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包 烟 蒂

文丨戴 希

海烟这人烟瘾大，只要没睡下，两个小时内不抽烟，准会失魂落魄一般。

可在家里，海烟却从不抽烟。烟瘾发了咋办?赶紧溜到外边去，狠狠地抽，过足了瘾再回家。

为什么如此?因为海烟深爱骆英，好不容易追到她，和她携手走进婚姻的殿堂。而骆英很反感海烟抽烟，特别是在她面前抽，让她吸二手烟。由于烟瘾实在戒不掉，海烟别无他法。

有段时间，骆英出差在外。海烟无聊，便在家中帮骆英整理衣物。本想骆英回家时，给她意外的惊喜，让她看到家里变了个样，不仅不凌乱，还井然有序。

哪料整着整着，衣柜隐蔽的一角，忽然冒出包东西。小心打开，竟全是烟蒂!而且很显然，它们不是新生儿，年龄都不小了。

海烟气得脸煞白，心中大为不快。一个平素闻不得烟味的女人，应该十分讨厌烟蒂，干嘛还要私藏?难道她——还有隐情?

朝等夜盼，骆英回来了。三两句寒暄之后，海烟很快拿出那包烟蒂。骆英愣，但立马又镇定自己。

“好家伙，你乱翻我的东西?”骆英气烘烘的，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

“不是乱翻，夫人!想帮你整理好衣物，让你回来眼前一亮。哪料……”海烟尽量心平气和，“能向我解释一下，这是咋回事吗?”

“这……”骆英表现得不以为然，“有什么好解释的?既然你看着不顺眼，我把它远点扔就是!”

“谁都有自己的隐私。都什么时代了，海烟同志，你太不该乱翻我的东西!”骆英撂下一句话，揣上那包烟蒂，匆匆出门。

“好吧，是我错了。既然你可以扔掉它，我就当压根儿没见过。咱们，一切都是原来的样儿。”海烟软软地说。尽管他的心里，依然痛且苦着。

骆英不管。来到街边，犹豫再三，最后一咬牙，还是给艾川打了电话，约他去柳河公园见面。

艾川曾是骆英的同事，当然，他也早已结婚成家。

那时，骆英对艾川很来电。委婉地试探过艾川，感觉艾川对自己并不在意，也就未向他表露心迹。

一晃许多年过去。想不到艾川还是那么帅，那么有魅力。与艾川想见，骆英依然心动。

“骆英，找我这么突然，有什么事吗?”默默走过一段小路，艾川忍不住问。

骆英的脸刷地红了，小心拿出那包烟蒂：“艾川你看，这是什么?”

“烟蒂?”艾川惊问，“骆英你从哪弄来这么多烟蒂?”

“从你那里!”骆英瞥一眼艾川。

“我这里?”艾川一头雾水。

“是啊!我们在一起上班那阵，你不是偶尔抽抽烟?”

“那又怎样?”

“你抽完烟会留下烟蒂，然后……”

“咋啦?”

骆英愣愣神，继而嗫嚅道：“趁你走后或你不在意，我会悄悄拾起，将它们一古脑儿珍藏。”

艾川觉得好笑：“这些没用的烟蒂，你珍藏他们干吗?”

“因为——”骆英的心突突突地跳起来，“它们可都是你吸过的，与你相关，总散发出你的气息!”

“这，这，这——”艾川感动得不行，“你怎么现在……”

“我本想珍藏一辈子，哪料忽然被老公发现。弃之不忍，只好——”骆英颤抖着，把那包烟蒂递给艾川，“还给你吧!”

“这，这，这……”

海烟不动声色，在难以被人发现的僻静处，耳闻目睹夜幕下发生的一切，心里真像打翻了五味瓶。

咬一咬牙，拿出壮士断腕的勇气，他终于狠心戒掉过去怎么也戒不掉的烟瘾，从此一身轻松，和骆英也相敬如宾，过起温馨和煦的小日子。

(原载《天池小小说》2014年第5期，转载于《小说选刊》2014年第6期，选入《2014年中国微型小说精选》)