒。

当文学沦为纯粹的消费品,小小说实在像一根救命稻草,表达一种立场,临摹一种集体无意识的尴尬。戴希不愧为驾驭小小说的高手,他的很多作品,剥离了作家个人作为叙事主体在文本中的思想和情感,用一种“冷的态度”去处理作品的主题,让文章更简短、通俗,也更为深刻直接,更易被消费时代的读者所接受。戴希作品的“冷态度”并不是没有态度,事实上,他的多部作品之间互相印证,表达了明确的态度,这种态度就是批判现实主义的态度。而我们这里所说无态度是戴希作品在态度明朗化的基础上实现的不表态,和在某些峰回路转的情况下的态度多样化,把原本简单的故事深刻化,把原本单纯的故事衍生演进,从而引导读者进入思考,给人一种关于心门的叩问,一种关于心痒无处挠的悬念。戴希的作品都是入世的,而意念却又都是出世的。人们所能看到的,是他在批判、嘲弄、讽刺、冷漠后面所隐藏的文化拷问。

(原载2014年4月28日《文艺报》,作者系湖南文理学院副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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